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复兴党用了三年的时间把三四千万的人口集中到了三条贯通南北的交通线周边地区,但是相对于后世的十四亿人口来说,不到一亿人口的北中国还是一种人少地多的总体状况。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为了养护陕北地区的环境,复兴党把整个陕西地区的人口的三分之一集中在了汉中平原地区,其他三分之二的人口,则和河北、河南以及山东地区的外调人口一起分流到了东北地区的嫩江平原、松花江平原和辽河平原上的国营农场里了。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林雨泽觉得中央给地方加压,实际上普通百姓们也觉得复兴党的老爷们对他们好是好,可是也管的太严,管的太狠了。
除了每家都要抽调成年人口到外地生活以外,几乎所有的轻微犯罪都会被处以流放惩罚。偷了农场里的一根苞米,摸了同公社张寡妇的臀部一下,和刘二狗打了一架,在军训出操的时候没有达标,各种各样的轻微违规,都会招来举家被迁移到外地的惩罚。
在这里面,犯了罪的人还不是最惨的。
复兴党为了快速的完成工业化,对于劳动力有着巨大的需求。那些过去凭借着各种机巧的手艺走街串巷谋生的盲流,都会被复兴党处以反劳动罪发往新区成为劳改对象。那些过去习惯于在街面上乞讨为生的人,一旦表现出不愿意在公社或者农场的工厂中劳动谋生的倾向来,犯了一点点的懒病,就会立即被民兵们抓走,不是送到劳改队中劳改,就是送到陕北去种树。
用不少爱说怪话的群众的话来说,“新朝真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没事儿还要着管大家拉屎放屁。”
这话也不能说是错误的。不少由生产建设兵团主持建立的农场里,生产建设兵们就是用了比较粗暴的手段管理大家的个人卫生的。一旦像吃饭前没洗手,上完厕所后没洗手这样的事情被发现之后,打军棍和关禁闭还是轻的,很可能被安个反卫生条例的罪名之后,落得个被发配的下场。
用军事手段管理和教育遵纪守法的群众,用劳改的办法帮助不遵纪守法的群众改造思想,陈封这个小子甚至认为这是现阶段实现对人民群众的快速改造的唯一的办法。
王书辉一开始并不喜欢这种办法,这种粗暴的手段在他看来反映出来的是一种执政者的无能来。但是等到他多下了几次基层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确实是这种粗暴的手段更有效果,作用更大,效率更高。
原本处于农业时代的人民群众对于工业化生活不适应,这个问题是无解的。把中国的工业化进程提前了三百多年的时间,王书辉最不喜欢的“阵痛”的说法,竟然成了他唯一的解释。
比如说他就发现,农场还好一些,在严酷的制度和规矩下,在明确的物质刺激下,农场职工们向往更好的生活条件,自己就会比较努力的去工作获得更高的奖金和更多的分红。但是在那些农业条件不好,组织纪律性相对差一些的人民公社里面,随着复兴党高产作物和化肥农药的全面普及,公社里的“懒汉”和“闲汉”们居然开始层出不穷了。
王书辉也知道,因为公社干部大部分是基层士兵转业后担任的,所以缺乏行政实践的他们在手段和水平上相对不高,但是人民群众小富即安,能吃饱穿暖之后就不思进取的情况,也是非常严重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新京特区周边的几个公社里面就有这样的情况。分到了土地后的农民在种植了高产作物,使用而化肥和农药后连年的获得丰收。在这样的环境下,让他们参加公社文化学校,让他们学文化学知识,让他们参加军训接受民兵训练,他们居然就开始变得懒散懈怠,甚至消极抵抗起来了。
这些有了粮食过起了好日子的农民们,一方面不谋求任何的进步,另一方面,打老婆,搞破鞋,聚众赌博,甚至拉帮结派横行乡里的事情他们也做了起来。
当时和王书辉一起进行调研的中央`办公厅副主任、王书辉办公室主任张兆欢就对王书辉说,
“在农村里,不能让群众太清闲了。过得日子轻松下来,农民身上的懒病、赌病和花心病就要发作起来。往下走是人的一种先天性的缺陷,只有通过身体上的锻炼和思想上的改造,才能让人被动的进步起来。”
这话要是在之前从张兆欢嘴里说出来,王书辉恐怕还要生气。可是在王书辉看到了实际情况,又想到张兆欢在基层公社里面任职三年,把一个落后的公社领导成了一个先进公社的业绩,王书辉也不得不承认,对于人民群众的改造工作还不够严,还不够狠,还不够全面和深刻了。
听说过饱暖思****的,没听说过饱暖思学习的。孔二先生身处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交替时代里,也说出了“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这种话来,可见懒惰这种人性中恶的存在是由来已久的。
想要把吃饱肚子,穿暖衣服,过上好日子之后就想往下出溜的人,改造成为一放松下来就想学习想进步的人,这本身就是违背人性的。
可是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王书辉认为,人性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一个借口。吃生肉,吃泥土,这是一种基于人性的返祖现象,可是难道说这种基于人性的返祖就是正确的吗?
人类本身也是在通过劳动不断的改造自己,才实现了人类自身的进步的。如果总是拿人性做借口,人类恐怕早就在坚持着茹毛饮血的古老习惯过程中,在物种进化的竞争中全部都灭绝了。
所以当王书辉考察完基层情况回到新京特区之后,在全国范围内贯彻奖勤罚懒的方针,进步一部的改造人民群众和推动人民群众进步的讲话,就成了复兴党上下全面学习的文件了。
勤快的,上进的,认真的,有追求的人,复兴党就要宣传他们,树立他们,从精神和物质上全面的奖励他们,让他们更加的进步更加的努力。那些懒惰的,落后的,温饱既安的,那些满足于一个饱两个倒,一个礼拜洗一次澡的落后分子,就要接受惩罚,就要接受改造。
复兴党自己要求进步,同时也要求全中国的人民群众必须和复兴党一起进步。
你说你就想过个轻轻松松快快乐乐子子由由的散淡生活,这也不是不可以。等到你六十五岁以后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之后再说吧。
在新中国,无论男女老少,都必需劳动、训练、学习文化知识,不断的改造自己,发展自己。
从这个角度讲,虽然复兴党确确实实的给人民群众带来了新生活,但是在复兴党治下生活,还真就不一定有在过去的封建社会里生活痛快。
在封建社会里的地主老财们固然非常残酷的剥削和压榨人民群众,可是地主老财们也不会像复兴党这样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给严格的管起来。
比如说,老百姓自己的孩子,老百姓自己没有抚养权和教育权这个问题。
虽然复兴党给每个家庭都发放了教育和抚养补助,在法律上买断了老百姓对自己子女的抚养权和教育权。这种把人家的孩子强行夺走的行为,在作为父母自己都吃不饱饭的情况下是好事情,但当大家都过上了具有自己抚养子女的能力的新生活后,这样的做法,却是显得有些残忍。
再比如说,强行分家的情况。原本在老百姓没有谋生能力的时候,一大家子人是家庭的巨大负担,复兴党把大家庭分割成两口人的小家庭的做法在当时是缓解了老百姓的生存压力的。可是当老百姓的生活好了以后,这种强行分割家庭,把一个大家庭分割成在不同地区生活和工作的小家庭的做法,就成了一种让老百姓诟病的做法了。
但是话说回来了,这两个最让目前新中国人民群众诟病的政策,却是复兴党从最根本的地方入手,彻底的摧毁和消灭封建主义的手段。
在复兴党建立起从育婴院到幼儿园,从幼儿园到少年军,从少年军到大中专院校的全面教育体系之后,新中国的所有新生儿,都成了全面接受现代化文化教育和训练培养的完全意义上的工业人口了。
而且从实事求是的角度讲,父母就是再怎么对儿女有着深沉的爱,可是父母能够和专业的受过长期培训的育婴人员相比较吗?父母能够像医疗人员那样全面的照顾婴幼儿的身体健康吗?父母具备足够的文化和知识,对青少年进行教育吗?答案是否定的。
王书辉的这种做法,从某种程度上说固然有他作为一个孤儿的心理阴影的影响,但是这样的政策和制度,也确实是在培育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发展和进步的现代化人才的手段。
不说别的,目前阶段里,无论是从西山基地里出来的年轻人还是从湖北根据地的国家教育体系里出来的年轻人,现在都在全面的成为复兴党的中坚力量。
别说他们比他们的父母更优秀更进步了,就是和王书辉早年培养出来的那些边实践边学习的弟子们比较起来,他们除了在实践经验上显得有些不足之外,在各个方面也要比他们进步的多。
至少在科研领域,在工艺领域,在经济领域,在军事领域这些方面,他们都表现的让老家伙们非常的刮目相看,甚至有几分忌惮了。
不说别人,就说张兆欢吧。他就是王书辉经过整风之后,从完成了基层锻炼的年轻人里提拔起来充实中央各部门的新人之一。
林雨泽一直认为,有一些老人对年轻人不满的原因,主要还不是因为年轻人的工作干得不好。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产生的嫉贤妒能的心理可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林雨泽一直很喜欢部队里和基层里的那些正规教育体系出身的年轻人。和那些年纪相对较大,资格比较老的党员比较起来,这些年轻人身上没有那么多毛病。给他们什么工作,他们就做什么工作,他们的态度很平和,他们的态度很纯粹。
对于林雨泽来说,他就喜欢这种不愿意讲歪理不愿意拉关系,而是任劳任怨的解决具体问题,执行具体工作的下属。
谁是一上来就能把工作做好的啊?老同志里面固然有一些很有天才的人物,可是老同志里面也有很多怎么也不开窍的混账东西。年轻人固然在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可是他们都接受了系统全面的教育,对于工作的上手速度很快,综合素质高的同时,水平也都很平均。
对于领导干部来说,天才人物不是必须的,但是那些综合素质较高,水平比较平均,对待工作的态度比较纯粹的年轻人,才是他所喜欢的。
所以林雨泽和党内的一些老资格不同,他一点儿也不认为王老师把年轻人提到重要岗位上有什么问题。他也喜欢那些背景简单,没有什么驴球马蛋乱七八糟的说法和借口的年轻人。
和那些喜欢在年轻人面前吹胡子瞪眼睛摆架子显资历的老同志不同,林雨泽看到年轻的张兆欢的时候还和他却拉了两句家常,勉励了他几句,然后才和王书辉说起话来。
三年多的时间没见到自己的恩师,张兆欢对于王书辉还是很挂念的。看到王书辉那张似乎永远也不会变化的年轻面孔还没有什么,但是当他看到王书辉已经完全白了的头发的时候,张兆欢想起了范伟明的话,有感于老师的辛苦,眼睛有点湿润了。
王书辉还是那个老样子。看到感情外漏的林雨泽,他咳嗽了一声对他说道:
“不要在那里罚站,坐下说话!”
看到林雨泽的情绪平静了下来,王书辉才开始对他说道:
“察哈尔那边的情况组织上应该已经和你介绍过了。经过这几年的接触,蒙古各部也好,多尔衮也好,都知道我们不好惹,打仗是打不过我们的,所以表现出一副臣服的姿态。称臣纳贡甚至把儿子送到新京来当人质的很是不少。”
“他们是搞不清楚情况,把我们复兴党当成了封建朝廷了的。我们要对付他们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对于人口的需要,对于资源的需要,对于草原这个生产资料的需要。”
“范伟明应该和你谈过了吧。草原地区的金属矿产我们现在还利用不起来,但是呢,蒙古大草原上的牛羊马这些牲畜,却是我们现阶段非常需要的东西。”
“国家现在稳定下来了,群众的生活也达到温饱了,但是呢,人民群众的需求也更高了。”
“人民群众不仅需要吃粮食,更需要肉类的补充。光是吃鸡肉吃鸭肉是不行的,牛羊肉大家也是要吃的。所以说,你到了察哈尔地区,主要就要抓两个事情,一个是军事上不断的打击成规模有野心的草原部落,一个是要把那些俘虏的牧民们改造转化成普通的劳动者。”
“畜牧局这一次会一起和你们到察哈尔地区工作。在推广优质良种,特别是推广细毛羊和各种肉牛、奶牛方面,你一定要上心。”
“有了大量的细毛羊,我们的毛纺织工业就上来了,这是在解决人民群众对穿的更高要求。有了大量的牛肉和羊肉,我们的肉类加工工业就上来了,这是在解决人民群众对吃的更高要求。
“人民群众要吃的更好穿的更好,这个问题要通过大草原来解决。所以你的工作是很重要的。”
林雨泽听了王书辉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谁也不敢说吃和穿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