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眼里涌出泪来,脸上却挂着笑连连请他入座,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急切地问:“你母亲可好?一别数年,想念得紧,却总是不得缘再见。”
那叫云飞的人道:“母亲也时常念着婶婶,是以特意叫晚辈来探望婶婶一回,请婶婶安。”
顾氏想起十年前的光景,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喜道:“上次见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幸而摸样大体没怎么变,否则怕是我也认不出你来。”说罢,又感叹光阴如此之快,想起老姐姐素来身子骨薄弱,问起这叫云飞的母亲来。
云飞道:“婶婶挂心,母亲一向安好。”
叙了一会子旧,顾氏反而没提正事,还是这叫云飞的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来,呈给顾氏,歉然道:“原该昨儿送来,婶婶不在府中,顾伯母又特意嘱托一定要亲自交给婶婶,是以晚辈在客栈留宿了一夜,又有其他琐事缠身,今儿才给婶婶送来,望婶婶海涵晚辈怠慢。”
顾氏看了一眼那信封,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既远道而来,若没要紧的事儿,不妨就在婶婶这里住一两日?”
云飞略作推辞,只说外头还有些事儿要料理。顾氏想到明玉的事儿,也不再多做挽留,问明了云飞暂住的地方,说写好了信儿便给他送去。
云飞恭敬道:“晚辈还需得逗留几日,三日后晚辈来取罢。”
顾氏想了一回,三日大体驶她做决定了,因此点头,留云飞在府里吃中饭,云飞因外头还有人等着,推脱了,顾氏也没强求。送走云飞,才拆了信,阅毕一叹,就如顾妈妈说的,原本是门不错的亲事,眼下却只能作罢了。
淅淅沥沥的梅雨仍旧不喘气地从天而降,倒有人不怕淋雨,站在客栈前的街道上翘首以望,瞧见那青色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一副新得了八卦的兴奋模样,问道:“哥哥才打陈家来,可得了新鲜的趣闻没有?”
说着见对方不大热衷,紧接着又道:“哥哥没有,我倒听说了一件新鲜的趣闻,活脱脱的才子佳人故事,倒比寻常的多了几分不同,那才子是真正的才子,佳人也是真正的佳人,十分般配的……哥哥去了这许多时候,不知有没有见着那佳人,更不知是不是与传言一般,那位佳人生的天上地下无双……若我能得一见,倒也不枉此生了。”
说到最后还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可惜那佳人心有所属,人家郎情妾意,我却只有听故事的份儿。”
这身穿青衫的人,倒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拜别了陈家四太太顾氏,姓楚表字云飞的年轻人。名叫楚云飞的神情略带不悦,絮絮叨叨不停说道的这人才住了口,没有继续高谈阔论。而是压低了声音道:“我知哥哥与陈家有些瓜葛,我不谈论就是,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的,现如今怕是许多人都知道了。陈家出了这样的事儿,那位佳人只怕已命归黄泉了吧?”
楚云飞脑海里闪过那匆匆一瞥决绝的背影,不置一词抬脚进了客栈。另一年轻人随即跟上来,不过却没继续说了。到了房中,楚云飞反而问他:“你可认得京城王家的人?”
“可是祖籍苏州,现任吏部侍郎那个王大人?”因是楚云飞引出这话,又在房中,没有外人,这年轻人便毫无顾忌了。笑嘻嘻道,“弟还当哥哥不爱这些趣闻呢,原来也爱。说起这王大人十分得圣上隆恩,又礼贤下士,声名不错。弟新得的这个趣闻,便与这王大人有关,倒不是王大人本人如何,而是他的长子。他那长子,弟也有幸见过一两回,生的相貌堂堂,最是一品风流,别说你我,整个京城也难寻出他那般品格的人物了。以前弟看了些杂书,书上说生成这般的人,大多是为情种。这王大人的儿子果然是个情种……”
楚云飞心头没来由地一叹,那决绝的身影又在脑海中一闪即过。
另一年轻人唾沫横飞,说得十分精彩,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说那王公子如何爱慕陈家的,又如何下定决心挑战礼教,非要娶了他心爱的女子为妻。他说得绘声绘色,对其中的主角更是大加赞赏。
正说的劲头儿十足,一直没言语的楚云飞猛然道:“倘或是那姓王的,见着人家姑娘生的貌美,起了邪心呢?”
话头被打断,这年轻人倒也不恼,笑道:“天下貌美的女子多的去了,依着王家的势头,和那王公子的相貌,貌美的女子那个不动心?便是七八个美妾也是消受得起的,怎么独独就爱这一个?这一个,听说还是个庶出,虽说陈家的庶出也比一般人家的嫡出好,但王家如今的势头,娶陈家的嫡出也不为过。”
“话虽如此,陈家的教养想来也是极严厉,如何会容得下出这样的乱子?”
那年轻人又笑道:“难道哥哥不曾听说这么一句俗语?老鸨爱钞,姐儿爱俏?说不得拿娘见王公子生的风流倜傥,一见钟情,恰好这王公子也是个多情的种……”
楚云飞脸色沉了下来,这年轻人方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得太过了,陈家再如何也是清流一派,养得闺女被他拿出来与窑子里的粉头相提并论,正琢磨着如何把这话带过去,心头却是一转,意味深长地盯着楚云飞傻笑。
楚云飞蹙起眉头,年轻人释然笑道:“都说传言不可信,看来也是可信的,陈家那位佳人果然是位佳人,哥哥也果然见过了那位佳人,否则哥哥这食古不化的心性儿,怎么突然理会起这些?真不知那位佳人到底生成何等模样,哥哥你见了一次便放在了心头……”
他调侃味儿十足,楚云飞只觉得一只苍蝇卡在了喉咙里,脸色极是难看。
明玉从顾氏屋里出来,便一路朝寿嬉堂去,香桃一路尾随,思来想去却是一叹,扭头瞧了瞧三五步之外跟着的婆子们,心头少不得暗暗着急。十三的性子也太倔了,纵然还了她清白又能如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倘或传开了,就算是清白的,她这一辈子也差不多葬送了。又想到她朝四太太说的那些话,这性子虽倔强,却叫人可敬,少不得又是一阵惋惜。
她一路走一路想,没有注意着人,明玉亦是一路走一路想着到了陈老太太跟前该如何说,两人皆没注意到小径上突然冒出来的人。
这个人正是明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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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小标题不对文……囧!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归纳……
谢谢亲亲们的鼎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