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之前小左提供给我的一些信息,我已经可以确定,F财团的那项治疗癌症的研究,并非看上去那么单纯。”
柳为继续说:“我的那个学生从各方面来说都与我有些相似,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一般。可惜他终究不能真正涉足梦世界,虽说精神力和普通人比起来已经足够强悍,但离底层意识始终差了那么一两步,实在遗憾。
“然而小左凭借一些特殊仪器的辅助,还是能办到某些特别之事的。付兰正是看了这一点,先前所盗的思维片段,其实早已在他这里留有副本。”
卫昕一听,不觉皱眉问道:“我不太明白,柳先生。付兰盗走那些思维片段,阻碍研究项目进度,只是出于自保的目的,为此破坏了治愈癌症的希望也在所不惜。
“换句话说,那些思维片段留在他自己记忆才是有用的,至少F财团在对付他的时候会因此忌惮几分,不敢随意下重手。但是他在左明弈这边留下副本,这又是为什么?”
左明弈是付兰从小玩到大的挚友,把这种秘密交给他保管也在情理之。只是这同时也会给左明弈引来杀身之祸,若是没人现还好,但要是消息走露出去,左明弈也会被弗拉克托财团列入目标名单之。
况且留一份副本,而且是残缺的思维片段,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是把整个研究项目全部盗出,交予左明弈,让他找到机会将这种新药研制出来,给财团一次打击,那还说得通。然而这种事情,似乎也不像是付兰会做得出来的,因为他并没有与财团对抗之心,只想求一分安稳罢了。
柳为说:“起先我也不太明白,不过如今看来,这应该是一个等待出的信号。”
信号?卫昕想起那天左明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付兰的死是一个信号,很多事情会由此牵动,开始运转。
“付兰将那些思维片段交给左明弈后,却并未对此多做解释。而礼园虽是尖端研究所,研究方向却不在类似路线上,小左那时还不知道那是治愈癌症的药物研究,但却看出了一些问题。我那学生也不顾当时我已经离开礼园,还是找到了我,向我请教这些片段的意义。因为我是他老师,他才敢冒险向我这个第三人透露这些信息。
“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付兰早已料到的,他希望自己盗来的东西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流传出去,让一部分人知道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意图,而这部分人必须是有能力处理它的,因此才找到了礼园。”柳为回忆道,随着他的诉说,他那两道剑眉却是越来越紧,“我将那些片段加入了分布式运算,但因为小左当时只说这是秘密,不能外传,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清楚。于是我虽然较为关注,却也没太上心。
“人脑分布式运算每一次启动,都要进行大量的筹备工作,所以一次会同时进行很多项运算。而且到了关键部分,必须借助梦境游戏来进行微调,不太在意的运算项目,一般来说分配的资源也会少得多。但上周得知了付兰的死讯,我仔细察看了底层意识的信息交换状况,现某部分和当时小左交给我的思维片段有重合,于是立刻调整了计划,把梦境游戏的倒数第二场提前到了几天前,将这相关的结果整理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已经异常严肃,卫昕也不由得认真聆听。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些片段来自一项癌症新药的研究。但只由那些残缺的思维片段反推补完的话,得出的成果,是一种基因武器!”
柳为眼闪过一丝动摇,似乎至今仍对这个结果感到畏惧与担忧。
“其杀伤力非同小可,而且可以根据需要进行精准调整。也就是说,可以专门针对具有某一特性的特殊人群进行投放,甚至针对某一人种进行投放。可以与致命病毒结合,向全世界散布,但只会影响到所瞄准的目标。也可以设定为制造潜伏型基因缺陷,一旦接收了特定的外来信息,比如收听了一段带有特制波段的音频,便会引爆基因的炸弹……总之,一旦投入应用当,是极端隐蔽,并且危害巨大的,甚至根本没有防范措施。”
卫昕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忽然涌出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这种科幻小说才可能出现的基因武器,竟然已经在实际研当!
而且他以前因为爱看科学类书刊,也接触过相关的知识,知道柳为所描述的这些功能,仅仅是基因武器的冰山一角。哪怕是能掌握其一项技术,也足以对整个世界产生威胁!
“这么说,财团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意要把思维片段取回?”
柳为摇了摇头,沉思道:“情况有些复杂,还不能确定。很有可能,财团方面并不知道他们对癌症的研究,会产生如此可怕的副产品。针对癌症开的新药,其主要研究还是在端粒酶上,基因工程方面的应用不多,但恰巧所涉及到的部分,一旦深挖下去,就会得出基因武器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我猜测,情况大致应该是这样的:付兰在盗取这些思维片段的时候,也只是抱有取来当作筹码的想法。然而以他释放了女王力量之后的状态,很有可能根据这些片段,拼凑出了隐藏在研究之下的这条恐怖支线。此时的付兰不可能直接毁掉思维片段,如果他那样做了,不仅会让自己失去最大的筹码,还会引财团对失窃片段的加倍注意,而从付兰把片段副本交给左明弈这一点看来,当时他应该是确定财团还不知道这个事实的。而他手上的这些思维片段,其实不只是延长了癌症患者们得到治疗的时间,更是间接催生了基因武器的研!”
卫昕心头一震,想起付兰身边的那些人,经常说起的他总是在问的那个问题。
如果你感染了一种致命病毒,无数的人会因你而死,那么你愿不愿意独自去死?
这个问题,是《空之境界》两仪式向黑桐干也提出的,最原始的版本多了几个条件——病毒的传播性极强,携带者本身不会死,但全东京的人会因为他活着而死去……
黑桐干也的回答是宁愿选择独自去死,但理由却不是出于什么大义,一个人的生命和几千万人的生命是无法比较的,若是决定自己活着而让数千万人死去也并非不可接受,这与善恶无关,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好人。只是干也自认自己没有“与全东京的人为敌也要活下去的勇气”,真到那时,只能选择自杀。而随后他又感叹道,在这种设定下选择自杀的话,反倒会被大众认为是一种英雄行为,真是一种讽刺啊。
直到现在,卫昕才理解了付兰这个问题背后,背负着何等的沉重。
而他在最后那个梦里问过卫昕的同一个问题,虽然细节上有些不同,但那个故意去除了某些条件之后的问题,反而更符合他本人的境遇,也更显出他的矛盾与自责……
弗拉克托财团的研究,本来也许根本不会走向这条路线,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现自己的研究成果能够用来制造基因武器,但却因为付兰的盗梦计划,无意间让其可能性大大增加。无论最后付兰是毁掉了思维片段,从而让财团现了端倪,还是等财团收回片段后渐渐现这个秘密,亦或是拖得太久,让财团对失窃片段起了疑心……
无论是以上的哪一种,如果财团在未来的日子里开出了这种基因武器,付兰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虽然他提前得知了这些信息,争取了一些时间,但基因武器却也算是因他而生。
即使是死,也无法摆脱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