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和尚说完,那壮硕的僧人一改之前神秘兮兮的态度,用一种江湖人的口吻对众人道:“弟兄们远道而来,请随我进去歇息。”
进入明教院,看到二十多个穿着与本寺僧侣不同的光头和尚鱼贯而入,中间还跟着一个少爷模样的人和一个小厮,引得周遭香客和本寺僧侣纷纷侧目,香客们眼睛中更多的是好奇,而那些本寺的僧侣眼中都带着不满和警惕的神色。
白伍德暗想,此处应该是彭莹玉的据点了,只是原本的僧人们都不怎么待见这些人啊,不要捅出什么篓子才好。
猜到彭莹玉身份后,白伍德也有了自己的打算,他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华夏苗裔,肯定不能向着蒙元的,未来的路归根结底还在义军这边,而跟彭莹玉比,什么韩山童、朱元璋,那都是后辈人物,早点熟悉这些“抵抗组织”的圈子,也好在日后多条出路。
而彭莹玉这边,则是觉得白伍德这个年轻人虽然是个乞儿,却见识不凡,识得许多道理,更因为他是个乞儿,肯定更容易控制,所以,彭莹玉希望拉白伍德入教,此番带他来这里,第一当然是想试试他的能力,如果乱世开启,大儒才子可不如谋士将领值钱,如果他只是个样子货,那就扔进底层组织算了,如果有能力,可以考虑收为自己名下的弟子,当然,如果他哪个都不想干,彭莹玉暗暗想到,抱歉了兄台,只能来生再见。
众人跟着那壮硕僧人,走进了一处别院,这处别院并不小,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让明教院把这处院子让给他们的,总之,如果这里人不多的话,现在进来的这二十多人就是全都住在这里也不是问题。
院中早有十几个黑袍僧列队迎接了,白伍德敏锐的观察到,这些黑袍僧所列队列十分齐整,而且那站姿,甚至让白伍德感受到了几分后世军人的气息。
在这个时间节点,彭莹玉就已经开始发展反元势力了么?
他不知道,彭和尚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在江西成功煽/动起了一次起义,只不过起义失败,彭莹玉扶持起来的那个所谓的“周王”也被元军俘虏杀害,只有彭莹玉和况普天逃了出来。这彭莹玉也是个怪人,虽然一直在组织起义,可每次都是扶持一个人当领袖,自己从不称王称帝。
彭莹玉走到那两行队列之前,还未开口,除了白伍德和柳倾萍之外的所有人都改变了神色,正容拜下,高声唱喝道:“弟子(徒孙)恭迎彭祖师。”
彭莹玉张开双臂,胸怀大敞:“都起来吧。”
“谢祖师!”
白伍德虽然早就知道了彭莹玉的身份,可还是故作震惊,讶然道:“彭大哥,这是?”
况普天在一旁嘿嘿笑了笑,道:“小白,你还叫大哥?快跪下拜师父!”
彭莹玉摆了摆手:“普天,此事还要看白小弟的意思。白小弟,彭某走南闯北,为的就是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此时正值中际之末,光明即将到来,鞑虏暴政终将瓦解,不知白小弟可否皈依我佛,与彭某一道开创未来?”
白伍德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他可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来不相信有什么怪力乱神,可看到彭莹玉那热切又略带肃杀的脸庞,白伍德终究没敢说一个不字。
算了,就当拜了老板,找了工作吧。
白伍德谨身伏地,口中蹦出了两个字:“师尊。”
“哈哈哈哈哈哈!”
彭莹玉仰天长笑,道:“很好,起来吧,为师择日亲自为你剃度。”
“谢师尊。”
白伍德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却是不太乐意的,其实他觉得这个年代汉人的发髻还算美观,至少比秃头强多了……而且成了和尚,还能娶妻生子不能?
自从进了这座寺庙,柳倾萍一直默然不语。
直到众人散去,那个壮硕的僧人领着他们安排了住处,柳倾萍才在白伍德耳边轻声道:“墨哥,我看这些人好像是群乱臣贼子,没安好心呢。”
白伍德正在收拾棉被,没有回头,口中应道:“对元庭来说,他们当然是乱臣贼子,可你不觉得自己生活不好,需要改变吗?”
“咱们做乞丐的,还想过得好?”
“你以前也是乞丐么?”白伍德话一出口,当即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来是想引出过去的好日子来跟如今的黑暗做对比的。
柳倾萍苦笑:“我以前比乞丐还不如。”
白伍德微微一叹:“我说错话了,其实个人落魄与否确实还是看自己的努力和机遇,可是当天下大多数人都过得不怎么好时,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柳倾萍见他如此不听劝,登时急了,也不顾白伍德手上是不是做着事情,伸手就要把他拽起来好好说道说道。可没想到白伍德此时正在往与柳倾萍相反的方向铺被子,力道太大,柳倾萍没拽住,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到了白伍德身上。
她刚要起来,白伍德却翻了个身,把她拉到了怀里。
“阿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喜欢我么?”
白伍德盯着她的眼睛。
柳倾萍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肯定已经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了,她侧过了脸,轻轻嗯了一声。
“喜欢?”
柳倾萍刚要应是,话到嘴边,却忽然有些说不出口,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白伍德支支吾吾的。
如果她和白伍德成亲了,如果以后有了孩子,能养得活么?
事到临头,心里想的事反倒多了起来。柳倾萍咬了咬牙,道:“喜欢。”
柳倾萍的眸子里流淌出两行热泪。
“可你真的想娶我么……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一个小乞儿……”
看着柳倾萍楚楚可怜的样子,白伍德心中一阵悸动。
“如果,两年后我可以给你一个栖身之所,一个幸福的生活,我一定娶你。”
“如果不能呢?”
“那就等能了之后娶你!”
“好,拉钩钩!”
柳倾萍破涕为笑,伸出了洁白纤细的小拇指,在白伍德眼前晃了晃。
白伍德也伸出小指,照着小时候的方式,与她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之后就算签订了契约,谁也不能反悔了。
这时柳倾萍才猛然发觉自己还压在他身上,赶紧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白伍德也整了整袍服,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衣服上凭空多了些淡淡的香气。
甜蜜过后,柳倾萍又想起了之前的话题:“你真的要跟这些亡命儿一起拼命么?”
白伍德却正色道:“人哪有不惜命的,可有的时候又觉得心中执念大过自己的性命。我曾听过一句话,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华夏文明养吾祖祖辈辈近五千年,难道还不值为它一死么?”
“什么华夏文明?我听不懂……”
“呵呵,我也是心大命薄,扯远了……”
这天夜里,将要睡觉的时候,白伍德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棉被,忽然扯了张褥子下去,往地上一铺,便打了地铺。
那壮硕僧人把他俩分了一屋,应该是见他俩认识,这固然让白伍德失去了睡床铺的资格,但如果要让柳倾萍跟别人住一起,白伍德感觉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柳倾萍见他如此举动,心中觉得好笑。现在她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单,盘腿坐在床上,颇有一种贤妻良母的感觉。
“白哥儿,上来吧,在地上睡别着凉了。”
白伍德嘿嘿一笑,不再矜持,立马又把褥子抱了上去,却被柳倾萍施以一记老拳。
“脏死了!明天把这个洗了再放床上,先搁桌子上一宿。”
“那我用什么啊?”
“跟我挤一起吧。”
柳倾萍的话故作随意,可白伍德却听得出来,她这是在强忍着羞意。唉,你就这么想被吃掉么。
美人恩,难轻负。白伍德领命,扑到床上后钻进了给柳倾萍准备的被窝,一脸yd的看着她。
“别瞎想!只许睡觉,不许干别的!”
“香个面孔行不行?”白伍德故意学着上海话的强调,直接说亲亲,白伍德怕柳倾萍太害羞反而拒绝了自己。
“嗯……”
柳倾萍红着脸,钻进了被窝,忽然挺着小胸脯在白伍德脸上蹭了蹭。虽然隔着衣服,白伍德也是感到一阵鼻酸,快要流血了……
原来她是这么理解“香个面孔”这四个字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白伍德觉得自己的腿麻麻的,张开惺忪的睡眼,才发现原来是柳倾萍的腿盘着自己,可能已经这样压了一夜了,不麻才怪。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白伍德赶紧道:“等一下,穿衣服!”
柳倾萍也醒了,赶紧坐起来,语言不清的道:“嗯……白哥,我给你穿……”
穿戴完毕后,白伍德打开们,门口站着的是况普天,他与白伍德已经有了些交情,一点都不见外,在白伍德胸口轻轻打了一拳后,懒洋洋的道:“师父他老人家叫你过去一趟,弟妹就不便陪同了,公事。”
“公事?”
这群反贼能有什么公事,莫非现在就要起义了?
我还没准备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