有句话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以形容流民军现在的处境,面对王凝之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只有胆战心惊。
所以当王凝之杀完人之后并未停顿,按照顺序走向下一个人的时候。
“愿意,我愿意!”
刀按下去,血迸出来。
“我还没问呢,谁让你说话了,没规矩,就算收你为部曲,也难以安生。”他淡淡地说道,根本不去看倒下去的尸体,走向下一个人,“你愿意归顺朝廷吗?”
“愿……呜呜……”
王凝之甩甩手上的血滴,有些惋惜:“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很遗憾你没有这个素质。”
走向下一个人,那人顿时剧烈挣扎起来,这下不用他亲自动手,持刀人亲自动手将其割喉。王凝之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睁大双眼充满不甘,喉咙那边的血口依旧在汩汩地流着血,他眼角跳了一下,很快转向别的地方,看到接下来的人一脸恐惧的模样,微微一笑。
一身乌衣,手上沾血,脚下是不甘心的死人,风吹过,火苗飞舞,环绕在他身边。
“你愿意……成为王家部曲吗?”
听到这句话,第六个人明显松了口气,不顾刀还架在脖子上,急忙点头:“我愿意。”
“很好。”血腥味有些刺鼻,王凝之干咳了一声,眼角就有些湿润,“你愿意为王家去死吗?”
人一愣,下一刻,瞳孔失神。
“既然成为王家部曲,那便是将身家性命交付于主人,可惜,至少现在看来,你回答愿意只是为了躲过可能到来的死亡,至于事后,是否会有怨恨之心,呵……又有谁知道?”王凝之不再低头去看这些尸体,第一次杀人心情会很不舒服,很难走出阴影,索性他本身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杀人或许会有怜悯,但对于他来说,第二次与第一次并无差别。
迈开脚步,走到接下来的人面前。
愤怒的宋翔与恐惧的韩子文。
马鞭一直在手中没有丢弃,似乎被王凝之忘记,然而当他走到宋翔面前时,犹豫片刻,没有选择问话,反而手一扬,狠狠一鞭子抽在宋翔脸上。
啊!
一道红色的血印出现在脸上,宋翔猛地一颤,却碰到刀刃上,让脖子流出了血,他的脸憋得瞳孔,双眼充斥着血丝,狠狠的盯着王凝之,两只手在地上抓紧又张开,最终无力地松开……他没办法挣扎,每一次挣扎,后面的人都会用刀在他的脖子上划一道,冷冰冰的刀身和滚烫的血液会提醒他:他是人,他会流血,会死亡,喉咙被割开也会向前面那些人一样倒在地上,睁着无神的双眼……
“是不是不想死?”王凝之问道。
听到这句话,宋翔有些动容,目光在王凝之脸上停滞了一会儿,却没有说话。
王凝之伸出手,他浑身一颤。
紧接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那你在思考一会儿,头儿嘛,总得要区别对待,否则底下人就不想成为头儿了。”
……
如果有选择,韩子文一定不会选择直面王凝之,甚至说,他不会留在营地、不会成为许恒手下、不会南下,总之,若能避免和眼前这个人面对面,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与行伍出身的兄长不同,韩子文在家族被毁之前,是个正儿八经的文人,在他眼中,军马冲撞厮杀,亦或是流民军的做出来的屠杀,已然算是泯灭人性,是极为残忍之事,只是人在其中身不由己,无奈做出此种事,跟随许恒在会稽郡站稳脚之后,他已经很久不接触这种事情,便是与宋翔的内斗,也都是手下人出马。
大凡文人,思考的东西总会很多,尤其是谈玄文化的影响,往往会让他下意识地思考这件事情本身。
篝火在燃烧,晚风在吹拂,沉闷而压抑的气氛将在场的几千人笼罩。
刀刃,鲜血;询问,死亡。
似乎王凝之并不管你怎么回答,都会杀掉你,无论如何都能找出理由杀人,除了最初的两个头目,一路走来,便是一路的尸体……这已经无关人性了,似乎只有冷漠的本性,才足以解释这个瘦弱的男人——有些人不怕死亡,但他会恐惧死亡来临前的等待。
低着头,看这王凝之的靴子,上面沾着一丝灰尘,却没有沾染上血液,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将这个人与刽子手联系在一起。
“你愿意成为王家部曲吗?”
韩子文抬起头,这一瞬间,恐惧仿佛突然间消失,他的头发散落下来,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苦笑:“愿意。”
王凝之静静地盯着他,他屏住呼吸。
“这群人会听你的话吗?”没有动手,王凝之深入问道。
“会。”
“你是个聪明人。”王凝之笑笑,脸一扭,给旁边的武卒一个目光,紧接着一声低沉的呻.吟响起,宋翔喉咙被破开,不甘心地倒在地上。
王凝之将马鞭丢掉,接过陈奇递来的布将手上的血迹擦掉,这才重新站在韩子文身前,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说道:“如今你们只剩下一个头儿了,而且,看样子他出身不错,却也选择成为王家部曲,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选择的,不愿意的可以站出来……若是没有人站出来,那我就默认你们同意了。”
无人回答,只有黑夜虫鸣。
“看来你们都是默认了,我也不强求,韩子文依旧是你们的头儿,除此之外,我只会安排几个人来辅助他……刘虎,你们过来。”王凝之招招手,将被黑七儿称作虎叔的刘虎叫过来,“你们应该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面对王凝之,刘虎一行人也有些惊惧,实在想不明白那日绑回来的王叔平竟然是这么个狠人,也多亏了那是未曾亏待,否则他还真不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