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偷听到了一件大事!」
惟恐天下不乱兼三姑六婆性格的采花,名为于水荷的奴婢,但是情同她的姊妹。她正踩着急速的脚步,往她的房间而来。
边走还边大声嚷着,由她急促的程度看来,这一定是个天大的八卦。
「什么事啊?」
于水荷揉着眼睛,迷迷蒙蒙的还没完全睡醒。
像秋水一般的眼,带了一点傻大姊般的迷糊,正像寻不到目标物般的游移着。
「,别睡了,妳这一生最大的事情发生了。」
「嗄?」
门被采花用力踢开,门板差点宣告阵亡。
采花捉起了还在神游的于水荷,把她从给提下来,对于她的孔武有力,于水荷与她从小相处到大,早已见怪不怪。
更何况她平日一脸爱困的模样,常常说话牛头不对马嘴,若不是从小有采花看着她,只怕她早就在走进花园的时候,跌进花园水塘里淹死,要不就是走在街上,因为走得太慢,而被后面赶货的推车撞死。
「,醒醒啊,别再睡了!」
采花用足劲在她耳边狂吼,这声震天的吼声,终于让于水荷抬起昏沉的大眸,找着目标物似的,看着她标致的面孔。
「哎,采花,现在还早,再让我多睡一会吧。」她的声音带着浓厚睡意,好像还睡不饱。
「太阳晒屁股了,妳还睡啊,,有大事发生,我说了,保证妳怎么样都睡不着。」
天塌下来,照样能睡觉的于水荷,两眼就像要昏迷似的又闭上,嘴巴也不知在嘟嚷些什么,看来又要昏睡过去的样子。
采花又气又急,像要把她身子抖散似的摇她。
她终于放弃睡觉的睁开眼,无可奈何的问,「什么事啊?」反正她不问,采花绝不会让她睡的。
她将声音拖个老长,显得慵懒贵气,旁人一听这声音又娇又软,骨头都要酥了。
只有采花知道她常常爱困到神智不清,所以事情都要想个半天,一句话也要说个老半天,急煞她这个急性子的人。
「妳的亲事上门了。」
「喔。」
采花说得气急败坏,于水荷却只简单的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听进耳朵里。
看她好像又快把眼睛阖上,采花怒吼道:「妳还睡,妳快要嫁给一个好色的老头了,妳知不知道?」
「是喔。」
她那慢郎中的脾性,好像还没搞清楚采花话里的意思,让她气得几乎要爆青筋。
「我的大,妳是呆还是蠢,或是真的睡到神智不清了,妳娘要把妳嫁给一个有钱的色老头,听说他陪侍的姬妾至少有十个,而养在家里等着暖床的舞妓也有二十多个,更别说他每日到勾栏寻花问柳,这种色老头,一定会有那种见不得人的病,妳若是跟他同床,被他传染到了,妳一辈子都毁了。」
一口气说完了刚才听到的消息,常被采花没大没小的骂呆蠢的于水荷,终于睁大了双眼,说出了此时心里最在意的话。
「我饿了。」
采花气得一拳敲在桌上,桌上的杯子、茶壶跳得半天脯然后又跌了下来,在桌上散乱成一大片。
「我受不了了,于水荷,妳简直是无药可救,我看妳除了睡觉外,脑袋都是空的,妳的后半辈子要毁了,妳究竟知不知晓?」
采花从小服侍她到大,有时气起来,连她的名字照样直喊,照理说这么没大没小的小婢,早已被主子给重重鞭打一顿,但是于水荷也没个主人样,所以根本就没人在意。
「哎,谢谢妳告诉我这件好像很重要的事,不过我肚子饿了,可不可以先吃饭啊。」
对于她迷糊的回答,采花气得全身发抖,只是她知道,于水荷如果没吃饱,妳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是白搭。
采花再度奋力踢开门,门在风里抖啊抖的发出哀鸣声,看来这个门跟往常的门一般,老被采花的暴力长腿一态撑不了一个月。
「我去端饭给妳吃,妳自己想想看,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撂下话来,她气冲冲的去端饭。
于水荷肚子饿得扁扁的,脑子好像也动不起来,她趴在桌上,反正肚子饿,也没事好干,所以她又开始睡了起来。
慢条斯理吃饭,美其名是大家闺秀的吃法,但是采花深知于水荷做什么事都慢半拍,若不是她生在富贵人家,是个大,像她动作这么迟钝的小婢,早就被坏脾气的主子打个半死了。
「哎,,妳到底心里有没有个底?」
慢慢的把鱼刺挑出,于水荷肚子里填了饭,总算脑筋开始运转,不会想睡了,她嗯了一声,细声细气的回答。
「我爹应该不会答应吧。」她说得有点迟疑。
采花冷哼几声,不屑道:「妳后娘重钱的个性,妳又不是不知晓,听说对方送来了很多的聘礼,要妳立刻过门去,妳爹在外地经商,家里全权委由妳后娘掌理,妳看她会不会把妳嫁出去。」
采花的话,终于让于水荷有点担心,不过她实在有一点不解,为什么别人会挑上她。
「我、我很少出门,他干么选我,他应该没见过我吧?」
采花端视着于水荷的容貌,说真的,她长得闭月羞花,只不过她的个性脱线到了极点,每次不是鞋子穿错只出门,就是走到一半快睡着,打瞌睡时跌在地上,难看得要命。
在众人面前丢了几次脸后,她后娘气愤的要她少出门,以免于家被传出了个白痴女儿。
此后她深锁深院,京城里比她活泼、美貌的大家闺秀多得是,于水荷反而因为少出门,被人传言她贤淑,不擅与人交际,也算博了个美名。
不过也因为这个美名,让她被京城富商段文庆给看上。
「因为那个色老头想要在外面风流,他想选个不会吵、不会闹的娘子,坐拥他的齐人之福。」
「喔,那他选我是选对了,我不晓得该怎么吵闹耶。」
听到她的话,让采花又气得快抽筋,明明是自个儿的事,偏偏她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还称赞段文庆这色老头选得好,真不知道她脑袋是豆腐渣制成的吗?
「,拜托妳,妳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样推辞这件亲事,而不是称赞那个色老头有眼光选到妳好不好?」
被采花训了一顿,于水荷低头沉思,不过采花知道等会她就会因为沉思太久,想不出东西,而陷入昏睡的状态。
「不准睡!」
她大吼一声,于水荷委屈的抬头,看来她刚才好像真的要睡着了。
「就装病吧,装得越严重越好。」
采花早已知道她的脑袋空空,所以帮她想好了方法。
她撇嘴道:「没有哪个白痴,要娶个重病的娘子进门,触自己的霉头,他一定会识相的退亲的。」
听闻此计,于水荷连忙点头,从那天起,她就开始装病,由采花在外头宣扬她病得多重。
但对方根本就毫不在意她生病的事,硬要在半个月后娶她进门,对方也言明不想大肆宣扬,说是为了冲喜才要她急急进门,就算她死了,照样要抬进家门里来。
后娘收了无数的聘金,也不管以一个京城大富商段家的声誉看来,若要娶人进门,岂会这样偷偷摸摸,这其中透了无数的古怪。
天还未亮,于水荷被仆役从后门抬轿子离开了家门,一直到出门,她还是昏昏欲睡,采花跟着她出门,更懂世事的她,心里忍不住为于水荷焦急担心。
以段家的财大势大,何必要娶一个传言病得快死的女人进门,还偷偷摸摸的连个排场都没有,甚至说要私下成亲,不要铺张浪费,反正一切只是为了要冲喜而已。
这明明有鬼,若是于水荷这呆头笨瓜进了段家的门,恐怕她会被一干姬妾、舞妓,甚至是那个色老头给吃死,还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事到如今,照顾惯了于水荷的采花,掏出身上所有积存已久的银两,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全都塞进了于水荷的荷包里。
趁着轿子休息时,她偷偷的道:「,这是我死存活存下来的银子,妳到山西去,我记得妳亲娘有个妹妹住在那儿,妳去投靠妳姨母,她这些年虽没联络,但是听说她嫁得不错,妳过去,她一定会照顾妳的。」
连个喜服也没穿,还偷偷从后门送出,采花越想越不对,这个段家一定是个淫烂的无底洞,再怎么样,她比于水荷聪明多了,要逃也比她容易,她绝不能让主子的一生断送在这里。
推了于水荷一把,要她从旁边的小路逃走。
于水荷猛地睁开了眼睛,「采花,这样真的可以吗?」
「废话,我跟妳进段家,若是段家有问题,我们真要逃,我还得拖着妳,妳动作那么慢,岂不是连累了我,所以我才要妳快赚由我代替妳进段家,再伺机逃跑。」
她虽说得嫌弃,但是于水荷却感觉得出来采花对她的爱护之心,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是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对段家又不熟。」
「哎,我比妳聪明多了,只有我欺负别人,没别人欺负我的,妳忘了王大牛也败在我的铁拳之下吗?」
她这一说,让于水荷破涕为笑。
王大牛是一个流氓,贪图着采花的美色,一日趁着采花单身出外购买于水荷的胭脂花粉时,要霸王硬上弓,被她的力大无穷给打得屁滚尿流,从此之后,见着她,像见着鬼一样,所以采花的名气在外头可是响得很。
「那我走了,妳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等妳爹回来,妳爹会作主,不会让妳后娘这么胡搞瞎做,到时他来段家要人时,我就要他到妳姨母家寻妳回家,那时妳名节完好,要嫁个好人简单得很。」
两人细碎的说了些话,轿夫来催人,采花趁着夜黑,钻入了轿子中,而于水荷也趁着夜色昏黑,逃进了暗巷里,除了两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她们换了人。
采花一被迎进段家后门里,家里安安静静,在后门等她的老妈子既老且丑,采花长眼睛,还没看过这么丑的婆子。
「跟我过来,安静点。」
采花瞪大了双眼,她这命令的口吻,骄傲的神态,好像她采花是进来寻事做的小婢,根本就不像要嫁进段家的大少奶奶。
越想越不对,若真是于水荷进来段家,岂不是真的入了虎口。她性格硬,听不得她这语气,忍不住刺了几句。
「我是段家的大少奶奶,是妳该听我的,还是我该听妳的?」
那丑婆子两眼一翻,鬼笑了几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听得采花全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嘿嘿,说得好、说得好。」
「妳这是什么意思?」越听越加刺耳,采花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口气已在爆发的边缘。
那丑婆子也不回答,径自往前赚迫使采花也只好跟着一块赚而且她年纪虽然老迈,动作却很快。
采花迎头赶上,段家后院九弯十八拐似的,比于家更大、更气派,却也更加的复杂。
她们走到了一间屋子,那丑婆子将门打开,怪声怪气的称呼她,看来是她刚才的下马威,惹得这丑婆子心里不开心。
「大少奶奶,进去休息了。」
「不拜堂吗?」
「老夫人的身子不好,妳只是进来冲喜,等老夫人的身子好一些,就可以拜堂了。」
采花见她一脸诡笑的表情,直觉就是十分的不舒服,恐怕她说的话都是些假话,只好先进屋里,等探清情况之后再说。
「那妳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丑婆子将门给关上,采花坐在豪华的床铺上,外面是一片冷冷清清,没听见风声、水声,更别说仆役奴婢的走动嘻笑声,这在大户人家看来,可真手异到了极点。
照理说,大户人家,尤其以段家这么有钱有势的人家,婢女、仆人少不了,更别说一大清早,这些仆婢要服侍主子,个个手忙脚乱,她们的走动声足以吵死人,怎么可能没有声音呢?
「真是见鬼了,这么大的房子,白天还像晚上坟地般的没人声,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采花根本就坐不住,她在房内乱赚一边嘴里嘀咕着,「也不拜堂,只派了个丑婆子迎接,这哪是明媒正娶的模样,分明有问题。」
她正心烦意乱,也分不清自己该不该出房门探听消息,突地,门咿呀几声的慢慢打开。
门开的声音,让采花立刻回头,接着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有史以来看过最俊逸的美男子。
他一身锦袍,穿着极好,玉树临风的姿态好像图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只不过他嘴揭着几丝又像邪佞、又像讽刺的笑容,让他的仙人气息有些走样,反而变得邪里邪气的。
「这怎么一回事,这里静得像坟墓,但坟墓里竟蹦出这样的美男子啊。」
她口无遮携的话说得不太小声,段文庆也听见了,他要笑不笑的嘴角扬了几分,说出惊人之语。
「妳真可怜。」
「啊?」
他劈头这一句话,让采花吃惊的嘴巴阖不拢。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妳真可怜?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可怜,而且哪有人开头就说初见面的人很可怜。
这个人若不是疯了,恐怕也是脑子有病吧。
「访遍了京城里的大家闺秀,问尽了无数的如花少女,没有人敢嫁给段文庆,就只有妳敢,不是妳很有勇气,就是妳对人生已经绝望了吧。」
「嗄?」
他莫名其妙的话,让采花再度的张口结舌,不过她反应甚好,马上就扠起双手,指着来人的鼻子骂了一顿。
「喂,什么叫人生绝望,什么叫妳真可怜?我明明活得好好的,你却不断的诅咒我,瞧你长得人模人样,但你怎么说话这般难听,就算人长得好看一点,也不必这么说话吧。」
段文庆嘴角扬起的角度更加的往上,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玩意似的,笑得既有趣又开心。
「妳不晓得段文庆是个旷古绝今的大吗?」
「色、?」
他那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起来不但讨人厌,而且一副好像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段文庆的消息她打听得可多了,别以为她是井底之蛙,什么都不知晓。
她瞪大眼望着他,哼了好几声,毫不在意她现在站的是段家的地盘,而这个人可能跟段家的人有关系。
「我当然知道他是大,家里养了无数的美妾,还有陪睡的舞妓,更别说他老爱往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跑,我猜他的『那个』恐怕早就染了病,不是变黑,就是变得不能用了,才要找个良家闺女,赶快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以免他段家断了香火。」
「噗,哈哈哈哈……」
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但这些实话也不知道哪一句惹到眼前这个美男子心花怒放,他竟在她眼前放肆的大笑起来,而且还笑弯了腰,就像她的话有多么好笑一样。
「你到底在笑什么?我哪里说得不对?」
她踏前一步,虽然她身形比他小上一截,但是她抬头挺胸,看起来丝毫也不畏惧于他。
他擦掉了笑出的泪水,点头道:「不,妳说得很对,说得很对。」
「既然说得对,你干么乱笑?」
这个男人绝对有病,要不然干么随便乱笑一通,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超级轻浮的纨桍子弟。
望着两人相距不远的距离,段文庆嘴角又是那种要笑不笑的邪佞感,甚至他的眼神已经投注在采花高挺的上,那眼神又。
「妳知不知道我是谁?」
采花皱起了眉头,他是谁干她底事啊,干什么这么问?
她无礼的瞪他几眼,「你是谁重要吗?」
「我就是妳刚才口里的段文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