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到底不是很想跟李祭酒彻底撕破脸,在贾珠决定娶王熙凤以后,一天提上了礼物亲自去了李家,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是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好些青紫,走路也不大顺畅,说起李家,恨声直骂:“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贾珠问怎么回事,贾政支支吾吾又不肯说,还是第二天王氏骂起来,贾珠才知道,李家让下人,大扫帚把贾政赶了出来,所有礼物都给丢了不说,贾政一出门,李家下人还在门外撒了盐——活脱把贾政当瘟神了。
王氏说起来还恨恨:“还是读书人,还是祭酒的官儿,瞧瞧这做的事,呸,有这么招呼客人的吗?”想到贾政被人这样扫地出门,王氏脸都羞红了,这下可真正丢死人,又怪贾政自讨苦吃,“我说了请了中人去说一下就好了,婚书退回去就好,就你爹天真,两家都要退婚了,他还打量着能和平解决,以后大家还是通家之好呢……活了那么多年……”还这么天真!王氏看眼贾珠,到底没把最后一句说出口,可脸上的不以为然,却显而易见。
就王氏自己说,要是自家女儿被人无缘无故退了婚,嘿嘿,她不弄死人家就不错了,还想大家以后和平见面,哪怕做不成朋友也别成敌人?呸,做梦吧!
王氏大一开始就权衡了王家跟李家之间的差距,确定了有王子腾在背后,就李家那样的小官,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这才决定退婚的。贾政那点小心思,王氏一开始就不同意,他还当私下里找个借口,两家体体面面把婚事解除了,大家就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也不想想,哪怕再好的原因,一个姑娘被人退了婚,将来就毁了大半,李家摆明了家风严谨,不定最后人家姑娘会怎么样,迂腐点,出家都有的,也就贾政,不通世故,还当这事还真是能揭过去的呢!
贾珠对李家的姑娘那也是满心愧疚,听得王氏这般说,颇觉刺耳,再听她讽刺贾政,止不住就道:“母亲也别说父亲了,他也是希望两家别交恶……我们做事不地道在先,如何能怪李家不客气?按着我们家做出的事,我便是登门负荆请罪,也是该的。若李家能打我一顿,我心里、反倒好些。”
王氏还没察觉出什么,闻言不赞同道:“你怎么这么说,我不也是关心你?你看看你爹被李家打得样子,你身子本来就弱,要是被打出什么来,你叫我怎么活啊?”
贾珠愤然道:“我是您儿子您在意,别人家的孩子,难道他们的父母就不在意了吗?母亲您都不想想,当你伤害别人的时候,别人的父母,会不会也像你一样,伤心难过,背后把那祸首恨之入骨?”凤表妹要父母还在,知道自家女儿被你害成今天这样,会是什么反应?李家那姑娘,将来艰难,不也拜你所赐?人家父母痛惜生气是应该的。你怎么还能在这里,说人家家里的不是?
王氏瞧着贾珠森然的脸,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气道:“你、你这是在指责我对李家不义,你是在说我不是吗?”
贾珠定定瞧了王氏一会儿,低下了头,颓然道:“儿子不敢。”
王氏看他这反应,哪还有不清楚的,自家儿子,可不就是那样想的?气得眼睛都红了:“你是不敢,而不是不这么想!好啊,我养你十几年,生你养你,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啊?这样戳我的心窝子、啊?!我这么多年辛苦,劳心劳神,为的是谁?为的还不是你们兄妹?我要不是为了你们,我能这么费心费神啊?你就这样对我……”说着,帕子遮住了眼角,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丈夫没用,苦心养大的孩子,还这么来气我……呜……”
贾珠双眼看着地面,长长默然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无奈地安慰着王氏:“我没这意思,母亲,你别哭了。”
王氏的哭声,反而越发大了……
不管怎么说,贾家和李家这门婚事,还是退了。贾家自己承认,贾珠最近身子不好,天师占卜说了,若要化解,近几年都不得娶妻,怕耽搁了李家姑娘,所以退婚。为此,贾政还往府里请了好几次大夫,以证明此事,背后,王氏没少骂贾政出的馊主意。
可哪怕如此,明眼人还是看出来了,这是贾家有意退婚找的借口呢,明着李家是保留了面子,可在亲友间,李家姑娘李纨还是名声尽毁了,索性李祭酒还有几分薄面,有些人探听下来是贾家不义退婚,李家姑娘并无任何毛病,就给做媒,最后李祭酒给挑了个老家的本地耕读世家,男子中了个举人,单看才华,这辈子怕考不中进士了,难得的是人上进,家里给疏通关系,在衙门里做了个主薄,家里条件也不错,李纨有李祭酒背后撑腰,又有李氏宗族在身后,嫁过去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五年生了两儿子,日子别提多舒心了,这是后话。
只说眼前,婚事退了以后,贾珠的名声多多少少也受了损害,贾政在衙门里日子也颇不好过,还是王子腾来找过他几次,说说笑笑好不亲密,大家这才不当面说风凉话了,当然,背后的非议还是不少。贾政眼瞧着果然跟王家缓和了关系,哪还管得人背后说什么,高高兴兴回去跟贾母报喜去了。
事到如今,贾母说什么也没用了。而且有些事,贾政不清楚,不代表贾母人老成精的也看不出来,王熙凤前头刚残了腿,后面王家就跟王氏断了往来,摆明了这里头的事,跟王氏脱不开关系。比起李家,王家的力量,显然更大,更有利于贾政父子。
就是可惜,王熙凤的腿有残缺啊。贾母叹息之余,更恨了贾赦。
要不是他这个当大伯的不经心,贾珠有个荣国府一等将军的大伯在,亲事何至于如此艰难?不是微末小官家的闺女,就是有残疾的姑娘……哪怕贾赦肯给贾珠找个身份背景稍微雄厚些的,哪怕稍稍比王家差些,能帮衬到老二家,自己也不能看着心爱的孙子在王家那棵树上吊死!
说来说去,还不是贾赦记恨老二,连带着对贾珠也漫不经心。自家娶媳妇就精挑细选,侄子的婚事就漠不关心。贾母想到这点,恨得就咬牙切齿。
王氏跟她也是同样的心思,背后没少说贾赦这边的不是,连带着,对王子腾也不是多满意,婚事是定下来了,两家暗地里也交换了庚帖,只等着眼前退婚的风头过去后再正经下聘,可她都这样牺牲了,王子腾夫妇看见她,还是没个好脸色,每次见面,说不到两句就不理人了。要不是看在他们对贾珠还算好的份上,王氏非翻脸不可!
贾珠去了王家几次,暗地里瞧瞧去偷看过王熙凤,可惜他不知道,王熙凤为了在人前博同情,永远都是故作坚强,强颜欢笑的模样,贾珠看着原本如骄阳般明媚的姑娘变成这样,心益发软了,对着人后还自喋喋不休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王氏,也益发觉得隔阂。
在王氏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母子两,已然渐行渐远……
这一出退婚结亲的闹剧,前后拖了整整快一个月,当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时候,贾瑚也收到了徒宥昊从江南寄回来的信。
信是随着驿站寄过来的,同行的还有好大一箱子,问送信人才知道,这位皇孙贵胄可当真奢侈,竟是让人快马加鞭,按着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给送回来的——这样的速度,花费也是不菲。贾瑚打开那箱子一瞧,也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就是江南那边一些精致的书画扇子,竹制品等等一些小东西,再看那信,要不就是说今天看见了好扇面,觉得适合他买下来送他,要不就是说某某东西有趣,要跟他一起分享,还有一次在心里好不扼腕说道江南那边有一款早点味道特别好,可惜就是小摊主的手艺,人家几十年传下来的的手艺,就讲究个当地取材,现做现吃,他想把人摊主请回京城做给他都么办法,在心里惋惜了整整一页纸……
贾瑚读着那厚厚的一封信,一边看一边笑,再瞧那箱子个散散碎碎的东西,恍然才知道,徒宥昊为什么宁愿花大价钱让人把东西从江南送过来,而不是直接公器私用一把把信虽公文一起呈送京城——这样的东西,怎么也不好叫人看见不是?
回过头去,贾瑚跟韩昹说笑,说徒宥昊出了趟远门,人都活泼了,以前在京里可是惜字如金的,这会儿写信,一串一串的,又问韩昹可收到信了。
韩昹当着他的面都不好说的,只点点头道:“收到了,还给我捎了些特产,挺不错的。”不过他没说,徒宥昊给他的信不过寥寥几句话,一张纸,送的特产看着老大一匣子,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可没贾瑚的那样仔细。
贾瑚得了肯定的答复,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看来,是自己误会了。
也怪张氏,好好的在那边跟他说什么“四皇子怎么出远门还巴巴给你送东西啊,我怎么觉得不对啊?”,害的自己疑神疑鬼的,徒宥昊这样千里送信送东西是显得特别,可又不是单独给自己的,只能说,自己跟他关系太亲近了,大家都是至交好友的原因。
韩昹想到徒宥昊在给自己的信上特别嘱咐的,不动声色又道:“你知道殿下还给后妃几位皇子都稍东西了吗?你说,他送给我们的那边斑竹竹雕,会不会也给塞进去了?”
贾瑚一听更是轻松,原来,不止朋友,连亲人都送了,这下可以肯定,一定没别的意思了!当即大笑着摇头,笑道:“这可不一定,他看着外面冰,其实促狭着呢,谁知道都送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