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茹艳是花小年的姑姑,家住在铁西区保工北街。花小年的爸爸去世以后她的姑姑曾经很多次地提出要让花小年搬到她那里住,但是小年为了陪我始终都没有搬过去。她姑姑也只有一个女儿叫董舒媛,现在还只是一名高一的学生。
2010年6月25日,我和花小年坐在万柳塘公园的湖畔,温暖的眼光照在我们的身上,十分的惬意。花小年把头轻轻靠在我左边的肩膀上,我轻轻摸着她的头说:“你还是先去你姑姑家住吧,据点还有几天就要到期了,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流落街头。”
花小年稍微仰起头,看着我:“那你呢?你去哪里住?”
“你就不用管我了,我一个男人去哪还不行啊?”
花小年任性地说:“不行,我要跟着呢,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行,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吃苦。乖,听话。明天就搬到你姑姑那去。不然我可生气了!”
花小年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一听说我要生气就不再反驳,乖乖地依偎在我的怀里。
我们就这样谁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
小年在我的怀抱里说:“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去丛林姑姑的书店工作?”
我说:“还没考虑好,如果我们俩能一起去就好了。”
2010年6月26日。小年依照我的话,从据点里搬了出去。我帮她提着行李,一直把她送上了出租车。此时我突然又一种不舍,就像我们分开就很难再见面一样。小年也一直隔着车窗望着我,直到我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2010年6月27日早上,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我下意识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干吗啊?害怕什么?”
“是你啊,吓了我一跳。”
原来是小年。
小年可怜楚楚地看着我说:“我想你了。”
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我们躺在床上,她依偎在我的胸膛。她用纤细地手指在我的肌肤上轻轻地滑动,她说:“我们一起租个房子吧,这样我们就能每天都在一起。”
我轻拍着她的背说:“租房子不用花钱啊?我们现在哪还有钱了?”
“那你总不能睡马路吧?”
“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放心吧,我不会睡马路的。”
小年不再说话,把耳朵贴在我的胸口,听我的心跳声。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肚子也有些饿了。我说:“我们出去吃饭吧。吃完了我们出去走走。”
我们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我背上了张翰留给我的那把木吉他。
小年奇怪地问:“背着它干什么?”
我说:“我想再最后去一下地下道。”
随便吃了碗面以后,我带着花小年又来到那个地下通道。我的音乐道路是从这里开始的,我想就让她从这里结束吧。
那天我只唱了一首歌,用这短短的一首歌告别我的理想,以及张翰的理想。
那天我唱了一首Beyond的《再见理想》。
“几许将烈酒斟满,那空杯中,借着那酒洗去悲伤。旧日的知心好友何日再会,但愿共聚互诉往事……”
当我走出地下通道的那一刻,我的理想就永远地被我留在了那里,被我抛弃在地下通道的阴暗之中,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回来,还会拾起那被我遗失的理想,可是如今我不得不去选择另一条路。
2010年6月28日,我去了位于沈阳北市场的翰文书城,找到了丛林的姑姑丛蓉。看她外表就知道是一个很干练的女人,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看上去风韵犹存。
我很有礼貌地说:“您好,您就是丛林的姑姑吧?”
“你就是许峰吧?”
“是的,姑姑您好。”我和她握了握手。
“叫我丛经理就可以。”
“哦,丛经理您好。”
“走吧,我带你去人事部。”
我跟着丛经理到了位于书城二楼的办公室,见到了人事部缪经理,也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但是看上去要比丛经理老很多。
和葛经理简单地谈了一些,还算顺利,明天我就可以来上班。但是,我没能把小年的工作一起解决了,书城现在只缺少一个人,而且最好是男的;还有,就是薪水也不高,试用期每个月只有400块钱,少得可怜,午饭还要自己解决,两个月试用期之后工资也才只有800块钱。虽然薪水很少,但是我还是同意了,毕竟这里的工作不累,每天都能和那么多书在一起,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2010年6月29日,我开始了在翰文的日子。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但是那个时候我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苦,反而觉得很幸福。
那天下午,我搬出了据点,房租已经到期。我把被褥和张翰留给我吉他已经事先让小年带到她姑姑家,我只拖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了一些我的衣物和日用品。我不得不离开这个留给了我无数回忆的地方了,走之前我把房间打扫干净,屋里已经空空荡荡,看不出一点生活的痕迹。但是那些欢笑、那些身影依然可以浮现在我的眼前,仿佛所有的人都不曾离开过一样。我拖着行李,倒退着往后走,看着这个另我依依不舍的屋子,我的脚步一直退到了防盗门的外面,那些已经就将被我关到这道门的里面。我想起了离开学校的那个时候,那时候也是我最后一个走出寝室,也是我关上了那道门。而此时这一切放佛又重现,只是在不同的地点,我做着同样的事情。
我轻轻地关上那道厚厚的铁门,门的缝隙越来越小,我与门内的世界也越来越远,随着铁门与门框的合实,那段夏日飞花的岁月也彻底地宣告结束。我的青春将踏上新的旅程,一条被浓雾所笼罩的山路。
张爱玲有一句话:生活就像一块糖果,上面爬满了虱子。
生活本身是甜的,只是我们无法把它放入口中,去品尝它的甜美,除非你把自己也变成一只虱子。
我拖着行李箱流浪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五光十色的霓虹把夜晚装点成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市府广场上的孩子们你追我赶地滑着轮滑,中年男女随着音乐的节奏跳着健身操,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马札上拉着二胡,这个夜晚是多么的美丽啊,而我却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我穿过这个被欢声笑语所淹没的广场,站在斑马线前,车流快速地从我眼前驶过,我看着对面信号灯上的倒计时,9、8、7、6……
闪烁的灯关映照在我的脸庞,我从人行道上穿过,信号灯的关便把我映照成了绿色,我从麦当劳的门前走过,牌匾上的光便把我映照成了红色,在中国电信的门前,我又变成了蓝色。我的青春是缤纷的,有希望的绿,有热情的红,有忧郁的蓝。
我沿着市府大路一直往西,花小年的模样不时地回出现我的大脑中,有哭、有笑。一想到她我就不再感觉孤单,不再感觉彷徨,我的心里充满着希望,我大步向前,街灯的光线照在我微笑的脸上。
那个晚上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要去那里,我已经没有了家,但我并不伤感,我在心里无数次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走到三经街的十字路口,面对眼见的三个方向我要做出一个选择,我左转向南,继续走。
穿过大半条三经街转向十一纬路,向西,又在北六经街向北,最后我找到了一家网吧,那时已经是夜里11点。
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我准备在这里度过这个漫漫长夜。
我刚坐下,就接到了花小年的电话。
“你在哪?”
我看了看周围,然后遮挡住话筒说:“我在旅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你真的在旅馆吗?”
“真的,我怎么能骗你呢?”
“那你周围怎么那么吵啊?”
我连忙弯下腰,把头埋在电脑键盘的下面,尽量不让网吧里才噪音传到电话里:“我看电视呢。”
“那你看的那个频道?”
我想了想,然后说:“湖南卫视。”
“那现在演的是什么节目啊?”
这可把我给难住了,电视里一般广告最多,我灵机一动说:“现在是广告。”
“胡说,现在是晚间新闻。”
我心想,湖南台还播过新闻吗?早不播晚不播,偏偏这个时候播。
小年:“说实话,你到底在哪?”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在网吧。”
“你,你怎么不去住旅馆?”
“网吧多好啊,还能上网。才6块钱,还便宜。”
我隐隐约约听见电话那端有抽泣的声音,小年哭着说:“我这就去找你,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我急忙说:“宝贝,别哭。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小年哭得越来越厉害:“我要去找你,我要陪在你身边。”
“这么晚了,你睡觉去吧。乖,听话啊。我没事,明天我就去找房子。”
“呜……”小年一直在哭。
“宝贝,听话。别哭了。”我真想长出一双翅膀飞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眼泪。
“老公,我爱你。”
‘老公’这是小年第一次这么称呼我。此时吃再多的苦都已经无所谓了,有她这句‘老公,我爱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无比的幸福感冲上我的心头。
“老婆,我也爱你。”
挂了小年的电话之后,我忍不住哭了,那泪水是热的,是温暖的,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