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教袍加身,老人静静展开手上书卷。序幕已经拉开,是时候动身了。作为教会唯一在外的枢机主教,老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从图恩离开已有一整个月份,还需要仅仅两天,便能亲身参与一场最隆重的宴会。想到这,老人不禁觉得有些期待。伴随着死亡与新生,权力者追求权力,信仰者追求信仰,这没什么不对。
示意一千蔷薇骑士启程,老人站起身,向东南方望去。那里,巍峨的巨龙山脉正匍匐着,等待强有力的征服者。
“愿圣神指引我的道路,燃我灯烛,予我安乐。”默默出声,一千蔷薇骑士如一道长河,淳淳向前。
…
一万年有多久?
对仅有短短数百年生命的人类来说,一万年,不过是个枯燥数字。记载于史书,埋藏在遗迹。能触摸它的,只有天堂或坟墓。
除了神灵,没有谁能存活上万年,哪怕是血族和巨龙。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把握有限的生命。
但讨论生命涵义毕竟是哲学家的事,与伊迪丝无关。不管是一万年还是一小时,在伊迪丝看来都太过奢侈,重要的只有活过下一分钟。
一步步后退,看着眼前数以百计的诡异骸骨,伊迪丝不禁想到一个词“亡灵”。这只在法拉“黑苹果”上见过的词汇,伊迪丝一直当它是有趣传说。但当亲眼目睹“传说”后,伊迪丝才发现它一点都不有趣。
尤其是,伊迪丝依稀认出某具骸骨身上的腐朽盔甲。那模糊的倪塞亚标志让伊迪丝一阵愕然,要是没记错,这种珍贵的甲胄只存在于那教廷未分裂前的年代。真要深究时间长河,或许能追溯到上万年前,这个认识让伊迪丝全身冰冷。
事实上,任谁见到上百副会动的骨架横亘在眼前都不会太镇定。比如神色慌乱的尤菲,持着剑,剑尖不断颤抖。而相对理智的伊迪丝,却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
暗中计算下双方速度,伊迪丝给尤菲递了个鼓励眼神。一开始的慌乱让两人错失宝贵的逃亡时间,等到初步镇定,骨架却隐隐成了包围。眼下,伊迪丝只能期待尤菲能鼓起勇气,但看着不断颤抖的尤菲,伊迪丝没敢抱太大期望。
眼看仅剩山顶方向还留一小段空隙,而四周除了骸骨便只剩东侧的奇特裂谷,伊迪丝再不等待,硬拉着尤菲向山顶跑去。轻易夺过尤菲的剑,毫无章法的挥动着。虽说并不同意“人类拿起武器便能够勇敢”的现实论调,伊迪丝却实实在在的感到一点安心。
而左手则触摸胸口处滚烫的书页,真到了绝境,也只好暴露它了,哪怕那同样会把自己推向深渊。这么想并不是伊迪丝在怀疑尤菲,只是在这个世界,许多事情身不由己。经典,始终是教廷神圣的象征,而普通人注定拥有。这个道理伊迪丝懂,相信尤菲也懂。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那时精力过剩的尤菲还拖着伊迪丝做山林“飞行”。试炼已经开始整整两天,除了一开始碰见的斑豹,两人便没见过什么大型野兽。于是心高气傲的尤菲果断把罪责抛到了伊迪丝身上,仿佛忘了一开始冷冰冰说“只要别意外死掉,谁都无所谓。”时的英姿煞爽。
但对此伊迪丝却并未反驳。事实如此,没有自己,尤菲的脚程至少要快上一倍。在否决伊迪丝拿斑豹兽首做试炼结果的提议后,两人开始向山顶进发。
伊迪丝知道,尤菲肯定是想寻找拥有天赋神术的中阶物种。但面对斑豹尚且狼狈的尤菲,伊迪丝真不知该怎么劝阻。毕竟,尤菲肯定觉得对斑豹不过是一时大意。好在交涉后尤菲同意凡事先观察,等确认目标实力再下手。
但世事无常,很快两人就遭遇了死者国度的人民,并在慌乱被包围。
紧握同样冰冷的手心,伊迪丝惨惨一笑。终究,还是没能赶上,望向四周密密麻麻的亡者,已然没有了最后一丝缝隙。把剑交回尤菲手中,伊迪丝这回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退向东侧那诡异裂口。
如果尤菲依然无法鼓起勇气,那直到最后一步前,两人便只好拖延。这样的异常已经不是什么小事,相信会有学院的强者赶来救援。
这么想着,伊迪丝不禁注意到山下的一蓬光彩。
“尤菲,振作些,和我一起求救!”眼里中带喜,伊迪丝抓着尤菲肩膀拼命晃动。“如果我没看错,刚刚山下不远处正有人释放神术。”
“神术?”似乎还有些僵硬,尤菲迟滞的反应过来,听到这话,大眼睛亮起一簇光。
“没错,是神术。对邪恶来说,没什么比神术的光更灼热,所以放松一些好么?我们是可以得救的,而你不也是一位即将踏入白银领域的上
位骑士么?”看尤菲脸上表情缓和,伊迪丝松口气,抓着尤菲走向裂缝边缘冲山下大声求救。
无论刚刚那束光到底是什么,眼下哪怕萤火般的希望,都要抓住。
…
“荣耀予我,制裁予你。”大声高唱,本杰明一剑拍碎一副骨骸,全身仿佛燃起神圣火焰。作为踏入白银领域足有十二年的光辉骑士,足够的实力让他得以了解更多秘辛。
那是一起联合教会的秘密行动,他率着五十位上位骑士,与教会骑士共同见证了这种邪恶。坚硬的骨架近乎钢铁,力量颇大却动作缓慢。如果单纯砍杀,除了颅骨,仿佛没什么致命弱点。就算用圣炎灼烧,也只能适当削弱。
再次劈开一副骨架,本杰明深吸口气,冲身后的两名学员轻松一笑。加上这两个孩子,还没音讯的便只剩六人了。
但这六人才是让人头痛的根源,除去一位性格儒弱的商人之女。剩下的一位是比尔男爵的宝贝女儿,两位是学院最出色的天才骑士,另外还有一位深受学术类导师看好的“遗孤”和最让令人头痛的王子。
那两对组合和文森暂且不论,被无数学员指证在山脚享受奢华大餐的王子居然也会失踪。这让本杰明无从理解
按捺下心中疑惑,本杰明突然听到一声求救。转过身,本杰明毫不迟疑的疾驰而上。
很快,全力冲刺的本杰明便接近了目标。
硬生生止住脚步,本杰明面色发青。除了那次秘密行动,他还从未见过这般规模的骸骨亡灵。但那一次有位大神术师,还有加起来共百名的上位骑士,可这次,却只有自己和两个年轻的孩子。
迟疑了下,本杰明看向那两个不断后退的孩子,又看向手中的利剑。
“英勇!荣耀!”
…
“比尔男爵?”卡门老伯爵看着一言不发的比尔,仿佛看到一个最幽默的笑话。“是么,这就是道顿的做法么?”
低下头,比尔摸着佩剑继续沉默。
“所以王国的支柱永远是我们佩剑贵族,而不是像道顿一般的穿袍孬种。”仿佛心情大好,老伯爵放声大笑。随着笑声,腰际的王**用剑铮铮作响,让比尔腰际的精美饰剑黯然失色。
“比尔,要不要将柏兰菊骑士团交给我。你应该明白,这对你来说有怎样的后果。”收敛笑意,老伯爵瞥向身旁男爵,说不出的讽刺。
而比尔男爵只摇了摇头,攥紧腰际佩剑,上前一步。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但当这种死亡能拯救妻子儿女,便显得没那么可怕。他已经没有选择,道顿伯爵能让他拥有一切,自然也能同时将其剥夺。他只是个带上徽章的傀儡,死亡或许才是解脱。
他只是担心,失去了荆棘徽章后,那个爱慕虚荣的女儿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