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噼啪——”声中,慢慢溜走。
对于旁人的敲敲打打,王福生的目光更加集中在了苏雪青的奋笔疾书上面。
她不停的挥笔弄墨,像是一位水墨图的高人画家正狂妄潇脱的做画。她对着废纸上不停的写写画画,标着一些他根本就看不懂的符号,正在咬唇细算。
为了不扰了他们的思绪,王福生一直忍着满腔疑惑,无法询问。只期待时间快些结束,他更迫于明白,这位绝美无双的姑娘,到底在蹙眉细思,猛画些什么东西。
转眼,一柱香的时间过去。
已经遥遥领先的麻子李,已经把账簿结算到了一半之多。其次是秦夫子,也就相差一两页之间的距离。
但最后扫到苏雪青时,王福生着实吓了一跳。这个美人儿已经翻算到了倒数几页。而行那算帐的速度,简直与翻书无异。一页下来,只是粗略的细看几眼,然后标下数字,再画上奇怪的符号,也就算终结。
这后来居上的速度,未免也太令人诧异了吧?
这一刻,王福生的注意力,再也无法受麻子李的银算盘吸引,而是直直跟着苏雪青的手走。
她的手每翻一页,他的嘴巴就要张大一些。
到最后呈O型时,苏雪青才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毛笔搁下,然后将目光凛向王福生道:“不打算验算了,都是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应该不会有误!”
“这……这……”王福生张大的嘴巴,半晌合不拢。
不仅是他,就连旁边埋头猛算的八位也各自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像被点一般的盯着苏雪青瞧。
那模样,仿佛看到了尼斯湖水怪般稀奇。是的,这一瞬间,已经无关输赢成败,而是她的举动,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范畴之内。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女人竟然不用算盘,用点墨水胡乱添画一番,就说已经结算出来了,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胡来,怎么会是真的?”麻子李本来是该他第一的,眼下看来被苏雪青抢了个头彩,自然不高兴,当即起身红着脖子反驳起来。
其它人除了秦夫子以外,纷纷抗议的站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的朝苏雪青的账簿望去。
惊诧了半天的王总管马上起身调和道:“各位安静,此事王某也觉得过于蹊跷古怪,要想知道结果,我们先把已经结算出来的账簿,再仔细核对一遍就明白了。”
“是……一定要核对。”
“不错,她怎么可能不用算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算出这一切呢?”
“含要她真有这个本事,我自愿放弃。”
“对对……我也是!”
面对这一群以自我为中心,自以为是的愚蠢人类,苏雪青只是无言以对的摇了。继而,退到一侧,又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们来揭露账簿的准确性。
不一会儿,王总管就把准备的账簿和已经被苏雪青结算出来的账簿放在一起,然,当着众人之面,一页一页的翻阅起来。
“一百零九两五钱银子……”
“三百六十四两整……”
“九十一两三钱……”
越往下,众人的脸越发青。直到最后,王总管念道:“欠赊七千零五十一两九钱……赚入一万四千三百二十八两……支出三千九百……”
“对的……一点不错,一点不少,全对的!”王总管的话语,显得异常高亢兴奋。蓦地让场面陷入一场死寂之中。一直洋洋得意的麻子李,面如死灰的盯着苏雪青的账簿,仿佛想在这一刻,把她瞧出一个洞,或是一个破绽来。这样才能解释,整个事件的奇异之处。
“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王总管用异样崇拜她的目光盯着她,这个女人果真不是一般的女人。不但有绝世的美貌,还有过人的气魄,更难得的是,有超群的智慧。
苏雪青知道,跟这些人解释没用,总不能说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吧?然后还说,加减乘除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必修课。这些简单的帐,连十一二岁的小朋友都能算,这样说出去,岂不把这些人给羞死?
看来,只能再次造谎:“哦,这个……小时候我爹也是经商的,然后自创了一套算帐的土方法,既不用算盘,又可省时,而且精确度非常浮”
听了她的话,的人唏嘘感叹一片。自认为长这么大,竟然还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算法。纷纷由方才的嫉妒之色,投去仰慕的目光。
王总管当然也是对苏雪青刮目相当,继而笑着收起所有账簿道:“既然这位姑娘已经夺胜,那么这个环节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接下来,大家并非没有机会。所以,也不要丧气。”
显然经苏雪青这样一玩,那气势昂扬的几人,已经势气大减,纷纷露出颓丧之色。
不错,最可怕的输赢不是在最后一秒败在对方手里,而是在你还不曾开始,对方已经赢了。
这种才是真正的让人致命,让人绝望。
“各位,接下来要比的是,品菜!”王总管为了让大伙高涨一些,故意加重了嗓门,想唤回他们刚开始的热情。
说到品菜,众人这才微微有了兴致。个个竖起耳朵,想再打起精神力拼一把。毕竟输给谁,也不能输给了这个女人。更何况,从一开始,他们还不断的看轻了她,奚落了她。
“做为浮生客栈的掌柜,必需要懂得各大名菜的菜系,味道,名称,做法以及材料,你最好能一口讲出。这样,客人在询问你所点之菜时,你才能一口无误的向客官推荐出来。这样不但能让客人记住本店的特色,也能让客人宾至如归。更加喜欢上这里,更加依赖这里!”
王福生的话,不由得让苏雪青再次深感佩服。这真的是把客栈当成酒楼饭店在经营,要回到现代,绝对是一个能赚钱的主,其思维与想法,简直与现代人太贴进了。
“各位要是准备好了,那么在下就让人上菜了。”
说着,王福生轻轻的拍了拍手掌,接着珠帘之外,缓缓走出一群小斯来。
为首的小子长相白净而清爽,只见他手托玉瓷盘,面无表情的走到王福生的身爆然后将瓷盘轻轻放下。
这次,麻子李等人誓足了信心。毕竟头一轮的惨败是他们完全大意,当然也算这丫头走运,竟然鬼使神差的学了这么一门技术,不过这一次,他们绝对想不到,苏雪青的本事。
曾经在皇宫中当了那么久的娘娘,什么美食她没吃过?更何况在现代的时候,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品偿美食。要不是穿越过来嫌自己太胖,起码皇宫里做的每一道菜,她都要吃个够。
看到桌上那鲤纹玉瓷盘上的菜,苏雪青只需一闻就知道。当下,在王福生还来不及询问的情况下,苏雪青扬声说道:“这道菜是御用佛跳墙吧?”
此话一落,场面再次一惊。
王福生最为诧异道:“姑娘还未偿,怎么就知?”
“呵呵,见过!”苏雪青连忙遮掩的回道。
对方这才点头道:“拿娘可知这道菜的主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鲍鱼、鱼翅、刺参、鱼肚、鱼唇、鹿鞭、鹿筋、蟹黄、湖虾肉、干贝等十八种原料和秘制的调合汤!”
王福生听着她完全不露一字的演说,蓦地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大大的道:“继续说,它还有什么妙处?”
“妙处在于,它汤浓郁浑厚、料清雅软糯,吃完之后沁人心脾的感觉久久不能离去。个人以为可以算作美食的极至,细细琢磨,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先不说这许多的名贵海鲜、野味,能将这三十多味料的调和,这相生相克的火候就让人称奇赞叹。准备的功夫远大于烧的功夫,这暗合人生的道理,所谓厚积而薄发。”
说完,稍微停顿下来的苏雪青,微微打量四周,发现所有人又用奇特的眼神望着她。
方才,她差点快沉醉在自己说的美食里了。这一刻回神过来,立即觉得有些失态。
“那个……我说错了吗?”苏雪青难得有些害羞一会,声音如蚊般询问。
王福生猛的摇了,然后挥挥手,示意那人下去道:“换……快换……姑娘,你说得对,太对了……”
过了一会,另一位小二又端着一盘芬香无比的小锅来。
刚到门外,苏雪青就闻着那久违的香味道:“哇,是烧鹿筋吗?”
“是,不错,就是它,姑娘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
“用的是梅花鹿筋、白菜、枸杞、山鸡、老鸡浓汤吧?”
“那味道呢?”
“梅花鹿的鹿筋弹性十足,被萝卜和苹果煨制之后,非常的清鲜而无任何腥膻之气。汤依然如常的浓郁香醇,只是由于是用山鸡和家养鸡一同炖煮的,在不腻不肥的特点下还别有一种野味香,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鹿筋是养生的好东西,不仅壮筋骨,去风湿,还利肠胃,可以瘦身。”
“……”
她欢快的说完,发现所有人都哑然无语的望着她。
王福生又匆匆喊道:“换,换……”
“是……”小二连忙退下,又匆匆换上别的菜来。
过了会,苏雪青只需看一眼,便惊奇的叫道:“万福肉,这不是用精选五花肉、怀柔板栗、山东金丝小枣、西湖莲子做的吗?这可是道典型传统制作的菜品,即没有添加任何色素味精,只用八角、桂皮、甜面酱、大豆酱油等香料靠小火入味而煨成的。如同一朵鲜花的万福肉,色艳肉香,即使大快朵颐也丝毫不会发腻,除了香还是香。而且,五花肉肥而不腻,即使常吃也不会使人发胖。”为什么苏雪青会知道这么多呢。因为这道菜,是她在皇宫中最喜欢的。一来可以解肉馋,二来不会长胖,所以她才会对这道菜如此刻骨铭心。
然而,对于新的一轮机会,原本跃跃欲试的麻子李等人,此刻经苏雪青的这一翻话说下来,也顿时矮下身去。他们就像那原本还生机勃勃蔓藤,突然经受了风吹雨打,瞬间枯萎下去。
不错,现在各各在心底暗自叫屈。今儿个究竟碰到了什么高人啊。不用算盘做出来的帐,竟比他们还准还快。不用品偿,就能知道菜的材料名称,以及口感,这未免也太邪门了吧?
王福生比起应试的几个人,自然是显得喜不自胜。人就是如此,当你越是低估一个人,越发现她的好时,你就会感觉像找到了宝一样。而你越高估一个人,然越发现他没有那么好时,你就会像踩到屎一样厌恶无比。
所以,苏雪青现在,就在王福生的眼里,像一块瑰宝。
二人说着说着,将几道做为应试者考验的菜,都说了透彻无比。王福生本也是喜好美事之人,现在经苏雪青这样谈起,就像遇见知己。只后悔当初没能慧眼识珠,早一点发现此女的能耐。
其它人看得兴趣索然,显然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个个脸露阴霾。
“王总管,你不会真的是想让一个女的来浮生客栈当掌柜吧?”一直不怎么服气的麻子李,终于按耐不住性子,语气略带不满的打断了二人。
经麻子李这样一说,王福生这才从返过神来。收起笑脸,微微作难的盯着苏雪青道:“按理说,这位姑娘资质过人,已经连胜两轮,当为今日的胜者。可是,她乃一介女流,若真留在此地当差,恐怕会惹来旁人非议!”说到这里,王福生看苏雪青的神情,略带一丝愧色。
麻子李立即拍了拍大腿,大喝一声道:“就是嘛,哪有女人出来做掌柜的,而且所来之处还是浮生客栈,这简直就是胡闹嘛。我看啊姑娘你啊,不如回家算了,女孩子家家还是不要出这些风头的好。”
听了麻子李的话,一旁的朱三娃也跟着附合道:“是啊姑娘,你好好的,干嘛要在我们男人中间趟浑水呢?要不是你,我们今日的胜负早定了。”
二人的话,无疑不让苏雪青恼火至极。当下,她不顾众人的目光,“砰——”的一巴掌打在桌面,脸色深沉道:“你们什么意思?一个个大老爷们,还要不要脸?不要以为我是女流之辈就好欺负。刚刚都说了,要想谋得这份差事,就得各凭本事。方才你们与我打赌就已经输了,并许下诺言,说要自动放弃,念在大家都为了这份差事不容易的份上,我并没有追究什么,现在我到倒要问问了,刚刚那席话,究竟是谁说的啊?”
一句话说得,气氛立即死沉下来。
麻子李和朱三娃二人,两人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不错,那些话是他们说的,当时也只是一时冲动,并没料到此女会有如此厉害。现在,竟还被她羞辱,两人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姑娘……姑娘,不要动恼,不要动恼的好……”王福生当管家的年份已久,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场面,客栈里头,每次客人要闹事的时候,他几乎都要出面和解。所以,一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他是最头疼的人了。
苏雪青听着王福生的劝解,火气蓦地也消了几份。语调柔下来道:“王总管,当初你让我进这间客栈时,想必已经做好了让我当掌柜的心里准备。现在,我做到了,而且不比这些男人差,你为什么还要歧视我女人的身份,而出尔反尔呢?”
对于苏雪青的询问,王福生有些焦头烂额起来。当下,摇了道:“姑娘,并非是王某要出尔反尔,毕竟此处王某是做不了主的。不如姑娘先等一等,让我请示一下听风公子,再来告诉姑娘结果可好?”
“听风公子?”苏雪青微微蹙眉,神色有些猜疑道:“难道,他是这家客栈的主人?”
王福生淡然一笑,笑容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姑娘要是以后真想在客栈做事,就不要多嘴。听风公子不是客栈的真正主人,只是主人身边最亲近的人罢了!”
见王福生说着便严肃起来的语调,苏雪青虽然还想知道些什么,可眼下也只能识趣的点点头,故作乖巧柔顺道:“噢,我知道了!”看来这家客栈的主人,比自己当初开赌坊青楼时还要神秘啊。不过,只要她能留下来,慢慢的,就要把整件事情,调察个清楚先。
“拿娘稍等!”王福生看不透苏雪青心里在想什么,只当是小姑娘家没见过世面所以好奇而已。当下,也没怀疑什么,便径直离开了。
王福生走后,屋内除了几个看管的小斯以外,就剩下他们应试前来的九个人了。
没有了王总管,苏雪青理所当然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看着那几双近乎想咬死她的眼神,苏雪青蓦地才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危险。当下,不由自主的退后数步道:“呃,你们不要乱来啊,刚刚在没比之前你们可是豪言壮语的说,男子汉大丈夫,完全输得起的哈。不要现在趁没人的时候,对我怎么样啊!”
“含我们是说输得起,那是因为输给男人无所谓,可是你……”麻子李话说一半,便气得语咽。
朱三娃也跟着叹道:“这要传出去,日后我们的颜面可放在何处啊?”
“放心,打死我也不说,我真不会说……”苏雪青捧着胸,一脸诚挚的回道。
朱三娃却恼道:“就算你不说,难道别人没眼睛嘛?我们八人曾信誓旦旦的来,每个人都准备充分,就为拿得这一差使。可你……你……”
“好了,大家都是男人,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轮数岁,我们可以帮她父辈了。况且,人家也是有真材实料,我们应该庆幸,我们所见到了这样一位有所不同的奇女子。又何必再出刁难之意?这岂不是小人行径吗?”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夫子,终于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瞬间把苏雪青感动得,简直有点天花乱坠。
秦夫子属这八人中,修为最好的人。可能是教书先生,身上所带的儒雅之气,是旁人没有的。
身为师宅天生就受人敬重。所以秦夫子的话,在众人之中,还是非常有份量的。
麻子李和朱三娃一时间无法反驳什么,只能低着头,忍显得不服气的龇牙咧嘴起来。
“好,我们不欺负她。不过,能不能留下来,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毕竟她是一个女的,如果人家浮生客栈的东家,执意不愿意收一个女人,那我们还是有机会的!”麻子李想了办天,突然又想到这么一条,瞬间让在场的气氛,又高涨了不少。
不错,身为女人,苏雪青能留下来的机会并不是很大。所以,就算他们输了,但还有赢回来的机会。
“嘿嘿,这就要看天意了!”朱三娃也兴奋的手舞足蹈,仿佛已经认定了,苏雪青会被赶出去的结果。
对于它人的兴灾乐祸,苏雪青倒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只是平稳的坐着,目不斜视,直直的等待着王总管回来的宣判。她相信,既然她能走进这道门,那么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