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射那只大雕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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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枫晚时常在想,徐哲于他,究竟算是什么。

  若是在一切刚开始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朋友。

  徐哲是他叶枫晚认定的朋友!

  那时的他莫名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孤立无援、不知所措,而徐哲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人。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非常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徐哲。明明素不相识,明明他自己才是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外来者,甚至在初遇之时,他还曾用剑指着毫无武功的徐哲。而徐哲却接纳了他,帮他掩饰身份,教他如何融入这个世界,帮他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的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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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那个陌生又安宁的世界里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为平静的几个月。

  然后,噩梦开始了——

  一开始他不断地寻找徐哲,因为他以为是自己连累徐哲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而他也必须保护他,这些世界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太过危险。

  然而徐哲,似乎不是他所认识的徐哲了。他运筹帷幄、武功高强,却又为祸江湖、无恶不作。他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却又因手握重权而无人敢于反对。

  叶枫晚从不相信这些,他与徐哲日夜相处了的几个月的时光,他清楚地知道徐哲是什么样的人。那些不过是江湖传言,传言总是不可信的,又或者徐哲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每一个、每一个世界都是这样。

  于是他想找徐哲问清楚,然而每一次相遇都预示着下一次的分离,每一个世界里他们能够相聚时间不过一日,一日之后又是另一个世界的开始。

  他开始怀疑,他所认识的徐哲也许是他扮演的假象。于他那过于漫长的的生命而言,几个月的时光不过转瞬,曾经相处的日子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在意,可之后几十年、上百年的时光里,他都在不断地寻找徐哲。一开始是为了找他问清楚,而后来,念已成执。

  徐哲,是叶枫晚斩不断的执念。

  “还不动手吗?”清朗的声音想起,话语里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叶枫晚定了定神,看着自己剑尖所指的人。那人青衫落拓,风姿雅润。在那黑色的面具之后,一双眼睛仍然如他们初遇时那般清澈、干净。

  “为什么?”叶枫晚问道,之前他问了很多次,却从没得到过答案。

  那人被他问的一愣,却是叹了口气,伸手解下了面具,露出那张他熟悉又陌生的脸。

  “晚儿,你真傻。”徐哲说道,“事到如今来问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叶枫晚拿着千叶长生的手紧了紧,微送长剑,剑尖便刺破了青衫,划开皮肉,在徐哲胸前晕开一片血色。

  徐哲望着叶枫晚笑了笑,突然出手握住剑身向自己胸前一送。叶枫晚一惊,右手下意识偏了偏。

  噗呲——

  剑身没入徐哲胸口。

  徐哲吐了口血,望着胸前偏离要害些许千叶长生微叹,“你还是下不了手。”他说着,不顾已经戳入胸口的剑抬步向前走去。

  叶枫晚似是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举剑的手僵着,任他走到自己身前。长剑穿胸而过,从他背后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长,直至他的胸口抵住了剑柄。

  徐哲偏了偏头,将下巴靠在叶枫晚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吐息,“晚儿,”他伸出染血的右手抚上叶枫晚的侧脸,“下个世界,来杀了我吧!”

  说完,他的身体便消散在一片天光中。

  “哐当!”一声,千叶长生脱手落在地上。方才的一切恍若一场幻梦,只有剑身上鲜红的血液昭示着徐哲的存在。

  叶枫晚缓缓弯下腰拾起千叶长生,等待着熟悉的剥离感降临。

  下一个世界,他想,“徐哲,我不会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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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在这种黑暗且寂静的环境里,时间总是显得分外漫长。

  痛觉随着神智的清醒也随之复苏,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痛处,骨头好似被打散了又重新接上般。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要活动活动酸痛难忍的双臂,却失败了。手腕被铁链拴住吊起,全身的重量都承在双臂上。被吊了太长的时间,滴水未进,即便是他也快要撑不住了。

  是如何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呢,叶枫晚有些恍惚。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提着剑,在千万人中厮杀,而徐哲站在高处看着他。他从没看见过徐哲露出那样的眼神,冰冷、漠然,不像一个活人。

  徐哲以前是怎样看他的呢?叶枫晚想,他看他的眼光总是温暖、亲近,有时会有一丝愧疚、闪躲。哪怕徐哲后来已经手染鲜血,哪怕他杀人之时再无一丝不忍,哪怕他已位高权重,看待其他人犹如蝼蚁。徐哲对叶枫晚总是不同的,他看他的目光,有时会让叶枫晚有种自己是他孩子的错觉。

  叶枫晚之于徐哲是特别的。

  叶枫晚非常清楚这一点,事实上,徐哲对于他也是一样。

  所以当徐哲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时,叶枫晚轻易地被冻在原地。他在那一刻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徐哲已经死了。

  分神的叶枫晚被魔教教众抓了起来关进暗牢,等待他的,是无尽的折磨。

  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在这静如死水的暗牢中分外清晰。

  “教主,人就在前面。”叶枫晚听见有人这么说,然后是哗啦啦开锁的声音。随着牢门的打开,火把的光芒刺入他眼中,使那长期没有见光的眼睛泛起一阵湿意,叶枫晚急忙闭起眼。

  “下去吧。”

  “是。”那人恭敬地回答道,用火把点燃了墙上的灯火后退了出去。

  逐渐适应了亮度,叶枫晚定定的看着安静站在离他三丈远处的徐哲。他负手而立,身上天蚕丝织成的青衣在火光映照下泛□点星辉。

  “徐哲。”叶枫晚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徐哲一笑,没见他迈步,整个人却已到了叶枫晚身前。

  “叶枫晚,你来迟了。”徐哲抬手抚上叶枫晚满是冷汗的脸颊,他的声音如同他的目光一样冰冷。

  “你若是早上个三四年来,我一定引颈受戮,可现在,”他嗤笑一声,“我却不想被你杀了。”

  “为什么?”叶枫晚问。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已经疯了啊!”徐哲疯狂的笑了起来,这一次他被人以养蛊的方式养大的,等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就已经不算是个人了。可他还在等,他杀掉了前任魔教教主,将整个魔教握在自己手中,他按照系统任务在整个武林掀起腥风血雨,也将自己的名号放了出去,。因为系统的原因,他连自杀也做不到,放弃任务迎来的也只有惩罚,而不是死亡,所以他只有等叶枫晚来杀他。

  可是叶枫晚,你为什么还不来杀我呢?

  他等了太久太久,这根名为徐哲的弦,终于绷断了。

  徐哲轻轻抚摸着叶枫晚身上的鞭痕,然后将手指从伤口刺进去,狠狠挖下一块血肉。他着迷地看着叶枫晚俊逸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张脸是他费尽心思一点一点捏出来的,这个人的性格是他设计好的。叶枫晚是另一个徐哲,是他的憧憬,是他想要成为的人。

  可是为什么,这噩梦般的人生本不是他该忍受,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宅男,他也曾经是个好人。他本该度过平静安宁的一生。

  而我已然满身污泥,你依然如那耀眼的太阳。

  好嫉妒啊,好嫉妒啊!好想将你也啦如这深渊之中啊!

  徐哲捧住叶枫晚的脸,眼神散乱而疯狂。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妖艳嗜血的笑容:“叶枫晚,陪我一起堕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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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徐哲是和叶枫晚都是土著……

  ……耳边是树被风摇晃发出的沙沙声,还有尖锐的叫声和无奈的叹气声……剧烈的摇晃和男人的脸……

  “母亲!母亲!这个字该怎么写呢?”小小一只的男孩踉跄着向一旁温柔笑着的妇人跑过去,挥舞着的毛笔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点点墨迹,而开心的笑着的男孩却不自知。

  看着自己孩子这么迷迷糊糊的样子,妇人不禁笑着用手抹去了男孩脸上的墨迹,待男孩看清楚妇人手上黑黑的墨迹,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男孩偷偷瞄了一样妇人,看着妇人脸上压抑的笑容脸变得更红了,深深的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在小小的胸膛。

  逗够了儿子,妇人拿过男孩手上的毛笔,抱着他走到桌边,一笔一画的写下了男孩刚刚询问的字。

  “哲儿你看……这个字是这么写的……一横……一撇……”

  男孩认真的听着妇人的话,目不转睛的盯着慢慢成型的字。

  “好了,哲儿也来试试吧。”写完字后,妇人把男孩放在了凳子上,男孩踩在凳子上,用小小的手艰难的握着毛笔。

  “好啦!”男孩开心的把字举起放在母亲的面前,而妇人也确实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当妇人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顶都时候,男孩觉得,就算再辛苦,只要母亲能这样开心就好了。

  “哲儿,今天晚上我们吃鸭子,来帮把手!”

  门外气势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男孩有些不情缘的嘟起了嘴,待妇人轻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之后才从板凳上蹦下来。

  “好的父亲!我马上就来!!”

  吃完晚饭,妇人慢慢的收拾着餐桌,而男人则是带着男孩走到了屋外。

  待到离开屋外很远,男孩才开始吐了起来,而男人只是冷着眼看着痛苦的男孩。

  等男孩缓过来之后,两人一言不发的走回了屋子。

  “你们回来啦!”听到开门的声音,妇人开心的回头走向男人,而男人则露出柔和的笑容看着妇人。

  男孩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这些,小手紧紧的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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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开!走开!你这个孽种!走开!走开!离我远点!离这个家远点!这里不需要你!”

  泪流满面的妇人一下又一下的用拳头重重的打在男孩的身上,双眼瞪得大大的,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男孩蜷缩在地上,抱着头沉默地承受着妇人的殴打,等妇人跌坐在地上**的时候,得以**的男孩干的第一件事是抬起头,对着惊恐的妇人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母亲……”

  看到这带着鲜血的笑容,妇人像是受到了刺激,男孩等到的是更加剧烈的殴打。

  听着母亲混乱不堪的话语,男孩抿着唇,努力把自己的痛呼压制了下去,眼睛里冒出点点泪花。

  好痛啊……母亲……哲儿好痛啊……

  那个歪歪扭扭的字,破破烂烂的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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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沉默的为男孩包扎伤口,男孩垂眸,等到伤口都包扎好后,他才小声的开口。

  “父亲……孽种,是什么意思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男人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目光犹如一潭死水的看着男孩。

  “你不是我和你母亲的孩子。”

  风吹灭了蜡烛,男孩的瞳孔瞬间收缩。

  “……”

  即使张口也无法吐露出一个音节,男人冷漠的站起身,平静的看着男孩。

  “睡吧。”

  “……嗯。”

  早慧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一点都不想懂这些。

  男孩用被子包裹着自己,眼睛睁的大大的直直的看着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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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哲,这件事你得这样做,不然会…”

  “是。”

  “徐哲,自己做的事,后果也应当自己承担…”

  “嗯。”

  “徐哲,《九阴真经》虽是天下第一,但我不让你学。你可答应?”

  “是,哲儿答应,此生不修《九阴真经》。”

  “哲儿,过来陪母亲讲讲话吧。”

  “母亲我就来!我跟你说啊母亲今天……”

  “哲儿你慢点吃,不急还有很多呢。”

  “嗯!母亲你也多吃点鸭子!”

  “孽种!走开!都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

  “啊啊我是多么幸运,夫君还要我,不嫌弃我……都是你都是你!!!滚出这个家啊啊啊啊!!!!”

  “……”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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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哲被男人护在怀里,透过缝隙,睁大眼睛看着大笑着的流寇把家里洗劫一空。

  他的嘴被男人捂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流寇都走了,男人的手才从徐哲的嘴上移开……不如说是终于坚持不住,无力的坠了下来。

  徐哲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回头,看见已经满面皱纹,满头白发,苍老的不成样子的,右额的鲜血还在一点一点的流出来。

  突然的变故让他慌张了起来,家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扯下自己衣服的一角,手忙脚乱的就把布贴在男人的额头,希望这样能止住不断流出的献血。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正慌乱的叫着这个男人他足足三年没有叫过都那个称呼---父亲。

  男人……不,老人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突然就亮了起来。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喜悦。

  看到了这个眼神的徐哲,一下子哭了出来,他用步捂住老人的伤口,咬着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老人用颤抖的手指向那个存放《九阴真经》的书柜,徐哲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拼命的点头。

  可是哪怕他点的再用力,老人眼中的光还是黯淡了下去。

  “你要……好好活下去,别寻死……哲儿是你我的亲生儿子……你要好好待他,好好待哲儿……好好待自己……”

  老人终于闭上了眼睛。

  徐哲看着闭上眼睛的老人,手里的沾血的布也拿不住了。

  这个教他爱他,把他当自己孩子看待男人,死了?这个告诉他好多道理,这么爱着母亲的人,不会在说话哄母亲开心了?他再也不会用严厉的眼光看着自己……用刚刚那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了?

  旁边的妇人已经大哭了起来,徐哲踉踉跄跄的走到她的身前,抱住了这个失去了丈夫的女子。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点,平稳一点,可是说出的话语梗咽又破碎。

  “母亲……不……哭……我们……”

  终于还是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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