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子名叫尘凝榭,乃是道门太阴宗的宗主,生性疏冷孤傲,不苟言笑,脸上犹如积载了万年寒冰,修行界人背地里都叫她冰仙子,号称道门女子修行第一。
这个第一有两层意思,一是她修为极高,已经达到知天之境,在道门女子之中修为最高,精进第一。二则是除了修为之外,这个第一更是说她的姿容无双,冷颜寒星,是修行界第一美人。
黑暗穹苍之下,尘凝榭一身之气韵汇聚于双眼,双眸灿烂如星;周身一袭白衣飘起,衬托如瀑秀发垂落;伴着一轮圆润的玄光,一抹温和的光华流转,在她洁白的肌肤之上耀出辉芒。她就这么浅浅淡淡的站在天心之上,似远似近的飘飏云中,若即若离的俯瞰万物,如梦如幻的映入众生的眼中。
但陆正心中的惊讶,倒不是因为她有着这旷世绝伦的面容,而是她的双眸之中泛着一种极为奇异的神采。这种神采让人感到一种比疏淡还要淡的淡然,比冷漠还要冷的冷静,仿佛天地之间并无任何东西值得她注目一瞬。
当人的眼神于他的眼神接触,会让人觉得好像她根本从未看过你。但当你凝望她的眼睛,却又会觉得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早早的看见了你,已经注意了你很久。而当你因此心生亲近向往之心时,却又会觉得她的目光超越了你,属于她的一切,终究与你并无任何关联。
这一美目之中所藏有的无穷无尽的变化,吸引着所有将目光投向她的人深陷其中。因此反倒让人容易忽视她美丽万方的面容。但陆正所吃惊的并不是这双眼睛而是她的面容,这面容竟然带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此,就在尘凝榭露出真容的刹那,在场君行庭、习有孚还有陆正等三人都有刹那的失神,只有山神一个丝毫不为所动,他在见到尘凝榭的时候,反而露出十分戒备警惕之色。与之前的从容安静不动,这一次山神竟然抢先出招了。
山神将手中的赶山鞭迎风一晃,变成一根手杖长短。随即向地上一杵,整个地层产生出一阵波动,立足之处的地气翻腾不已。陆正软绵绵的就如站在浪涛之中,几乎站立不稳。而山神脚下一丈见方之地突然凸出地层升起一根石柱,缓缓地将山神送入了空中,到达了与那女子堪堪齐平的高度。
山神有飞天之能,为什么还需要如此升空?陆正对此不由有些奇怪。却见山神手持赶山鞭,并不使用自己惯用的匹练惊鸿,就这么凌空当风而立,原本木讷的脸上此时满是凝重之色。他立身如此高处。丝毫不觉得他身形有渺小之感。
而尘凝榭则冷冷看了山神一眼。她的眼中神采不变,几人之中别说陆正,就连习有孚和君行庭也未必知道山神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只有她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他们都是知天境的修为。互相照了一眼,就知道对方神通法术的妙处所在,自然也知道其中破法之要。
尘凝榭所修炼的乃是太阴宗的御月诀,与山宗的御山诀、无极宗的御水诀,乃至此前火宗的御火诀一样,其神通法术不离所修之物。比如山宗需得炼化天地之间各种灵气聚集之大山之山气,无极宗需得炼化天地之间各种不同的水,而火宗则需收集天地之间各种异火。而天地之间月亮只有一个,但是月有阴晴圆缺。修习御月诀最重要的便是观察月相变化。
明月在天,洞见万物而无言,尘凝榭手捧一轮玄光,立身虚空之中,便是以此象明月高悬中天。若是山神仍旧在下方,便可洞见山神一身万法生灭。但是山神以赶山鞭杵地,平地起峰与之齐于天际,同时周身便有一座山气鼓荡,自然便是不愿置身被动之境。
立身高空,山神二话不说,当即挥舞赶山鞭化出漫天的棍影击向尘凝榭,同时整个人也不断在峰顶跳动飞舞,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但是奇怪的是尘凝榭却是一动不动,连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这么捧着一轮玄光。
陆正运足目力看去,他现在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只要是神识所及范围,眼中一切皆清晰无比,耳内所闻能听见一切声响。但是偏偏这次山神和尘凝榭相斗,却似乎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一切都看得并不十分清楚。
尘凝榭手中的一轮玄光乃是一个光球,也是一件神妙的法器,名字叫做月镜,却不是道门八器之中的神器。道门十一宗之中,除了玄宗不算之外,只有太阴宗和真阳宗并无镇宗神器,门人弟子皆以天材地宝自行炼制法器。
这月镜便是尘凝榭以寒冰之魄炼制而成,虽然不能与渊无咎的天镜相提并论,却也有着无数奥妙之用蕴藏其中。
山神挥舞赶山鞭,起初似乎还有所保留,但是到后来每一次的挥出,无论是白云,还是流云都会在赶山鞭的作用下形成一座座云山和风山,向尘凝榭攻击而去。
尘凝榭却始终一动不动,云山、风山不及临身便已经消散,而他手上的玄光倒是开始圆缺变化起来,不知是不是被赶山鞭所击,竟有了一丝的黯淡。
但不多时,却见尘凝榭冷哼一声,玄光又暗了几分,变得好像尚未圆满的月亮一般。山神的身影则从刚才的晃动飞舞,开始变得在半空之中忽隐忽现。
过了不久,山神的身影消失无踪,空中只有棍影闪动。虽然看不见山神所在,尘凝榭的玄光已经有一半变成了黑色,只有一半还亮着。
只听习有孚问道:“咦,那妖孽跑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忽见尘凝榭手中的玄光再度全部亮起,山神身影重新出现在了那石柱之上,手中赶山鞭已经恢复成了短棍模样,而就在他出现的一刻,石柱忽然向下沉了数丈,尘凝榭的玄光却是比刚才亮了几分。
陆正见此情景暗暗焦心,显然此刻山神是出于了下风,但是这种斗法却不是自己可以帮到山神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时,只听天空之中习有孚道:“君宗主,这一番相斗,你看可清楚了吗?不愧是知天境,你看得出那山神如何逃出百里之外,又是如何从百里之外用赶山鞭直击尘师侄的形神的吗?”
君行庭道:“习长老说笑了,就凭我这点本事,连赶山鞭都给人抢走了,哪里还有眼力看出这些门道。”
习有孚冲陆正看了一眼,呵呵一笑,道:“君宗主,那妖物与尘师侄相斗,不如你我故技重施,再将这小娃娃劫持住,让那妖物乖乖交还你的赶山鞭,也剩下了下面一番麻烦,你看如何?”
君行庭心中一动,拱手道:“多谢习长老提点!”径自直接从云端高处一甩衣袖,冲着陆正卷过来,却没有去管习有孚。
呼呼风声响起,陆正见一只青色的兜天大袖朝自己卷过来,正要慌忙逃避,早有一道彩虹窜出,匹练惊鸿已经挡在了陆正的前面,与那只大袖子卷在了一起,原来是山神早有防备。
“无耻之徒!”陆正得脱被大袖卷走的厄运,忍无可忍,喝骂之后,当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奋力向君行庭掷去,“嗤”地一声,破空声响起,石块从君行庭耳侧飞过。以他目前的境界,自然不可能伤及君行庭,只是他对此人着实恼怒,即便明知无功,也要出出心中一口恶气。
眼见陆正竟敢对自己出手,君行庭顿时勃然大怒,直欲一个耳光将陆正抽倒在地,但无奈大袖被卷,赶山鞭又不在手中,一时竟难以脱身,险些还被匹练惊鸿扫中。当下只好先凝神以大袖相斗匹练惊鸿,不敢再有分心。心里却道,待收拾了这妖物,必然要这小子好看!
他心里正这么想着,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习有孚对刚才君行庭擅自行动毫不生气,反而道:“君宗主,看来还是让老夫助你一臂之力!说着,水涛之声响起,一股大浪凭空而生,冲着陆正卷去。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巨响,石柱轰然落回原地,山神手中的赶山鞭脱手飞出,被尘凝榭一下摄了过去。山神一刻也不敢停留,仰天三吼,逼退了尘凝榭,匹练惊鸿荡开了君行庭的大袖回到山神手中运使匹练惊鸿从浪涛之前将陆正卷到他的身边,随即从怀中掏出先天卷展开,金色符文一闪,两人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们在原地消失的刹那,尘凝榭的玄光立即跟了过来。她也是吃了一惊,不知道山神所用的是什么样的法器,竟然能够挣脱月镜的束缚,将他们二人瞬间转移出去,不知道那红卷是一件怎样了不起的法器。
但她不愿在君行庭和习有孚两人面前显露无知,只是冷冷哼了一声:“这妖孽跑得到快!”伸手一掷,便将赶山鞭还给了君行庭。
君行庭飞天过去,接过赶山鞭,惊喜不已拱手道:“此次多谢尘师妹援手之德了!”习有孚也上前道:“尘师侄好手段,不过让此妖遁走,着实可惜!”
尘凝榭眼中无波,淡然道:“此处既然无事,还请师兄与习师叔一起去雷宗走一趟。”
君行庭得了古藤,心中其实只想回去山宗好好参详这一件绝世的宝物,但方才尘凝榭为他夺回了赶山鞭,却又不能直接开口拒绝。当下故意惊呼一声道:“听尘师妹的意思,难道是有大批的妖孽围攻雷宗吗?连渊宗主前去相助都还显不足?”
尘凝榭道:“此事一出,修行界从此多事。只怕各个宗门都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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