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湿的黑土仿佛还留着玫瑰色的晨曦的余痕,百灵的歌声骤雨似地漫天落下。太阳刚从苍苍的山巅后面露出来,它那最初几道光芒的温暖跟即将消逝的黑夜的清凉交流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浓密的树叶在伸展开去的枝条上微微蠕动,却隐藏不住那累累的硕果。看得见在那树丛里还有偶尔闪光的露珠,就像在雾夜中耀眼的星星一样。而那些红色果皮上的一层茸毛,或者是一层薄霜,便更显得而润湿。云霞升起来了,从那重重的绿叶的斡隙中透过点点金色的彩霞,林子中映出一缕一缕的透明的淡紫色的、浅黄色的薄光。西郸国的封后大典,似乎也就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乾坤殿中,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宝座上的男子身穿金色九龙衮。男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一样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无一不把他衬得俊美无双。尤其是那浑然天成的君王之气,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然而,在男子的背后是雕龙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一条矫健的金龙;仰望殿顶,中央藻井上有一条的雕龙蟠龙,从龙口里垂下一颗银白色的大圆珠,周围环绕着六颗小珠,龙头、宝珠正对着的金銮宝座,梁材间彩画绚丽,鲜艳悦目,红黄两色金龙纹图案,有双龙戏珠,单龙飞舞;有行龙、坐龙、飞龙、降龙,多姿多彩,龙的周围还衬着流云火焰。雕龙围屏的左爆是一张精致无双渡着金漆的雕凤软椅。
凤椅上坐着的女子,她身穿浅粉色的修身宫装,那淡淡的颜色,刚好可以凸现出她修长平均的身姿。她选得很不错,粉色的料子极淡,已快经接近白色,让她看上去十分妩媚,就似少女面颊上最自然却最诱人的。
她的头发只盘了简单的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顺的披散在腰后,右边从头顶到耳边压着用珍珠和红色宝石穿的金丝镂空珠花,蜿蜒盛开,更有几朵开到了或是额边、或是眼角、或是耳畔,那乌黑的头发从间隙处露出来,更衬得“梅花”红艳,而左侧是那梅花琉璃钗,玲珑剔透,浑然天成的红色正好雕成了梅儿,坠着三股水晶珠和红玉珠距离的珠串,最下头汇合在一路,悬着一颗东珠,竟有龙眼巨细。
更可贵的是,那东珠的光华竟泛出光晕;最外面罩着石榴红织锦面的披风,一双纤纤玉手细腻的露在外头,她的左手上用打磨得圆润的红玉珠串,过中指交叉经手背到手腕装饰着,珠子衬得她肌肤胜雪。
女子抬眸,看到旁边的俊冷不凡的司空诀时,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今天的她,为了使自己看上去端庄贤淑一些,刻意不施粉黛,但却用胭脂染了红唇,显得红艳欲滴就如那头上身上的;最吸惹人的是眉心竟有一朵怒放的!梅花妆在西郸国是很流行的妆束,常人也见过不少,但方乐瑶今日却精心装妆过的,原本纵横眉心的竟是用真的梅贴成的,雅意悠然,大气婉约,远比那些用胭脂花上去的来得娇艳。
不错,今天是她登上后位的日子,无论如何,对于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衣一衫,她都不可能掉以轻心。
除了殿上的两位大气人物,然,巍然而立的重檐九脊顶的殿下,是衣着盛装,面色肃穆的各方要臣。
大臣从殿内,延至殿外,依稀可以看到到,在大殿之外斗拱交错,黄瓦盖顶。
在这看似庄重神圣的大殿前面,似暗藏杀机。
殿上的帝王神情冷峻,黑瞳凝重的盯着远处,似在焦急的等待一场即将爆发的可怕风雨。
而殿上的女子却眉梢带笑,眼中秋波流转,似期待,似得意……
这时,一身灰袍的伍德,一手拿着麈尾,一手拿着金色的黄折子。不慌不忙的走到大殿之中,随即将手中的折子缓缓摊开。
这一刻,承载了不少人的夙愿,这一刻,也让台下万众瞩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皇后因不领圣恩,自仗功高过人,便目中无人,完全没有母仪天下之礼仪淑范。故从今日起,空缺数月之久的后位,由……”
“慢着!”
当方乐瑶伸长了脖子,等待着伍德那尖锐的嗓音亲自宣布,她将为后的消息时。可就在这一刻,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道浅柔的低喝声。
如此重要的大典上,如此庄重而严肃的场面,此刻竟然有人在这一刻大声喝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人吸引而去。包括方乐瑶那张已经气得快要扭曲的怒颜,唯独扬起眉梢的人,除了司空诀以外,再无旁人。
阻止了这场册封大典的人是一位“少年”,殿外那个白衣黑冠的少年策马而立,风起,她垂落的黑发轻舞飞扬,长长的发丝夹带着飘落的飞花不时掠过他的脸颊,那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背在她的身后,高挽的发髻,飘散在肩头的长发,不着一丝凡俗气息的绝美面容,甚至那显得有些冷傲的表情,与穆高绝世的气质,不禁让在场的官员都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然看得呆了。
他来了,司空诀欢喜得难以自控。从昨日她离开到现在,他的心无时不在牵挂着她。
要不是自己得按照她的话依计行事,恐怕他早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思念,寻她寻得快要发疯了。
这一刻,管他什么国家,管他什么千军万马,管他什么责任天下,在见到她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内心最重视的是什么。不错,正是她啊。也只有她的出现,才能在他的心里掀起惊天巨浪。
“大胆刁民,你是何人,可知此乃乾坤大殿,见了皇上还不跪地行礼!”
方乐瑶率先回过神来,那精致的脸上,带着愤怒之色,乌黑的眼睛,仿佛能迸射出深深的杀意。
苏雪青坐在马上,淡凛着她,弯起冰冷的嘴角,漠然的眉宇足以慑人心神。
她说:“你是谁?”
“我……我……我是当今的皇后”方乐瑶没料到对方如此大胆,当下慌了神,直接将还位上去的后位,强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原以为如此身份,足以吓坏那人,岂料对方却不知死活的朗声大笑。
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之色,以及无尽的鄙夷道:“哈哈……皇后?你也配?”
瞬间,方乐瑶的脸色铁青,秀眉倒竖,吼喝道:“哪来的疯子,竟敢私闯乾坤殿,还扰乱了皇上的册封仪式。”
看着方乐瑶阴沉下来的小脸,苏雪青就当见到一个即将发狂的小丑。
当下,继而笑道:“你还不是皇后吧?你就这么猖狂,可知道,真正的皇后去了哪里?”
此话一落,方乐瑶怒极的脸色,瞬间发白,同时颤声道:“本宫要是知道,就立马去找回姐姐了,还用你在这里放肆?”
“找?是找还是杀她?”
再一次,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方乐瑶的身上。
这位白衣男子不知是如何进来的,仿佛她从天而降,她身上所存在的天人之姿,完全让人不敢亵渎。
“你……”方乐瑶气得从凤椅上站起来,伸出食指,狠狠的指着她道:“皇上,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侍卫要让他进来,他是谁?”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空诀猛的抬起头来,他只是冷冷的扫了方乐瑶一眼,她便心一颤,忙低下头。
这时,司空诀嘴酱起一抹怪异的笑,眼中含着厌恶与讥诮:“你很怕她吗?”
方乐瑶脸色更加苍白的摇了道:“不……不……只是在这神圣的殿堂中,不该有这样的疯子进来!”
“哈哈,我是疯子?那你呢?你是什么?”
“我……”
“你是忘恩负义,你是权欲熏心,你是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
“你敢骂我?”
“骂你又怎么样?当初在你逼死皇后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一天!皇后,这位置,你以为你可以坐上去吗?”
“你这个疯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害姐姐?”再也坐不住的方乐瑶,几乎疯狂的冲她疯吼道。眼中却不由自主的布满了惶恐和担忧。
再一回头,司空诀眸中露出了凛冽的寒光,紧锁住那对发虚的琉璃星瞳。
他说:“你究竟对皇后做了什么?”涛天的怒气,仿佛像一个狮子的嘴巴,稍不注意,就会被吞噬下去。
方乐瑶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只能空瞪大眼睛,大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你认为撒谎能掩盖一切吗?你的所有计谋就可以不被揭穿吗?你知道为什么这三个月来,我都一直没有回来找你吗?因为,我就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你这张虚伪至极的脸,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方乐瑶是什么样的人。你将是会是一个受万人指责,万人唾弃的卑鄙无耻小人!”
“你究竟是谁……”问这句话时,方乐瑶只觉得脚底发软,声音发颤。
苏雪青却冷然一笑,下一秒,在众人之畔,她伸出纤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解开了绑在黑发上的绸缎。
此刻,身着一袭白色繁花抹胸的她,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那若如白雪的肌肤透亮耀眼,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只是带了许多繁花,红白的繁花衬托着哪张雪白透晰的脸庞,身上缠着黄丝带,在马背上竟显得十分妖艳迷人。
周围瞬间传来无数声惊叹,所有人的目光,齐涮涮的被她吸引。
方才的白衣少年,英气无双,有着遗世孤立的出尘。而现在的女子,乌黑柔顺的长发齐腰,黑色的双眼一目望入还以为是清可见底的湖水,但当往里看时却发现如深不可测的深潭,轻易就能将人的心魄吸进里面,她的举止优雅高贵,举手投足间都流动着端庄典雅、超凡脱俗的气质中却又带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帅气。
美,怎么就一个美字了得。
“你……你……”方乐瑶无比震惊的望着她。
苏雪青却冷然浅笑:“不错,我就是来找你索命的冤魂。昨天就回来了,抱歉让你多快活了一天,为的就是今天。”
“你究竟是谁?”方乐瑶的声音,似乎让人担心她再多说一句,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是谁?这个可以告诉你……”一句话落,苏雪青掏出了身上的凤令,在大风抚起时,她水眸上扬,用一副睥睨天下之势冷眼相望。
黑发扬起,她似女神般从天而降,马背上的她,带着一抹令人不敢侵犯的绝美气息,让在场男儿无一不汗颜。
方乐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凤椅上跌倒下去的,等她爬起来时,已经在司空诀那冷魅的寒眸中,看到了淡淡的杀意。
当下抱着他的腿,意欲求饶时,他却寒气森森的将她踹开。
“来人啊,把这贱妇拉下去,割了她的舌头,再将她恶毒的心挖出来,朕到要瞧瞧,是黑是绿!”
“皇上……饶命啊,皇上,这人胡说八道,是假的,假的……”
“死到临头也不知悔改,活着也无什么意义了!”苏雪青看着曾经那个唤着自己姐姐的柔弱女子,看似纯洁无害的她,真是那般天真善良。可此刻,却被如此凄零的拉了下去。她的下场是比代绮芙姐妹还要悲惨的,她的命运,也是她自己选的。
对了,富贵得宠一生。错了,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一刻,是没人能帮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