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风蓦地把我吹愣在了原地,脑子像短路了一般停止转动,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我记得这个地方不应该有风啊,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产生了波动?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抚平了向上直竖的汗毛,狐疑地回头看了看。
连片树叶都懒得动的树林,哪里会有人的影子。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不仅幻听,难道还产生了幻触,这个树林诡异得很,我得赶紧行动起来,找到鹤,驾驭貘,离开这个鬼地方。
如果我一开始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鹤很有可能进入了一个十分温暖的地方躲了起来,这个地方应该就在我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之中。我举起手里的手电,四下观察着这些长得一模一样的土地,像看看有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虽说整片巨柏林的每一棵树都长得各有各的特点,扭曲成一团形状怪异的弧,仿佛是一张张被硫酸腐蚀过的脸。但此时此刻,这些树木在我眼中却几乎都一模一样,完全分辨不出哪块土地才是鹤真正打开的地方。
手电的光在面前不断地扫过,晃得我眼睛都有些酸了。我翻开背包取出水壶,仰头猛地灌了一口,看着面前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突然低头跪下,拿出骚包给我的锤子,一榔头砸向了面前的地面。
不管了,择日不如撞日,择地不如撞地,就从这一块开始吧。
地面的积雪在榔头挥舞下的一瞬间,砸出了不少雪沫,三五下就露出了底下黑褐色的表层。我对这里土地的构造并不熟悉。几锤子下去也没见地面表层有什么变化,只是浅浅的一个坑。按照现在这个形式来说,鹤哪有时间慢慢砸出一个能容身体进去的入口,来躲避危险呢。这里十有*应该不是鹤进入的通道。
我曲着腿往边上移了移,随意比划了一下,对着隔开另一边的树根又是一锤子。但还没落下第二锤,我突然感觉刚才那个被我砸出的土坑变得有些奇怪。
我没有移动身体。削尖耳朵仔细听着边上的动静。小心地乜斜着眼睛,观察那块土地的动向。
原本被我砸出十厘米深的口子,居然开始慢慢地愈合。像是人的伤口一般,泥土在自己帮自己填起来。不仅如此,那声音听起来还特别瘆人,咯哒咯哒。就像有人用一把刀,在崎岖不平的头盖骨上慢慢滑过。
我的天灵盖跟着疼了起来。仿佛那把刀子正悬在我的脑壳上,几乎不敢用正面去看那块诡异的地面。谁知还没反应过来多久,我面前的土坑也开始愈合,咯哒咯哒。吓得我锤子掉落在地上,一棒子砸在了我的脚上,疼得我嗷嗷直叫。
骚包这家伙。给我防身也就算了,还非得整个全金属的。现在真是让我没地方哭去。
我不敢轻举妄动,害怕着地面上会出现一张嘴,硬生生把我吞下去。大概等了十几分钟,愈合完成的地面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哈,也就这样嘛,既然你能愈合,那就比比,到底是我砸的快还是你愈合的快!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干劲,把背包里所有的器具都取了出来,乒乒乓乓地在地面上凿洞。你还别说,被我这样一顿折腾,顺着树根的地面马上就下去了不少。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右手一使劲,又一抔土被我掀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我的锤子和双脚感到一阵柔软。这种柔软不像是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反倒是柔中带硬,分外古怪。我停下手中的活儿,俯身用手一点点拨开面前的土地,赫然看到一抹红色出现在眼前。
我第一反应就是血液,好在那红色的凝固的,应该是布条之类的东西。就在我停下的档口,土地渐渐开始愈合,我立马又开始手中的活儿,一点点把泥土和那块鲜亮的布条分离出来。
越往下我的心跳得越快,我几乎能肯定这下面埋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百分百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奇怪地埋在这里,但既然已经开了个头,没理由不继续下去。
把尸体挖出来这个过程对于我一个弱女子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把他的身子清理出来,却发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树木的根须已经缠绕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索朗说过,这片巨柏林生长速度极其快,看上去就像是长了几百几千年,根须自然不必说,足足有我大腿般粗细。这样的树根盘绕错杂在一个尸体上,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再看那具尸体,除了腰上系着的红色腰带,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丝毫的辨识度,面部和手臂等露出来的部分已经开始白骨化,刚才觉察到的柔软应该是身体上的棉衣所带来的。他的嘴大张着,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扎着腰带的尸体,我急得我曾经见过。那是在陆遥的梦境之中,下着雪,我从雪里扒出过一个跟陆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现在的场景,几乎跟当时一模一样。
如果再继续按原来的剧情发展的话,这个尸体应该……
我不敢再去多想,背起书包准备离开这里。
这里实在是太邪门了,我甚至觉得那些树木之所以能长得这么快,是由于他们在吸收着底下尸体的力量。我不知道鹤是怎么从这里进去的,但现在光凭我一个人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我还是回去找他汤凯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我看着面前一棵棵做过标记的树木,准备顺着刚来的路线离开。走出去没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具尸体。尸体的嘴依旧大张着,脸上的颜色却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刚刚像干尸一般的土黄色,骤然有些发青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尸体被挖出的缘故。地面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愈合起来。
我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潜意识告诉我这不是一个好征兆。我想拔腿就跑,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丝毫动不了。
尸体的颜色继续变化着,仅存的干皱皮肤上开始出现黑蛇头一样的血管,一点一点从皮下凸起来,仔细看去。总能觉得那些血管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流动着。
随着血管的突出,尸体的面色更加深重,几乎到了铁青的地步。那张原本长着的嘴巴,正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大张着,角度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我突然想到了程晓在车上跟我讲过的一个鬼故事。当时的她得知我是《异闻录》的主编之后,兴奋不已。非要跟我讲讲当地“特产”的鬼故事,让我这个“专家”给点评一下。
“嗐。我哪是什么专家啊。”我笑了笑,眼睛却依旧停留在车窗的玻璃上。
“吴主编,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程晓来劲了,不自觉地把身体转了过来。她坐在副驾驶上。而我在后座,安全带搁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看着怪难受的。“在这方面。我敢说你一定是专家。”
我轻笑,没有回答。她便开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您别看我们s省省会和你们那些大城市一样,都是高楼大厦的,其实啊,我们这里的文化可丰富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少数民族在这附近?我看资料上说,足足有五十四个呢!厉害不?”
“我先跟你讲一个吧,时间不多,我快些说。过几天我们去高原上,你能看到那边有些老房子建的特别低矮,要么就是门槛十分高,高的有些吓人。这些可都不是为了吸引游客的,其实啊,是用来防僵尸的。”
“僵尸?”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十几年前港台僵尸片辉煌的那段岁月,我也是捧着电视机又怕又好笑的忠实观众啊。
“是不是有点儿意思了?我们这里的僵尸不叫僵尸,叫行尸,或者弱郎,但行为都跟僵尸差不多,木木地走着,还会拍人的脑袋。据说被它拍到了,你也会尸变,这就像病毒似的,一传十十传百,马上就变成行尸村了。”
我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愿意听她讲鬼故事也是因为她起先把我捧得太高,如果这个时候表现的害怕的话,就太没面子了。虽然我的头皮发麻,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碰自己的脑袋,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继续问道。
“然后呢?”
“然后就建了那种房屋啊,因为行尸不会扭动身体,所以无法进入那些房屋。所以这个故事,可是真是存在的啊!”
程晓的声音故意压低,努力营造着这种诡异的氛围。我整个人几乎身临其境,直到旁边的司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她努力营造起来的氛围。
“我说姑娘啊,鬼故事看多咯,现在你去高原上看看,哪还有那种房子啊,别在这里自个儿吓自个儿了,待会儿去高原上看看风景,比听这些鬼故事强多了。”
司机的话在理,虽然不好听,但程晓没有还嘴。
末了,司机突然补了一句:“你瞧你把人给吓得,后面那姑娘脸都白了。”
我一听,刚刚还被吓得惨白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通红。
“吴小姐,我……我不是故意吓你的。”程晓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事。咳……”我没想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一位司机给看透了。果然在路上常年跑的人,看人都是一看一个准。
“那……那些行尸怎么处理?”我问。
“啊?”程晓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明白我还在问她关于那个故事的时候,开心坏了。
“哦哦,你是说处理啊,其实不难,只要……”
“到了。”司机停车,拉起了空车的牌子。打票机“吱吱吱”地吐出一张发票,司机熟练地伸出手一把撕下,递给了副驾驶位子上的程晓。
“谢谢师傅!”程晓帮我取下行李,风风火火地带我走进洲际国际酒店的大堂。
我本以为这个故事的后续待我下回见到她的时候再补上不迟,但面对现在这种情况,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有一种直觉,面前的这个鼓胀黑化的尸体,下一秒钟,很有可能会突然坐起,然后以飞快的速度跑过来摸我的“顶”。
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天灵盖就像是被人揭开一样,感到十足的冰凉。此时此刻我只想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快步地行走在林子中间,尽量花更少的时间去辨别树木上的刻画。好在自己刻的每一下都足够用力,辨识起来也很方便。
刚才过来的时候,走走停停,已经用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了。由于林子密闭的特殊性,我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仅有的光线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暗淡下去,时间已经接近六点了。
这个点,汤凯应该早就回去了吧,如果他发现我不在,还动过他的牛皮信封,肯定连剥了我皮的心都有了。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脚步更加迅速。我只要不停地走,不作丝毫停留,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出去之后就不怕了。
正当我算好时间,准备迎接上坡时,却猛地发现面前的道路又通道了那个盘根错杂的尸体附近。
隔着三棵树的距离,我能清晰地看到尸体腰间鲜红色的腰带。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同时却明白了此刻的境遇,很有可能是鬼打墙了。
很多人都说,鬼打墙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只是人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所产生的方向偏差。但就算我怎么偏差,树上的刻痕不可能骗我啊!
我的腿登下就软了,我恨不得一锤子砸在自己的腿上,废了这条不争气的东西。
视线不断被尸体吸引着,有一瞬间,我突然感觉面前尸体的胸口,开始缓慢地起伏着,像是有了呼吸,包括缠在他身上的树根,都跟着翕动起来。
“丫头……”缥缈的呼喊突然响起,像一只无形的触手,猛地勒住了我的脖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