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潜听到这声音,心中已知是谁,一时间喜形于色,只是料不到短短数日不见,这人琴音之威竟是一至如斯,方待出言说与众人知晓。
却见对面掌坛师公之中已是窜出一人,这人手长脚长,面目狰狞,披头散发之下,状如野兽,口中嘶吼一声,忽地向前伸出双手。
这人十指上指甲弯弯曲曲,却是尖利异常,看来有如兽爪,此时箕然张开,指间蓝芒涌出,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便见十道蓝芒漫天划出,破空断尘,直刺殿中金凤。
金凤本是琴音金芒所化,此时见那蓝芒来的凶猛,竟是活了一般,双翼一展接连拍出,登时金光蓝芒交相辉映,婉转流光,犹若虹星同现。
琴音仿佛也有所感,竟是陡然一转,声音渐趋高昂,几转之下,犹如凤鸣九霄,响彻天宇。
说也奇怪那琴音隔空而来,却恍如生了双眼,旁人只是觉出琴音变化,那窜出之人被琴音一激,却是陡地状若疯癫,口中嗬嗬怪叫,双爪十指更是舞动奇快,身上蓝芒频闪,犹若披了一层蓝烟。
半空中十道蓝芒立时缠绕纠缠,如麻如网,陡地蓝芒一凝,那十道蓝芒竟是结成一个状貌奇丑的异兽。
此兽狮头虎身,顶门上生了一根尖角,角上电光吞吐,看来好不威猛,正是十二位掌坛师公之中‘雷兽’的秘法所生。
‘雷兽’以雷为名自是‘雷祖’属下,他虽不及‘雷王’那般狂傲,自诩为一十二位掌坛师公之首,却也是掌坛师公之中名列在前的师公。
‘雷兽’为人性子火爆,便是对于同为‘雷祖’属下的‘雷王’也是从来不假以言色,他早便听过肖潜之事,心中只道是肖潜定然以言语魅惑了教主以及几位大师公,方才有此运气。
今日见肖潜年纪轻轻,竟是以汉人身份果然获得这大师公之位,心中实是极为不满,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正巧来了一个不知名的汉人女子,以琴音侵入大殿,‘雷兽’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二话不说就以‘十指雷绦’之术去破那琴音金凤。
谁料琴音陡变,声声入耳之下,竟是令‘雷兽’心中的怒火升到脑中,脑中轰轰作响,一时间神志迷乱,直接将体内雷元力全数逼出,直接生成其面壳所覆最强秘术‘雷绦织兽’。
‘雷绦织兽’,闻名达意,便是掌坛师公‘雷兽’凭借十指弹出的十道雷绦所织而成。
此兽一结,立时便会吸尽‘雷兽’体内所有雷元力,乃是‘雷兽’的最强之术,轻易绝不会施展。哪知被琴音激荡神志混乱,竟是直接施出此术,‘雷祖’在一旁见了不由面沉似水。
‘雷绦织兽’狮头晃动,角上雷光凝聚,不时发出噼啪之声。便见此兽由‘雷绦’所织的身体之上,蓝芒若星火一般,由虎尾处升起到狮头的独角尖上最为明亮,如此闪烁了一圈,随之狮口一张,挟着雷电之威猛地扑向金凤。
便在此时琴音倏地再次一变,由激昂清越,陡地化为悠扬婉转,悠扬处如溪水回旋,婉转处若柳枝轻摇,琴音所化金凤更是展翼伸颈,盈盈而舞。金凤起舞,琴音曼妙,一时若仙音祥禽留转世间,让人心中好不平和。
‘雷绦织兽’本是扑至金凤近前,此时忽然四足一顿,整个身体遽然而停,狮头微微向下一斜,仿佛也为仙音所倾。
‘雷兽’脑中怒火渐消,神志转清,却觉体内雷元力耗之竭尽,再见身前‘雷绦织兽’驻足摆尾,竟是毫无威势,仿佛宠物一般,而且断然不受自己所控,不觉,他怒火再生,只是体内元力已空,此时募然动怒,元力不但未能再聚,反是浑身经脉一阵撕裂般剧痛,口中忍不住大叫一声,竟是昏将过去。
‘雷祖’见了心头大怒,暗忖,今日我属下两位掌坛师公尽皆落败,我若是不显出些本事,岂不要为他人所耻笑。
‘雷祖’思忖已罢,面上蓝芒接连闪烁,眉心处的独角也是渐渐明亮起来,方要运力发出雷啸,却听肖潜冷笑道:“教主请了,属下判官得列大师公之位,当真要感谢教主所赐。”
‘雷祖’听了心中一惊,按下体内元力,不由想到,这小子难道已然发觉,教主方才对他所做之事。对他所做之事。
再见肖潜目光澄澈,只是双眼盯在教主掌中的‘凝魂葫芦’之时,却是隐隐泛出一道精芒。
便听肖潜接着道:“还请教主劝‘雷祖’大师公切勿动怒,这来人与我乃是旧识,只需我出去与其一见,自可不必动手。”
肖潜语毕,竟是也不等师公教主答应,已是抬步向大殿之外行去。
殿内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心中满不是滋味,却听教主元有石干咳一声,道:“判官‘三元魂印’已凝,这‘凝魂葫芦’还是先由我来保管,既然殿外来侵女子是‘判官’的故人,便由‘判官’去见上一见,至于‘雷兽’,遭此挫败也好,他那脾气也该杀杀了,‘雷祖’你还不快些将他带了下去,免得在此丢人。”
‘雷祖’眼见教主掌中再次化为小巧黎黑之色的‘凝魂葫芦’被其重新收回囊中,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不舍之意,见教主眼神掠来,急忙转头,命手下师公扶起‘雷兽’下去休息。心中却想:教主这厮当真老谋深算,刚刚明明是以‘凝魂葫芦’吸出肖潜那小子体内的一金一蓝两道精魂,没想到却被那琴音搅断,令肖潜有了惊觉,教主不但不惊,反而浑若无事,这等城府我‘雷祖’自愧不如。
‘莫一大王’与‘三界公’仿佛同时松了口气,缓缓将‘鲁班’让将出来,‘鲁班’哼了一声,轻声道:“铜枫木像,谁人能躲,你二人且要好自为之。”
‘莫一大王’与‘三界公’听了不由一呆,眼中双双露出肃然之色,那‘三界公’面上更是现出一丝灰败颓丧之气。
‘李二郎’对着‘甘五娘’说道:“五娘侄女,你爹爹既然舍弃了这人间大师公之面,由你继承实是最好不过,来日你真正覆上甘王之面,凝出魂印之时,你二郎叔叔定然会为你守魂。”
‘李二郎’每说一句就退开数尺,待到他说完,已是退回原先所站之处。
‘甘五娘’掠了掠头上的发髻,轻轻说道:“多谢叔叔贴身相护,待我凝成魂印之时,自当报答叔叔。”
接着目光一挑,眼神忽然落到‘甘七’身旁的‘花婆’身上,‘花婆’掌中黄花红蕊巍巍颤动不止,哪知此时那黄花的红色花蕊忽然泌出大团水珠,水珠成串滴在‘花婆’的掌心。
‘花婆’笑意盈盈的脸上腾地生出一片惊色,急忙右掌一拂,雪白的长袖卷动,已是将左掌中连花带水一同拭去。却见残花滴水,落地凋零,‘花婆’见地面上水迹隐隐,并无自己所担心之事,不觉诧然。
‘甘五娘’见了咯咯娇笑道:“‘花婆’姐姐怎地如此胆小,可是害怕小妹的‘天巫降珠’。”
‘花婆’听了微微一呆,接着啐道:“五娘妹子恁地可恶,没来由地以水吓我。我且去瞧瞧‘判官’大师公的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话声之中,‘花婆’却是远远地避了开去。
肖潜快步走出大殿,心下忖道:这他娘乱七八糟的师公教,教中之人怎地个个心思险恶,还好老子命大,若非方才琴声响的及时,只怕老子稀里糊涂的又会堕入这些人的榖中。虽然‘甘五娘’与‘鲁班’有心相助,可是二人势单力薄,真正发生事端之时,已是被擎肘难行。待到他们摆脱所制,老子只怕已是莫名而死。我还是早些医好青丘姐姐的伤,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好。管他娘的什么大师公!
肖潜思忖已毕,抬眼便见殿外不远的地面之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师公。
再远一些的殿前白玉广场之中,正坐了一个绿衣女子,那女子俯身弹琴,依稀一如往昔所见之容,只是浑身上下却是多出了一股空灵之意,仿佛一只展翼欲飞的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