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股劲风凌空打来,林倾华冷眸寒光一闪,倏然松开苏雪瑶的脖子侧身避开,那劲风从林倾华身边擦身而过,打在一旁的树干上,好像是一颗石子,咔嚓一声,灌入树干内。
林倾华冷眉侧目,石子打来的方向站着一抹玄色,黑暗的林间略显飘渺,抬眸一望,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郡主,抱歉。”
许是夜风微凉,苏宸颜的嗓音带着一丝凉意,但又有微微磁性,在林间听起来有几分剔透之感。
“咳咳……宸颜!”正值沉默之际,苏雪瑶已然已经靠着树干缓过神来,一把冲过去抓住苏宸颜的胳膊,颇有几分上气不接下气,“这个女人……咳咳……她、她要杀我!”
“没事!”比起苏雪瑶的激动,苏宸颜淡若清风,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便对林倾华道歉,“今夜是小姑姑失礼了,还请郡主见谅。”虽说是道歉,但话音一落,不等林倾华言语,便要带着苏雪瑶转身离去。
步子刚刚迈出,身后有劲风突来,苏宸颜身子向左侧微倾,黑暗中一把明晃晃的匕出幽幽寒光,锋利的从他发梢处没过,削去他继续发丝,凌厉的刺入前方树干中。
与此同时,他右手倏地一阵酸麻,力道一松,不等他缓过神来,一道快如闪电的暖色身影自他身边擦身而过,紧接着急速后退,而那颗被匕首拦腰刺穿的大树,轰然倒塌,瞬间安静的林间簌簌声响,惊起无数禽鸟。
许是上面枝叶过于茂盛,周围有众多大树支撑,那棵树并未完全倒下,只是斜斜的横在林子上空,使山林里更加黑暗。
林倾华挟持着苏雪瑶疾步后退,直到跃至距离苏宸颜一丈外余,才顿足。苏宸颜的功夫她不清楚,但从刚才他露那一手来看也不低,若是硬拼她肯定不是对手,毕竟她内力来的渠道太过特殊,没有太多底子。
苏宸颜是太过自信,没想到自己还要出手,她才能出其不意的拎回苏雪瑶。
苏雪瑶被她直接点了道,黑暗中一双眼睛水莹连连,死死地瞪着将她像拎破布娃娃般拎着的林倾华,敢怒无法言,林倾华有功夫她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她手劲竟然这么大!
“澹台倾华,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宸颜刚要上前,见林倾华放在苏雪瑶颈脉那只手又硬生生顿足,深邃的眸子好似要喷出火来,紧紧地盯着林倾华。
习武之人视力异于常人,林倾华毫不意外,林间虽然暗黑一片,她自己也能将周围数丈之内尽收于眼底,轻笑一声,“苏公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说我要做什么?三更半夜的把我引出来还设下重重杀机埋伏,若是我知觉稍差,只怕早已葬身箭雨之下!”
她没有称他太子,这是要将双方身份抛开不谈,只谈私人恩怨,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懂。
苏宸颜瞳孔微缩。
“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得罪她了!让她需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置我于死地!”林倾华状似无奈的耸了耸肩,拎着苏雪要的手也微微一紧,令她本就已经被卸掉的胳膊一阵疼痛,眉心冷汗直冒。
苏宸颜眉头微蹙,却停步不前,似乎还想听林倾华再说什么,林倾华却是冷眸微凝,抓住苏雪瑶的手用力一紧。
苏宸颜眸子一厉,他也看出林倾华是下了决心今天要给苏雪瑶一点颜色,这颜色的代价太惨重,他赌不起,这时候也只能比比谁更快了!
只见他身形若离弦之箭飞快闪过来,长臂一捞就要向苏雪瑶抓去,苏雪瑶内力底子显然不能和苏宸颜相提并论,拎起苏雪瑶,仰着身子凌空翻起向后退。
浑厚的内力散发激起地面多年残叶阵阵翻飞,林倾华发丝逆风向前阵阵飘起,眼看着那只手就要到了眼前,下一刻她拎住苏雪瑶的那只手却一阵酸痛,等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时,手中的破布娃娃俨然被震飞,随着她的手抛出几米之外,狠狠地撞在树干上,然后跌落地底,了无声息。
林倾华被澹台渊抱着落地,不去看被澹台渊翻手之间便震开的苏宸颜,扭头就瞪着澹台渊,她费了好些功夫才将苏雪瑶拎到手,他竟然随手就让她丢了!
澹台渊对她的眼神儿恍若未见,退开她半步远,抓着她双肩将她全身打量了个遍,再抓过皓腕诊脉,饶是有再大的火气,见他这样也软了下来,林倾华轻轻挣开他的手,嗔怪的看着他,“放心呢!没伤着!”
澹台渊这才收回视犀揉揉她的发丝,抬头看向对面。
对面,苏宸颜正躬身替已经昏迷过去的苏雪瑶诊脉,许是感受到这边视犀抬头看过来……
……
天辰史记冽帝末篇,久洲历六百二十三年三月,冽帝澹台冽以龙体欠安为由,宣布退位。
同年六月底,年仅一岁但子澹台殷登基,摄政王澹台渊辅政,以此展开辅佐两代君王的传奇,从王兄到王叔,为接下来天辰国数百年国泰民安奠下基础。
天辰新帝登基,摄政王下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皇宫内外布置一新。
宫门前原本应该空荡干净的大道上,车来车往,一辆辆马车停驻于宫门口,前前后后有不少诰命夫人大家下车,丫鬟婆子,宫女太监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这时,一辆与众不同尊贵大气四马并驱的马车哒哒哒驶来,众人闻声侧目,见车便全部安静下来,有眼色的赶紧赶车让路。
那马车刚刚在宫门前停住,守门侍卫上前对车辕上的赶车人拱手行礼,“小的见过云将军,将军请直接进宫吧!”说罢,亲自抬手为马车开路。
也只有摄政王府的马车能直接进宫。
云致远点点头,刚要策马,马车里传出冷泠悦耳的女声,“就在这里停下吧,走进去,也顺便看看宫里布置的怎么样了,今天可不能出什么纰漏。”
云致远点点头,“是,王妃。”遂跳下车辕,掀开帘子。
率先出来的是一个绿衣婢女,但在场的大多数都知道,这是摄政王妃身边的第一大丫头绿阑,接着便是一名身着暖色华裳的散发女子,她唇酱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全身却散发着一股不可接近的清冷。
还没来得及进宫的诸诰命妇人先后上千见礼,她淡笑不变,连唇角那抹弧度也没变化,对众位贵妇一一点头回礼,看似亲近,却又无形之中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令人仰视只觉高不可攀,只见她在几名丫鬟的开路下,提步缓缓向宫里走去。
一名才挤进京中贵女圈子的少女随着众人行礼后站起来,羡慕的看着她走进皇宫,另一名女子走上来,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小门小户的就是没见识,羡慕又怎样,嫉妒不来!谁不知道摄政王眼高于顶!只看得上摄政王妃。”
少女双脸一红,“我才没有。”
女子冷哼一声,随着她一起提步向宫里走去,一路嘀嘀咕咕,“谅你也没胆子,你不知道吧?摄政王妃不仅是天池新皇的宝贝堂妹,更是摄政王从小养在身边的宝贝,是太上皇亲封的摄政王府嫡郡主,两年前王妃归宗,改回天池皇姓公孙氏,便嫁与摄政王为正妃。”
“你也别想着进王府了,觊觎摄政王的姑娘们都没好结果!摄政王妃手段厉害着!容貌才情没几人比得上,更有摄政王疼着,有这样的当家主母,谁敢进府?两年前,凤鸣的雪瑶长公主莫名其妙的全身瘫痪,这事虽然看着于王妃没关系,但谁不知道雪瑶长公主喜欢咱们天辰的摄政王……”
说话这会儿功夫,二人已经落到了后面,一女子见两人落后,忙转身拉上她,低声训斥,“不是说了谨言慎行吗?还不快赚待会儿被人听了去有你好果子吃!”
林倾华走进御书房时众人已经到齐,澹台渊,澹台冽,沈仪珊,以及年仅一岁的新帝澹台殷。
澹台渊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澹台冽就笑道,“皇兄还是这样,哈哈……”
澹台渊转头,“很高兴?”
“恩……”澹台冽笑道,遂后对上澹台渊冷横的眼神,忙不迭,“没……没有!”
“恩。”
澹台渊点头,拉着林倾华走进来坐下,若有所思的道,“本王也有些累了,既然你已经休养了两年,虽然还有恙,但宫先生在宫里就没什么大碍,能保你不死就好,接下来该本王休养了……”
“别别别……”澹台冽一拍桌案,双手高举,沮丧的撇嘴,“皇兄你饶了我吧……”见澹台渊面不改色,又扭头看向林倾华,林倾华恍若未见,饶有兴趣的抱过澹台殷逗玩起来。
沈仪珊实在看不过去,拉了拉澹台冽的袖角,“王爷跟你开玩笑的……”
这时,外面太监来报,宫先生到了。澹台冽一听满脸恭敬,“快请!”
紧接着御书房走进两人,一男一女。却尸天佑和宫琳。
澹台渊也站起来拱手打招呼,“来了?”
“恩。”宫天佑和煦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瓶子递给他,“这是最后一贴解药,一日一粒,一个月后你身上的毒就能全部解了。”
澹台渊满意的接过白玉瓶转身递给林倾华,林倾华接过瓶子,冷眸中掩不住的高兴,她当初确实没想过澹台渊的毒能解,两年了,终于成功了……
两年前那一夜澹台渊那一掌直接将苏雪瑶的全身筋脉给废了,昏迷了大半年之后醒来,全身瘫痪。没有杀了她却对她而言比死还残酷。
苏宸颜原本是要举国倾兵天辰,但虞寐公开表示附属天辰,而天池诗孙宁的地盘儿,凤鸣一干臣子也阻止他出兵,甚至有不少臣子在暗地里骂苏雪瑶是红颜祸水……
苏宸颜虽然重视苏雪瑶,但比起他的凤鸣,却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于是此事就是搁下……
“她……能放她自由了?”宫天佑道。
澹台渊看着他挑挑眉梢,“一个月后,本王会派人送允婆婆回宫家。”
宫天佑点点头,毕竟是师尊生前唯一牵挂的女弟子,救回来,让她在宫家养老,他的责任算是尽到了。
“还有我……”澹台冽双腿搭上桌子,摇摇晃晃,“我还是得仰仗先生看诊。”
“太上皇得常年戒骄戒躁,情绪起伏别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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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