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是巫术吧!”在丹尼斯的叫嚷声中,三人终于赶到了那些族人所在的地方。
深蓝和夏川两人直接挡在了前面,长臂一伸,便把离他们最近的四人划到了身后。而后敏捷地避让开了直射心口的两根石箭,又抬手抓住了两根射向后方的。
这些石箭的箭头虽然不是金属的,也不如后世的那样做工精致,但是就现在的水平来说,也打磨得十分精细了,夏川扫了眼,只觉得比起身后那些族人常用的石箭,伤害力估计要更高一些。
丹尼斯虽然也跟了过来,但他的战斗力显然和夏川、深蓝没法比,所以并没有莽莽撞撞地窜到前方,而是直奔后方去看伤者,顺带把后面的那几个族人拉到树后,以免受伤。
只是,不论是夏川、深蓝还是后方的丹尼斯,都忍不住又扫了眼那片屏障般的黑暗。
在靠近的地方看那片黑暗更觉得诡异——
族人这边有四五个人手里抓着火把,前前后后地分布在不同的位置,照理说火光应该能照出一片亮一些的地方,发散出来的范围应当是圆形的,可事实上,左右以及后方都很自然,就只有前方的黑暗,丝毫不受火光影响,就那么突兀的杵在那里。
他们身处的亮处到那片黑暗之间几乎没有过渡,或者说过渡极短,几乎能在地上看到一条极为清晰的分割线。
在那条分割线之后,当真的是犹如墨汁一般黑。
三人都清楚,这些石箭不可能是那片黑暗自动产生的,那后面必然有人,而且从石箭的精准度来看,那些人似乎根本不受那片黑暗的制约,能直接看到这边各人的位置。
再联系之前的野兽,显然,他们埋伏已久。
他们冷不丁想到之前听劳拉说的那些话,说是首领已经部族的居民怀疑那些野兽已经被人驯化了,转变成了狩猎的工具,而驯化他的,十有八·九是那个整日觊觎别人劳动成果的部族。
现在看来,这猜测也成了真。
只是没想到那部族还会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招数。夏川这么想着,抬手又挡开了两根石箭,他迅速矮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石箭,同时将被划到身后的几个族人朝后方推了两步,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比划了一个简单的手势,道:“躲开!”
可就在他这么一个回身的工夫,数颗石球便飞了过来,角度刁钻,目的精准。
就听“啊”地一声叫喊,被夏川驱赶着的族人中便有两个被砸中的头,捂着脑袋被石球带倒在地。那些石球的表面粗糙,分量也不小,这么直接砸上脑袋,着实不是什么小伤小痛。
其中一个大概被砸到了太阳穴的位置,当即蜷在地上白眼直翻。另一个则被蹭掉了一层皮,鲜血很快从皮肤中渗透出来,转眼就从血点变成了血珠,而后越汪越大,流了半边脸。
另外两个人跑出去两步才反应过来,又连忙退回来,他们看到同伴的受伤情况,顿时脸上怒意森然。
尽管夏川他们在这部族中居住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从日常的很多事里,他们都能看出这个部族的每个人都十分讲义气,待人真诚,好起来恨不得掏心掏肺,直白得有时候简直有些鲁莽。
这在平日里固然是好事,但在眼下却有些糟。
因为那些族人发现又有同伴受伤后,第一件事想到的并不是找一处地方避让,而是直接冲到更前面去给自己的同伴报仇,一解心头之恨。
夏川矮身捡了石箭后又干脆把那几颗石球也捞了过来,而后二话不说便抬手将石箭和石球一一朝那片黑暗掷了过去。
他的力道极大,在场除了深蓝估计找不到第二个对手。而且投掷的技巧也很棒,不论是手臂后拉的姿势还是角度,抑或是手腕的动作,都十分专业。
只是眼下这情况并不是动作专业、力道大就有用的。
因为那些石箭和石球划了个极为漂亮的曲线后,便直直没入了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
这种感觉令人极其不舒服,扔出去的所有攻击都没有回响,无法知道那些石箭和石球是奔着谁去的,落在了什么方向,有没有打中什么目标。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对方丝毫不受影响一样。
与此同时,刚挡开几根石箭,又抬手捞住一颗石球的深蓝皱着眉转过头来冲夏川道:“不对劲!”
“怎么了”夏川见他神情严肃中透着烦躁,在挡开一杆石质标枪的同时,张口问道。
似乎从看到这片黑暗起,他们一直在说的一句话就是“不对劲”。夏川实在想不出这境况还能更不对劲到哪里去。
“声音!”深蓝答道:“你把这些石箭和石球扔过去的时候,我能听见它们从空中划过的风声,但是一旦它们进了那片黑暗,那些风声就戛然而止了,之后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就好像它们带出来的声音都被那片黑暗给吃了似的。”
他真是难得说出这么长的句子,平日里出现什么状况,他只用点出几个关键词,夏川就能及有默契地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一次,他如果不形容一下,夏川还真理解不来他的意思。
什么叫那片黑暗把声音都吞了?
夏川紧锁着眉头,在抵挡着攻击的同时,将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入耳的声音上。
他仔细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深蓝的意思。不注意的时候还没发现,一注意顿时更觉得诡异得很——那片黑暗中似乎真的没有丝毫的声音,不论是人声还是攻击声,但凡正常情况下该有的动静,在那片黑暗所在的地方半点儿都听不见。
所有的动静都是以黑暗和亮出的分界线为□□的,从那里开始才有了声音。
“怎么回事?!”夏川下意识地再次抬手反击了几根石箭过去。
他这次看准了那两根石箭来时的方向,此时又照着那处扔了回去,可依然无法得到任何反馈。听不见是否有石箭碰到人身的声音,也听不见是否有人因为受伤而呼喊惊叫。
那一瞬间,夏川只觉得他们好像并不是在跟同样的人类战斗,而是在跟一片黑暗和虚无战斗一样。
对着虚无攻击,能打到什么?打到什么时候算个头?
夏川只觉得这种行为简直有些荒谬了。然而他却并不能撒手离开,因为他们无法攻击黑暗和虚无,它们却能攻击他。
他不傻也不莽撞,两次一试他便不再把石箭和石球投掷回去了,这除了给对方增加武器,简直没有任何用处。
而深蓝的想法显然也和他一样。
只是他俩并不能代表全部。毕竟这里真正占了大头的,或者说对方真正想要攻击的,是夏川和深蓝身边的那些族人。只是有了夏川和深蓝的参与后,对方的攻击碰到了阻碍,原本应该能射中的石箭被两人硬生生挡开了一部分,又直接抓住了一部分,石球被他们弄偏了不少,标枪更是直接被拦截了下来……
对方的武器花样还挺多,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类似于石斧的东西直接旋转着横飞出来。那是离夏川和深蓝都远一些的地方,两人都顾不及,于是有一个背对着黑暗,正弯腰扶着伤者的族人直接被打中了脖子,当即晕了过去。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夏川他们这边的族人已经晕过去了两个,重伤不能继续参与战斗也也有两个,破皮流血受了外伤的有七个,剩下完好的那些则都是在攻击中被夏川和深蓝护着的。
而对方的伤亡,却无法统计,或许也有重伤的,或许都只是些轻微的皮肉伤,又或许连根头发都没掉。
这种完全不对等的对战让夏川和深蓝觉得极其烦躁。
若是放在平常情况下,对手越难对付,深蓝则越有兴趣,越是想给对手点儿颜色。但是他只是好胜心强,并不是真的无脑莽撞。
至少在现在这种境况下,他的想法和夏川一样,都觉得这场战斗完全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趁着损失还可控,直接撤退回到坡上去才是正理。
可显然那些族人们并不是这样想的。
每多一个人受伤,他们的斗志就随着愤怒又多涨一分,简直都能看到他们脑袋顶上烧着的熊熊大火了。
在后方的丹尼斯眼看着伤员越来越多,多到他几乎照看不过来,内心也十分焦急,他终于忍不住从树后探头,直接冲着夏川他们的方向喊了一句:“还打什么啊?!赶紧回去吧!”
他喊着的同时,还身体力行地爬了起来,抬手直接抱住两个族人朝树后拖。
可惜他虽然个子比那两个族人高了一截,但是力气却敌不过他们。就见那两个族人二话不说便挣脱了开来,一脸怒容盯着对面黑暗中的某处,连注意力都没往丹尼斯身上挪过一分,便抬手拉了个满弓,将手中的石箭一根一根地射了出去。
夏川和深蓝之前自己试过两回,都觉得毫无目的性地攻击,只是给对方送去更多的武器而已,简直亏本到家了。所以他们在回身看到身边的族人们还在不断朝对面射箭扔枪的时候,都十分无奈,想抬手制止。
可很快,他们抬起来准备去挡那些族人的手又落了下来。
因为他们发现,事实似乎和他们所想的有些出入。
他们发现,身边的那些族人在射箭投枪的时候,似乎并不是漫无目的的。一般搞不清对方所处方位的时候,大多数人会采用两种方式——
一种是不管不顾一顿乱射,从左到右或是从右往左,直接轮着射一排。
另一种是像夏川之前所做的一样,记住其中对方石箭射出来的方位,找准某一个点,而后死盯那一点攻击。
可他们身边的那些族人显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
夏川发现他们每一箭似乎都是有目的的,有时候会在射完一箭后立刻调转方向去射另一处,有时候会盯着一处连射两箭甚至三箭,而且他们转换方向也并不是依照什么从左往右、从右往左的顺序,而是典型的东一下,西一下,毫无规律可言。
他看了一会儿后,抬眼,恰好和深蓝对上了。
深蓝眼中显然有着和他同样的疑惑,两人所想的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我怎么觉得……”深蓝猜测性地冲夏川道:“他们好像并不是没有目的的?”
夏川点了点头,显然同意他的看法。
这些族人的射箭方式显然不是那种毫无目的的乱射,也不是赌注般的盯着一处,他们那种射箭方式,放在这种情景中显得有些特别,但放在平时的正常情况下,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因为那就是最常见的射箭方式,瞄准一个射一个,射中就换,射不中就多来几下。
“怎么回事?”夏川皱着眉,目光在族人和那片黑暗中间来回了好几次,神情满是惊疑。
穿林而过的风越来越大,偏偏不如人意地和他们是逆反方向,对于隐蔽在黑暗中的那些家伙来说,反倒是顺风。
随着风落下来的,还有几道闷雷,远远地响在天边,轰隆隆的。
这里的天气似乎要把任性和不配合发扬到底,阴沉了数日的天,终于在这最不恰当的时候起了该有的反应,下起了雨来。
不论是深蓝、夏川还是丹尼斯,都能听见哗哗的大雨声从闷雷响起的天边快速掠了过来,就好像被人瞬间拉上的幕布。他们对峙着的林子也不能幸免,密集的大雨根本不是枝叶能挡住的,带着草木泥土气息的雨水很快便穿过林木的树冠,兜头浇了下来。
那雨顺应着风的方向,不但大得难挡,还是倾斜着的,直扑夏川他们的脸面,很快便打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这特么还怎么打?!我们回去吧!把他们拽回去!”丹尼斯在树后冲他们喊着。
瓢泼的大雨打在枝叶上,仿佛最密集的鼓点,吵杂至极,简直成了最大的屏障,因为深蓝被这声音干扰得耳朵都疼了,原本能听到的石箭破空声,石球带起的风声都被掩盖在了雨声之下,再也听不清了。
对其他人来说,听不清还有眼睛可以看。可对深蓝来说,听不清那就可以歇着了,眼睛根本没什么可指望的。
他和夏川两人睡前各做了一个预言,一个说“不是今晚就是明天,肯定要下雨”,另一个说“总觉得今晚要出事”。多幸运,乌鸦嘴一凑凑一双,两个人都言中了。
真特么要命!
这雨一下来,两人更觉得停止战斗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大家都这么狼狈了,还有什么可以打的?
深蓝和夏川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自己身边的族人,拽着他们就朝来时的方向推,用意简直不能更明显了。这次这些祖宗总算给了点面子,不再那么不要命地莽撞了。
他们干脆地射掉自己手中的石箭,又顺手扔了几个石球后,带着未消的余怒,一脸不忿抓着弓,跟着夏川他们借着树木的遮挡打算往回撤。
可就在他们三三两两地带着伤者,准备离开林子的时候,落在最后头的人只觉得余光中有什么东西从手边窜了过去,因为火把熄了又没有天光的缘故,根本看不清什么细节。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几声惨叫。
夹在人群中的夏川和深蓝猛地朝惨叫传来的地方望去,深蓝看不清东西,夏川的视力却好得出奇,他在一片黑暗中分辨出了几个极快的身形。
“之前的野兽!”夏川脱口而出。
深蓝一听眉头便死死皱了起来。
这样的环境,自然不适合再靠石球、石箭之类的武器来攻击,虽然这些武器在这原始的大环境下已经先进无比,但客观来说,依旧算不上精细,打斗起来也还带着难脱的笨拙。
所以夏川他们这边放弃了战斗,很有自知之明地率先撤了。
可他们几乎忘了,对方除了这些笨拙的武器之外,还驯养了一群极为敏捷狡黠的野兽,它们就算在雨天,攻击力也不会减弱多少,而且还能凭借气味以及其他的动静分辨目标的方位,在这样的环境中,简直是一大杀器。
这下他们想撤都已经来不及了。
深蓝和夏川在意识到这点时,便已经出手,和那群野兽战到了一起。
刚要离开的他们在缠斗中,不知不觉又挪了方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那片黑暗的边缘,眼看着就要跟野兽一起没进去了。
“小心点!”夏川在发现的同时即刻出声提醒了深蓝一句,而后将被制于膝下的野兽脑袋猛地一拧,抬手拎起尸体,丢进了黑暗中。
他丢开那个野兽便抬手抓住了深蓝,把他朝自己这边拽了拽。
那些义气十足的族人显然不可能坐看他们两人和野兽缠斗,自己撤回去。于是也抄起家伙再次加入了战局。
只是这回,夏川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脸愤然地直冲进了黑暗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