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戴个榴花求个多子多福,哪里想到会惹出这么多事来”,我心绪未定的轻喘一口气,只偎依着他站定,垂眸不以为然的笑道:“奴才受韵主子几句指使,若是推诿拒绝反倒是不识礼节了!!”。
他神色一凛,面上便有似是而非的无奈泛起,只是略带愧疚的看我一眼,扶着我侧身看向弘韵道:“不好好的在阿哥所呆着,回府作甚么,见过你额娘了?”
“无逸斋的师傅让每人画一幅花鸟图交上去,韵儿看她们院旁的石榴花正好用,便就命她替我取两枝来”,弘韵虽然骄纵蛮横,毕竟年稚胆小,先看我这般狼狈的滑下树,四阿哥也是带了气,不免生了怯意,忐忐忑忑的回答,
“你性子是越发顽劣了,难道是配给你的下人不够指使么,放着这么多小子不用,偏偏让一介女子为你爬树折花成什么样子,看来还是你额娘素日太过骄纵了你”,他眉头深锁,眼中似有些阴翳,不见琢磨思考对着弘韵身旁的小厮道:“送你们主子回阿哥所,以后三月回府一次,其间不许他与侧福晋见面,都下去吧!!”。
只是他话音一落,弘韵眸子中瞬间便盈满了泪水,只是倔强的咬唇忍着,一侧的金蓥呐呐着却也不敢求情,一众人行礼后便纷纷离去。
四阿哥搀我入院,也未再急于离去,似是安抚般陪我用了晚膳,只看我神绪如常后方才起身回院。
我半阖着眼斜偎在榻上,待他们收拾妥当才正身笑着对纤云道:“有一事我倒忘了,前儿官中的婆子还来催我,让把夏日用的床榻,被褥,列了单子交给她,谁知今日出了这事耽搁了,你这会赶紧去递了吧!!别是遗漏咱们才好”。
纤云轻应一声,拿了书案上的桃红笺子便行礼离去,直到出了院门。我忙起身将一侧的弄巧招至身前,低声对她吩咐道:“你替我去一趟皓轩院,告诉福晋,就说她前些时候提出的事,我已经应承下来了,等过两日身子安稳了定亲自拜访答谢!!”。
这样说给她,乌拉那拉氏想必也明了我话的意思了吧。弘韵这一番折腾,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尚在摇摆的心也安定下来,或许离开才真正是我的选择。我不能把四阿哥当做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弄巧神色疑惑的看我一眼,也不敢细问,轻应一声,我垂头沉思了一会,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暗中嘱咐她:“这事别让贝勒爷和纤云知道,早去早回!!”。
这件事还是避开他二人才好,好在弄巧心思单纯,倒不怕她会胡思乱想。
果然不消片刻,弄巧便回来回了话,只说乌拉那拉氏嘱咐我无须多想,只让我放宽心安心养病,以后若有什么难处也只管回她,正说着却见纤云急急的掀帘而进,一脸压抑不住的喜色。
“小姐,奴才道上听说,方才侧福晋在健柏院滋事,惹得贝勒爷大发雷霆,被关了禁足”,纤云快步走至我榻前行了礼,气喘吁吁的道,“看样子像是因为下午韵主子摘花的事”。
“ 倒是好消息呢,总算是替咱们出了气”,我亦是忍不住喜色的随声附和,“不然憋在我心里可是难受的很!!”。
“看看贝勒爷越发的会讨小姐的欢心了”,弄巧笑嘻嘻的看我一眼,半是打趣半是戏谑的望着我。
“死丫头,我看你也是‘三日不打,揭房上瓦’,越来越没有大小了”,我悠悠的笑着瞪她一眼,对她话中的暗示视而不见,嗔道:“你真会为你家小姐脸上贴金!!”,只说的一众人都笑了。
第二日乌拉那拉氏便赏了许多衣饰过来,多半是汉人的发饰和服装,也有幼儿的项圈锁片之类的,金银玉器只让人眼花缭乱,或许是看四阿哥不惜为我得罪了侧福晋,基于这样的筹码,对我的拉拢也越发的明目张胆起来。
李椒薏被关了禁足,府内是少有的风平浪静,这样过了约莫十天,萧绎确诊说我可以外出活动了,我才终于能得闲出了府,当然首要的便是去探望惊鸿,萧绎为她看诊了半月有余了,详细情景儿究竟怎样,我倒很想知道。
一顶小轿只进了柳宅内院,只有一总角丫头上前迎了,说是太医在与她们夫人问诊,我亦是忙守在雕花屏风外。
萧绎尾随两个小丫鬟,手持脉诊自内室而出,面色沉凝,我隔着桃红绉纱屏风,只能大概看个绰约,忙作福礼道谢,扬声笑道:“有劳萧大人亲自来一趟,我替惊鸿先行道谢了!!”
“姑娘言重了”,他拱手回了礼,低声道:“柳夫人旧症成疾,气滞血亏,加之幼时气血受损,行至这地位,也非一朝一夕的症候,我这几日正用药看看,可否受孕也要看医缘了”。
身侧的药童伶俐的打开药箱,将笔墨纸砚齐齐平铺在书案上。
“大人需什么药材只管开,既然有眉目便要搏上一搏”,听他这样说,我心中忐忑又起,忙出言叮咛,“只求大人不要有所顾忌才好!!”。
“倒是言重了,今开了方子,先吃上一月,之后我看了效用再作调整”,他沾了笔墨,埋首写了方子,待墨汁晾干,递给守于一侧的丫鬟,拧眉嘱咐道:“不论怎样,切不可思虑太过,否则旧疾未除,旁症又添,反倒是阻碍了!”,示意药童收了笔墨,他起身拱手又道:“若是无事,萧某先告辞了!”
我接了丫鬟递上的方子,随意的看了两眼掖进袖兜内,忙笑着回礼道:“以后怕还要辛苦大人了!!”
“医者父母心,这也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倒是姑娘远不用这般客气”,他正色回道,又行了礼,领着药童阔步离去,自有柳家的小厮尾随相送。
“姐姐觉着怎样?”惊鸿待他掀帘出去,才披着外衣随着另一双鬓丫鬟掀帘走出,笑问。
“他是四爷近来扶植的新贵,医术也不会过于平庸,你且按他的单子吃上几日,看看效果如何,不行咱们再另想办法”,我忙自屏风后拐出,递了方子给她,细声安抚她,“抓药时若是缺少什么,只管知会我一声,四阿哥府中想必会有”。
她道一声谢,藏了方子,方揽住我坐于榻上,笑着打趣:“姐姐果然不容咱小觑,一举中地,我还未向姐姐道喜呢 !!”,她又起身去了内室,再出来手中拿了一把黄灿灿的金坠双福长命锁,踏前轻柔抚上我的小腹,笑道:“说什么也不能少了姨娘的贺礼呢”。
我心中一黯,接过长命锁握进手中,压低声音叹道:“我这腹中的孩儿保不保的住,如今还没个定数”,我看她神情困惑,然后把与福晋相干的详细缘由一一说与她听。
“若是能得福晋庇护,总胜过姐姐一人苦撑”,她听罢甚为吃惊,对其中的曲折也颇为无奈,因此嘴边的安慰便显得有些言不由衷。
“只是权衡利弊,深宅内院哪会这般平顺,”我摇头苦笑,“四福晋,八福晋皆膝下无子,岂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呢!!”
“难道是其中另有文章?”她与我对视一眼,想必早已对先后的缘由起了疑心。
我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听十三爷讲过,先前科尔沁草原的蒙古亲王与八阿哥联姻,相中的原是八爷府中的弘旺 ,却不知从哪得知他是寄养在八福晋名下,并非府内嫡子,这才调头与三阿哥做了儿女亲家”,我顿了一顿,又道:“若八阿哥真与蒙古亲王联姻成功,恐怕如今的朝堂会是另一番景象”。
“姐姐的意思是,太子爷、、、、、、?”她眸光一颤,一脸的难以置信。
“傻丫头,看破别点破”,我轻嘘一声,撇眉冷笑道:“岂会只他一人呢!!”,不过都是两党相争的祸及者罢了,“我出身卑贱,又身为汉女,他们也不会容许我腹中孩儿有大的作为,怕是用来拉拢朝中新晋汉臣”。
“可姐姐怎么舍得呢?”惊鸿面带不甘,眼中也带上了雨色。
我却摇头笑了,撇眉远眺而望,借此掩去心中的无端不堪情绪,“只是出身皇室,总也躲不过这命运,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现在能做的,不过是替它多争取四爷的恩宠罢了”。
“如此看来,姐姐若能离开,反倒是好事,毕竟四爷、、、、、、”,她眼神迟疑,为难的咬着下唇,探前握了我的手,温声劝慰道:“这些不提也罢,姐姐有孕在身,总要放宽心才好”。
“也只能如此了”,我垂眸苦笑着回应,她噎下未吐出的话,意思无非就是,四爷寡情薄幸,依附于他,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身为四阿哥曾经的暗作,对他性情的了解想必比我要深远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