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木取火术”是极为高明的提炼术之一,修习此术,到了一定境界,如果能继续领悟出“生火”意境,那单论提炼术,赵伯廉成为当世屈指可数,也是大有可能,成就至少要强过无数桃师,一样能受世人敬仰和膜拜。
面对赵伯廉这样的劲敌,除非在意境上更胜一筹,否则断难取胜,叶皓在第一关就碰上这号棘手的人物,也真是为难他了。
许多师长已然料到叶皓非出奇制胜不可,然而,谁也未曾料到,叶皓出手的第一步竟是凝练出北极寒水,冰冻一方世界,看情形,北极寒水全部围绕在叶皓的周身,他应该只是想把自己冷冻住。
这也太奇葩了些。
“北极寒水,寒意刺骨,他要用这酷寒做什么?”一时间,众人的心中弥漫着巨大的疑惑,然而,无论叶皓要做什么,接下来的片刻,值得他们屏住呼吸等待。
独一味瞳孔紧缩,皱眉想了半响,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穆轩游,询问道:“师父,弟子见识浅薄,不知你是否可看出叶皓要干什么?”
穆轩游显得非常淡定,表情一如往常,然而他的内心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简单地道:“极冷生热。”
独一味呼吸凝滞,他忽地想起生活在酷寒之地的雪地人,他们常以积雪搓手和洗脸,据说,这样做反而会更加暖和。
置身在寒水的世界,叶皓的每次呼吸都是白气袅袅,眉毛上结出了星点寒霜,垂落下的漆黑的发丝渐渐出现了冰凌,然而他的瞳孔里却又一团火在燃烧,灌满全身的血液急速奔流,越来越热。
“我要感谢你,施展出如此惊人的提炼术,用你来做我的踏脚石,非常完美。”叶皓凝视着赵伯廉的瞳孔,冷笑着说道。
赵伯廉看到叶皓明亮的眼神,心神一震,内心骤然涌现强烈的不安,然而浸淫提炼术多年的所有见识和经验都告诉他,没有人能在如此酷寒的条件下提炼出魂火,于是他的心情还是稳定,冷冷瞧着叶皓,依然蔑视地哼道:“故弄玄虚,你绝不可能提炼出一丝魂火,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如何收场。”
叶皓目光如水酷寒,逼视着赵伯廉,镇定而冷酷地道:“谁告诉你,我要提炼魂火。”
“不要随意对任何人做出评价,尤其是对我。”
随着叶皓的声音扩散开来,北极寒水的寒意肆无忌惮地笼罩住西厢会场,众人浑身冷颤,如同置身冰窖,他们尚且如此,遑论置身寒水中心的叶皓了。
叶皓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他缓缓地摊开双手,摆放在胸前。
“上古时代,远古人族如野兽无异,生食鱼肉,行为野蛮,直到天降雷霆,山木燃烧,大火四起,他们受到启发,学会了钻木取火,这才改变了习性,脱离野兽之列,成为懂得用火的人族。”
叶皓的双手开始移动、加速,撞向彼此,像是在鼓掌一样。
“只可惜,钻木取火固然精妙,然而在暴雨阴湿天气、大雪酷寒之地,他们却无法钻出火焰来,这才明白,火焰无法持久保存,随时随地取用,就像是现在你,根本无法在北极寒水的附近提炼出魂火一样。”
叶皓浑身的血都快沸腾起来,撞向彼此的双手热的发烫,红如烙铁。
北极酷寒如同一道风雪屏障,冰封了整个西厢会场,众人只感到一股难言的压抑之极的封闭感侵袭过来,灵魂感知和六识感知看到的尽是无边的黑暗,如同末日降临,星辰堙没,世上从此没有了光。
众人全部变色。
魂火提炼术的前提就是有魂光可提炼,桃师站在天地间,他们或像胡太吉那样随身携带魂光器品,或像庄丁己沐浴星辰下,牵引星辰魂光临世,或像赵伯廉立身适宜的环境,钻木取火,然而如果没有了魂光,如果没有了适宜,置身最恶劣最绝境的黑暗,桃师又去提炼什么?
答案是,他们什么也提炼不出,所有的魂火提炼术全部沦为一文不值的废品,没有任何用处,桃师只能绝望待死。
“无火可取,那就只能……”赵伯廉灵魂惊颤,看着叶皓临近闭合的双手,心中蓦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不可置信的可能,他的心像是被叶皓的那双手狠狠攫紧,恐惧袭遍全身。
就在此时,叶皓的双手撞在了一起。
啪地一声脆响,如同两块不起眼的石头撞在了一起,擦溅出点点火星,晶莹如白玉,无暇而纯净,尽管只有星点那么大而已,然而在下一瞬,众人仿佛看到了朝霞喷薄出地平线,所有的云彩全部燃烧起来的旖旎而壮丽的画面。
北极寒水霎时沸腾,云气剧烈翻滚,铺天盖地的弥漫,充斥整个西厢会场,饶是寒意刺骨如斯,喷出的水汽依然滚滚发烫,仿佛在一瞬间,北极寒水受到了恐怖的蒸发,彻底气化,热浪袭人。
西厢会场发生惊变,由凛冬转瞬变为盛夏,众人大受刺激,响起庞大的骚动。
只不过,站在近畔的赵伯廉,他的骚动比任何都要大。
在火星诞生的刹那,赵伯廉的灵魂狠狠地刺痛,他惨叫一声,骇然地向后暴退,退后间,嘴角溢出数道血痕,面色苍白到了极点,头顶甚至冒出了丝丝黑烟,这分明是灵魂受到可怖的魂火照射灼伤的征兆。
“燧石相击,燃星火,造火种。”赵伯廉彻底愕然,他抬起头,瞳孔淹没在无边无尽的惊恐中,在他抬头的瞬间,恐怖的热浪恰好袭来,他的面容顿时起了许多水泡,痛的他神情扭曲,疯狂退离,根本不敢做丝毫停顿。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明白叶皓在干什么了,他的确没有提炼魂火,他已跨出了“取火用火”的境界,上升到了“造火存火”的至高境界,他的一次击掌下,诞生了些许星火,这星火非提炼而出的魂火,而是无价至宝——魂火种子。
叶皓就是靠着得到的七窍赤炼火的魂火种子起步发家,一夜暴富,由此可见,魂火种子对桃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魂火种子就是桃师的聚宝盆、金手指,正因此,西厢会场在经历的短暂的死寂后,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我的老天爷,这是……击石燃火术……”
“药桃分院仅有枯叶蝶一人炼成了‘击石燃火术’,她成为了千岁桃师,现在,出现了第二位……”
“那火星是……白玉无瑕火的种子……品阶虽低了一些,但这东西如果出现在外面,却值得我们拿命去拼抢了……”
西厢会场响起掀翻穹顶的倒吸气声,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漂浮在叶皓面前的火星,掩不住众人心脏狂跳的巨大声响,这是最疯狂的旋律,然而叶皓却没有停下,他的双手缓缓分开,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后,再一次撞向彼此。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听起来毫无区别,然而以灵魂和六识的感知来度量,叶皓双手撞击的速度、角度、力度,撞击持续的时间,与前一次却有着极大的不同,正因为这不同,擦溅出的火星也全然不同,振翅欲飞,绚丽多姿,恰似蝴蝶恋飞花,赫然是蝶恋花飞火的种子。
这一刻,所有人脑袋轰轰,一片空白,胸口如遭重击,喘息不开来。
叶皓第三次击掌,火星展翅欲飞,诞生白鹤展翅火的种子……
叶皓第四次击掌,火星振翼悲鸣,诞生悲蝉梧桐火的种子……
叶皓第五次击掌,火星菊色馨香,诞生倾世乱菊火的种子……
叶皓第六次击掌,火星白雪皑皑,诞生雪落乌啼火的种子……
叶皓接连六次击掌,诞生六颗魂火种子,围绕他周身的北极寒水全部蒸发气化,化作滚滚热浪,如同厚重浓雾淹,没了整个西厢会场,伸手不见五指。
会场内高人无数,岂能因这大雾错过观摩这等至高术法,除了以灵魂感知,更是不断施展魂术,抽走会场内的雾气,转瞬间,会场内恢复了清明。
叶皓捧着双手,之上,悬浮六颗火苗跳跃欢腾,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豆大的汗珠,头顶更是白气缭绕,仿佛浑身的血液彻底沸腾一般,咕咕冒泡,面色微微有些惨白,而这是施展“击石燃火术”必然的结果,浑身精血沸腾,损耗极大,唯有以北极寒水等极寒之物镇压方可。
段暮雪主持多年,经验老道,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然而这一刻他却彻底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浑然忘了自身的职责。
连他都这般震惊,就别提其他人了,胡太吉的下巴脱臼般的掉下来,博易等人僵如死木,而众多观众胸腔欲炸,就在下一刻,他们齐齐发出撕破喉管的尖叫和欢呼。
丑门兴章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深深地垂下头,因为丑门兴绝浑身僵住,在众人的尖嘶爆发出来之时,他转过头,目光森寒之极,瞪着丑门兴章,冷冽地道:“我改变主意了,晚餐的开胃菜,就用苗管事的脑袋做个冷盘吧,我真地想尝尝,她究竟有多蠢。”
“药桃分院,不,江东学院,终于后继有人了。”穆轩游这一刻终于明白了院长乐正烈的真正想法,在独一味的搀扶下,他站了起来,不远处,缺伍续和费祎互看了一眼,震撼的无法言语,他们什么也没说,悄然起立,放眼一看,二层的所有贵宾,除了枯叶蝶之外,全部起立,他们朝着叶皓,饱含敬畏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他们这是在向未来的千岁大桃师,提前发出恭贺。
比起二层文雅的致敬,一层的观众席只能用疯狂来形容,而在恐怖的欢呼浪潮中,赵伯廉收拾被彻底击碎的尊严,狼狈地从后门离去了。
赵伯廉败得彻彻底底,败者向来毋庸多言,世上从来就没有虽败犹荣这种自我安慰的事情,因为荣光从来只青睐胜者,这一刻,叶皓战胜了他,所有的荣耀都属于叶皓,那荣光太强烈,赵伯廉多呆一秒,就会被那荣光灼伤,而他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伤害了。
“感谢诸位捧场,这六颗魂火种子权当是谢礼,回赠给大家。”就在赵伯廉灰不溜秋离开的下一瞬,叶皓呵呵一笑,做出了让所有人不敢相信的举动,双手突然一抛,六颗魂火种子向观众席飞去。
六个方向上闪现六道火光,宛若流星飞逝,几乎在下一瞬,数十道身影腾空而起,向距离最近的火光伸手抓去,目不暇接间,六位学子各自抢到了一颗魂火种子。
他们手握魂火种子,神情激动到了极点,在旁人羡慕妒忌恨的目光下,纷纷朝叶皓俯首一拜,姿态极为恭敬,像是在拜见师长一样,眼神里闪耀着炽烈无比的感激和膜拜的光芒。
叶皓那一抛看似随意,实则摸准了方向,这六个人在他的火眼金睛观望下,从一开始就对他饱含敬意,即便庄丁己、赵伯廉手法通天,完全占据先机之时,他们也未曾对叶皓失去信心。
唯有将叶皓当成神来膜拜之人才会有那种没有理智的眼神,叶皓心思灵透,自然要将这些人收拢下来,日后只要一句话,叫他们去死都没问题,主公爱忠臣,忠臣难觅,能收一个是一个。
“连魂火种子这种有市无价的宝贝都赠送,叶皓太他么大方了。”
“叶皓不是桃师,他是桃神,赵伯廉给他提鞋都不配,看他逃走那怂样,我呸,果真是一个水货。”
“是时候讨论一下斗桃榜的排名了,我认为,斗桃榜第一非叶皓莫属,那个断横云傲娇的很,做了那么多年首位,也该挪挪窝了。”
……
西厢会场的疯狂仍在持续,一浪超过一浪,群情热烈到了极点,根本就压制不住,而这是大唐门商会之前根本就未曾预料到的,所以他们最震撼,也最开心,更庆幸。
叶皓无喜无悲,喝掉一瓶灵液,补充了消耗,然后他转过头,看着站在舞台角落边上的博易等人,微微一笑。
“第二关,凝练桃身,你们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