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势平缓的蜿蜒山道上,一个身材不高相貌堂堂的大汉大步流星地行着,身后一个清秀弱小的少年紧紧跟随,虽然大汉步幅宽大,但身后的少年看上去却不显吃力。
山道两侧,群山逶迤,怪石突兀。远眺山峦之上,一片片云帐雾幔,在苍翠的山峰中此起彼伏,古柏苍松傲然耸立,郁郁葱葱,绵延不绝。
看着身后紧随行走的少年,那大汉顿足说道:“少爷,还行吗?”
那少年连赶几步,在大汉面前停下,用手擦擦额头汗珠,点点头说道:“五叔,还行。”这少年正是元孤成。那大汉是五叔毋我。
五叔毋我看着眼前大汗淋漓的少年,内心不忍。这几日的赶路,少年的脸更加瘦削,抬头看了看高悬的烈日,“我们休息一下吧。”他知道,他不说休息,倔强的少年是不会提出来的。
“好的。”元孤成轻声答道。
坐在一棵浓密的大树下,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光斑。元孤成紧靠在树背上,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传遍全身,看着光斑映射的虚幻光影,内心一片迷茫。这应该是离开那个小木屋的第五天了,这几日犹如在梦境里一般,每天都马不停蹄的在这人烟稀少的群山里赶路,虽然偶遇一些樵夫猎户,但极少看到住户。上次冒险过去那个山涧,元孤成并没有看到那个老爷爷,在他惊慌失措时,五叔突然出现,把他带回了家。到家后在听他述说如何与那老爷爷相遇,老爷爷又如何让他不要告之他人,他又如何过那山涧时……五叔异常欣喜,也没有责备他,这令他很是奇怪,晚上五叔就决定要带他离开那个木屋。这应该与那老爷爷有关系吧,他想。连续几日的山道,让他的脚隐隐生痛。还好,在山势险要之处,五叔会背着他飞驰。五叔的功夫一定很厉害,在林中穿行时,元孤成竟能感觉两耳生风,令人咋舌。
“来,少爷,喝水!”
五叔毋我打断了元孤成思绪,“好的,五叔。”他接过水篓,喝了一口,一股清凉顿时流遍全身。
五叔毋我看着略微呆滞的少年,眼前的少年,肯定有着太多的疑问,但他知道,以少年的个性,他是不会主动问的。他知道自己能告诉他时会让他知道的,少年少有的老成,让他在心底啧啧称赞。这孩子真不简单,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心智,这或许与少年多年的乞讨生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吧……知道自己身世后,少年的冷静和流露出的眼神让他知道,这是个受伤的孤狼正独自舔着自己的血,默默地承受着来自身心的摧残……哦,快了,到了恩师那儿,一切都会云开雾散。
望了望略有所思的五叔毋我,元孤成心中涌出阵阵暖意,这个待自己如亲子一般的汉子,虽然有时对自己过分严厉,但他能感觉出那份与常人不同的情感!将雷庭山庄、黑衣人、那几个叔叔串在一起,隐隐约约中,他能感觉到五叔有难以言表的秘密,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期待。“五叔,我们什么时候到那地方?”他问道。
“快到了。”五叔毋我看了他说道,稍稍一停顿,又接着说道:“不过,到那里以后,你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元孤成一听,心里一愣,不解地问:“为什么呢,你去哪儿?”
“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做,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你带着我不行吗?我不想离开你,五叔。”元孤成小嘴扯了扯,眼里有水雾在集结。
看着少年眼里的雾气,五叔毋我心里一疼,但面色不变地说道:“不行,我去得地方都太危险,不能带着你。再说,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那,那我跟着谁,你不会不要我吧?”元孤成忽想起和母亲分别的那个晚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五叔一把揽过元孤成,轻抚着他的头,心疼地说道:“傻小子,五叔有事,怎么会不要你呢?办完事我会立即找你的。”
元孤成挣开五叔毋我的怀抱,忽然双膝跪倒,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朗声说道:“五叔,我要拜你为师,教我武艺吧。我要报仇!”
五叔毋我看着元孤成,埋在内心的隐郁一扫而光,他等着少年这句话很久了。他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说道:“少爷,我带你就是去拜师。不过并不是我,到了你就知道了。好了,我们走吧。”
转过山脚,隆隆的水流声一下子变得轰响。只见一条瀑布从陡峭的壁上飞流直下,气势恢弘,动人心魄,溅起的水雾如轻纱般绕在水潭周围,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五彩缤纷的色彩,让人为之心醉神往。
“到了。”五叔毋我脚步一停,说道。
元孤成顺眼观望,远远见瀑布对面山崖之上,有一灰白瓦屋庭院藏身于绿林间。山崖并不太高,上面甚是平坦,庭院后面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叠翠繁茂,前面山脚下,依稀看到上山石阶。他用手一指,问道:“五叔,就是那庭院吗?”
五叔毋我点点头,说道:“正是。”他拉过元孤成,用手指堵住他的双耳,忽然口中发出一声响遏行云的长啸。
双耳嗡嗡作响,元孤成脸色一变,心想:“这声音这么厉害。”
一会,就听对面也传来一声断喝,山叫谷应,久久不散。
闻声,五叔放开元孤成,哈哈一笑,难以抵制内心的喜悦,说道:“他们都在,是二哥。”伸手将元孤成放在背上,“我来背你一段。”
言毕,元孤成见五叔毋我如脚下生风,流星赶月一般,在怪石突兀之地,如履平地,两侧树木纷纷后倒,耳边簌簌有风。元孤成心道:五叔真是厉害。不一会儿,那庭院越来越近,渐渐清晰。
在庭院所处山脚石阶下,五叔毋我将元孤成放下,说:“我们上去!”
元孤成看着略显零乱的上山石阶,显然这地方已有年月。石阶并不太陡,元孤成跟着五叔毋我,亦步亦趋向上爬去。
爬上山崖,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愈来愈近的庭院,忽听里面传出一声,“哈哈!老五,脚程不慢啊!”只见两人从大门里面闪出。
五叔毋我一见,顿时大叫:“三哥,四哥,想死老五了。”随上前与两人一一拥抱。
元孤成轻“咦”了一声,见两人身穿灰布长衫,一人方面阔脸,浓眉大眼;另一人身材瘦俏,五官清秀,在夕阳的照射下,更显得神采奕奕,气势不凡,正是三叔毋必和四叔毋固。元孤成脸上一喜,快步上前,大声叫道:“三叔,四叔,怎么是你们。”
“哈哈!小成子,几月不见,别来无恙啊?来,我来看下小成子变了多少。”四叔毋固随手将元孤成抱起。“不错!小家伙脸色很好,三哥你看。”
三叔毋必接过,点头笑道:“是不错,老五,把小成子练成这样,不简单啊。走,屋里去。”
四人一行走进内院,元孤成见这庭院很大,里面青石铺地,院墙内里种着一排绿竹,前院都为瓦房出檐,偏院则为方砖铺顶的平房,前前后后竟有七八间之多。
五叔毋我显然对此很是熟悉,他行在前面,边走边问:“三哥,二哥在哪?”
三哥毋必笑了笑,“在后院,和师父在一起。”
穿过前院,四人在一正房前顿足,只见五叔凝神注目,恭敬说道:“师父,我回来了。”
“哈哈,老五,进来吧!”一声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推门进去,见屋内甚是宽敞,原是一个祠堂。祠堂中间挂一老者画像,像中之人身穿道袍,慈眉善目。香案上红烛摇曳,香炉内香烟缭绕。一白袍削瘦老叟正拈香揖拜,香案旁边一个形貌雄壮,神情威武大汉恭然站立。
元孤成见此,满目疑惑,那大汉如此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五叔毋我见状,随一拉元孤成,当即拜倒。
“起来吧。”那苍老之声又悠然响起。
“是,师傅。”五叔毋我恭声说道。
元孤成站起身来,见那大汉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猛然想起一人,“原来是那个二叔。”心下坦然。
“小家伙,你好啊。”
元孤成一听,这声音好熟啊。
那老叟转过向来。元孤成一看,见那老叟鹤发童颜,宛如神仙,但风清云淡的神气略显抑郁,双目炯炯,正温和的看着自己,很是面生。
就在他愣神之时,五叔毋我忽然说道:“少爷,你不认识吗?”
元孤成恍然大悟,扑通跪倒,激动地叫道:“原来是老爷爷。”
那老叟哈哈一笑,轻捻白须,说道:“小家伙,想起来了。”说完,袍袖对着元孤成轻轻一拂。
元孤成只觉一股轻风由地而生,将他猛然扶起。他走上前,朗声笑道:“老爷爷,你好吗?想死我了。”
五叔四人脸色微变,皆露出仰慕之色,“师父内功竟已如此至臻,收发自如。”
老叟微微一笑,“我很好,很好,见过你二叔。”
元孤成又转过身,看着那威武大汉说道:“二叔好。”
二叔毋意点头笑道:“小家伙好,不错,还记着我呢。”
这时,元孤成方成明白,这些日子发生的林林总总。当即,他后退几步,拜倒在地,一脸诚然,对老叟磕了几个响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老爷爷,请收我做弟子吧,我要学武!”
老叟双目一瞪,眼中掠过一抺令人难以觉察的惊喜,这小家伙真是聪明啊,随微笑着摇着头说道:“那怎么成?我和你祖父都是故交,怎能收你为徒,那岂不乱了辈份?不成,不成!”
元孤成闻言,竟不知所措地呆住。五叔毋我师兄四人也皆是一愣,难道我们理解错师父的意图了。
看着四人脸色的惊诧神色,老叟又看了看呆若木鸡般的元孤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好的孩子,老夫怎啥得放弃,你们四个真是蠢材啊,就不能代师收徒吗?”说完,飘然出屋,悠远的山谷中回荡着老叟朗朗的笑声。
五叔毋我四人相视一望,脸上则荡漾着会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