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莫离走了下来,他冷漠的看了火云道长一眼,对柳照春道:“柳老板,麻烦你给我的那位同伴准备点儿热水,让他洗个澡。整理提供
“洗澡?”柳照春直着嗓子嚷攘道,“喂,我说神传道的,你可知道在这大漠里的水有多金贵,我们人都不够呢,哪还有多余的给那小毛孩洗澡?”
“不过是些说而已,哪有那么多废话。”残莫离不耐烦道。
柳照春还待拒绝,席无折已经拦在前面,他对残莫离笑道:“热水我马上叫小四子准备,保准让你那位同伴洗个舒畅,残道友你先回房歇着去吧。”
残莫离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去。
柳照春对着残莫离的背影努了努嘴,低身不屑道:“真当自己长的有多俊俏。”
火云道长瞥了她一眼,干笑道:“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
“哼!”柳照春不屑的摇了摇头道:“不是么?都已经是三百多岁的老妖怪了,偏长的跟个少年一样,而且自己还是个男的。”
火云道长和席无折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碰上这种情况,还是少说话为妙。
而在这万群山中,正发生着不寻常的事情。
难道天下道学的元枢《玄道宝鉴》,真的在他手中?
遮罗耶那惊疑不定,气息登时有了一丝纷乱。
那人真气微抬,银色的涟漪带起层层月色,隔空向遮罗耶那罩下。
这一下以虚击虚,那人竟以杀气而运神识,虚空搏击,凌厉无俦,此中修为早已超越了道学的范畴!入道为杀,平分秋水。
而遮罗耶那的通本为域外神技,无人能挡,但那人竟然将月色调和进神识中!
杀意、月色内外交互,一炽一冷、一动一静、一阴一阳、一君一辅,借天地之威而为己用,顿时威力大到不可思议!
遮罗耶那修为虽高,但方才心神微分,被他抓到了先机,层层叠压过来,立即落了下风。银白波涛如雪如月,轰然塌下,满天碎雪乱散,如烟如雾。
遮罗耶那突然一声暴喝,恒河真气从口鼻中直喷了出去。
这一招叫天通法啸,乃效仿天地云变,以天通之吼吼震退邪魔的做法。此法与其他怒吼仿佛,只是遮罗耶那的恒河真气已经修到了十龙十象的大解脱境界,这一声天通法啸喷出,立时宛如一柄巨大的匕首插入枫林中,虚空瞬息被刺破,形成了个浑茫的巨大龙卷,将空中、地上血红的枫叶尽数卷起,化为一条飞卷的赤龙,带着无声的嘶啸向对面那人直压了下去!
遮罗耶那满头长发受激,根根直立,尽数向后甩出。但他却为战斗的狂喜冲激着,猛然一步踏了出去。
银色波动与遮罗耶那檀伽法啸、通发出的劲力在两人之间嘶咬冲突,其狂猛暴戾,并不亚于两大高手出招搏斗。枫树落叶被两人虚空中的神识相击,全都碎成赤红的粉芥,在皓月的垂照下,不停地激发出或赤红或青白色的光芒来,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散开成一朵朵七彩的光晕,氤氲流转,越结越多,又缓缓的向中汇聚,最后纠结成一团庞大而无形的气团,挟着无尽的碎枫月华,横亘在枫林中。
遮罗耶那这一步踏出,顿时胸口如受重压,一口真气逆流而上,直攻他的丹田。他猛的一声大吼,硬生生将那口真气压下,身子挺立不动,这气团便被他推动着,直向对面压了下去!
这一招先伤己再伤人,实在是很无奈的打法,但遮罗耶那一旦战斗之后,便热血彭湃涌流,一心只想着克敌制胜,这点小伤哪里放在心上?
突然之间,胸前压力骤增,银色波动宛如巨浪般冲激而来,那人竟然也同样跨出一步,不惜受伤,也要以最霸道的方法,击倒对手!
这就仿佛两人都推着一块大石,想要将对方碾倒。
赤白交杂的无形气团竟两人同时挤迫,登时急速收缩,外涨之力也急速加大,遮罗耶那恒河真气何等强劲,也不由得感到气血一阵翻涌!但此时已没有任何退路,遮罗耶那全身劲力暴提,再度踏上一步。这一步,登时将无形的气团激成有形,就见卷控着万千枫叶碎片的气流突地高速旋转起来。
长空中,红雨乱飞,枫声啸响,满空月色仿佛也顿时为之黯淡。那些碎叶仿佛利刃一般,切割着遮罗耶那**的胸膛。
遮罗耶那双目尽赤,再跟着又是一步踏出!
激绕旋转的气团再也不能承受如此强大的压力。突地一暗,接着带起一阵狂龙般嘶哑的啸声,轰然爆炸开!那中间夹杂的碎叶更仿佛天星陨落,飞速旋转,同时向两人恶扑而来。每一粒都仿佛满含炽烈的炎天太火,灼烧着遮罗耶那的心神。他强行克制着,只因他知道,枫林那边的对方,也未必比他好过!
暗暗夜色中,突然闪出一道明亮的光华。这光华出现得是如此突然,仿佛天地裂开一般,让人兴起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但它又极为自然,仿佛本身就已存在,只是愚蠢的人类从来视而不见,到此刻才震惊于它的威力。
这道光华一显,夜色跟月光立即同时消退,天地间再无余物,只有这清冷冷、傲兀,但却无所不在的光华。
遮罗耶那呆呆地看着光华,眼前却突然一暗,光华尽数消散,只剩下了一柄剑。
这柄剑并不像剑圣的剑一样古拙,也不像飘风血雨一样朴素,它很华丽,但遮罗耶那并没有注意到剑的华丽。
——因为他并没有这个时间。
剑一挥而下,是最简单的直劈,但天上天下,却再也没有如此完美的一劈。这一劈与那光芒一样,是不真实的,完全虚幻的,只存在于传说与想象中。
出剑、收剑、每个动作都如此完美,遮罗耶那甚至根本没有拦阻的念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剑将暴溢散乱的有相无相真气劈成两半,显出中间那条淡淡的人影来。
那人影也同样华丽,只是遮罗耶那也没能看到,他的目光,盯在剑光上,他再也没有余裕去看别的了。
枫林落血,月光积银。那人的面容渐渐显露在月色中,遮罗耶那却不由全身一震,惊道:“你……”再也说不下去。
那人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踏着满地红叶,从月色中缓缓走来。林中的雾气让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
那人悠然止步,淡淡道:“你认识我?”
遮罗耶那舒了口气,终于将话说完:“不。你的脸很像我教壁画中的一个神魔——一个道中邪神。”
夜风从林尖轻轻滑过。
枫叶纷飞,满空嫣红却连长风都吹不散,飞舞着奉持在那人身侧。那人长身而立,散垂的长发在夜空中猎猎飞扬,风神潇散中,透出一种不容谛视锋芒。
他广袖凌风,月华的幽光在他衣衫上氤氲流转,散开无数辉煌的银晕,澹荡虬缦,仿佛天地间一切光华都被汇聚,都为他而生。
然而,他的全身都散发出一股任何人都无法忽略的气息。
霸气。
霸气与杀气相互纠结,一明一暗,交相缠绕在那人的身上,竟然让他的身影越来越大,遮罗耶那再盯了一会,那人一动不动,身后的阴影却宛如张开无形的羽翼,庞如山岳,巍峨地向他压了下来。
他脸上冷冷的,并不见任何表情,只有一丝嘲讽,似乎在讥嘲世人怎敢向他挥剑。
遮罗耶那深吸口气,问道:“你是谁!”
那人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伸出手来,手中已经没剑。剑插在他身前的土壤中,四周寂寂无声,突然一枚碎叶悠然飘下,落在剑柄上。须臾,夜风涌起,大地上的枫叶迅速将剑身盖住。
他掌中堆积满了散碎的枫叶,就如盛了满手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