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了?!”男人的冷嘲声音迎面而来。
抬起头,苏婉宁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衣衫破烂却已安全的秋纹后,才将视线转至半空中与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相接。
对方冷冽一笑,儒雅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沉默得可怕。
十一月的初秋,本是凉爽怡人,如今却如腊月般寒冷,冷风开始的在苏婉宁脸上扫荡,苏婉宁不禁低头咬紧了唇瓣。
安辰宇略微抬着眼,用着冷冷地眼神上下打量着停在不远处沉默,的人儿,那森冷的目光从她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落在她急剧起伏的胸膛上。
这一眼,安辰宇便蹙起了眉头,虽说头发散乱,不施粉黛的苏婉宁仍旧美如仙,但整个前身,脸上,全是一片褐色污泥,这让有洁癖的安辰宇倒足了胃口,视线下移,她的腿映入他的黑眸内,更让安辰宇皱紧了眉头,苏婉宁那双光洁如玉的双足,因为逃亡丢鞋,此刻不仅布满了血口子,也糊满了稀泥。
“─肌妙肤,弱骨纤形”此刻的苏婉宁呈现一种虚弱疲惫的美,但,她美归美矣,安辰宇却对她不动心,所以她的害怕,她的无助,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雨,瓢泼似的下。不再多言,安辰宇冷漠的转身,爪牙们立即压着被他们捕获的猎物尾随其后。
快马加鞭,天刚蒙蒙亮,出门追寻了两日的一行人回到了寻芳阁。
门一开,浑身湿透的苏婉宁便被将她捉回来的安辰宇一把推入屋内。
在踉跄中她扶到桌子才免于摔倒在地,还来不及回头瞪向安辰宇,便被屋内剧烈的咳嗽声引去。
一入内屋,苏婉宁亲娘苏云裳的苍白的模样便落入她的双眸内。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虽怨娘亲的无情,但毕竟血溶于水,这一眼,苏婉宁便扔下怨恨,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一阵脚步声快速来到苏云裳跟前,接着一个人坐在床沿边,伸出手抱住她。
苏云裳抬头看去,望着坐在身边的人儿先是一脸惊讶,随既道:“你回来……咳咳……”一句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娘,你这是怎么了?”两日不见她的娘亲便像病入膏肓的人般,苏婉宁很是惊诧。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如果你不逃,扫了秦公子的兴,你娘就不会被秦公子的爪牙狠打。”说话的不是苏婉宁的娘,而是一个男人。
苏婉宁这才发现,这屋内不是只有她娘,还有她的继父安东远。
见苏婉宁看向自己,安东远又道:“如果你再不回来,三日期限一过,你娘,你哥,你妹,老子我,还有这寻芳阁五十来人都会一同下地狱。”满满的怨恨,如不是想到苏婉宁两日后要接客,安东远真想上前狠打她一顿。
“对不起,娘,孩儿让你受苦了。”看着娘亲露于手颈部,手背上的淤迹,苏婉宁愧疚道。
苏云裳摇摇头对着床前比自己长得还美的女儿道:“没事就好,你是安全的就好。”娘亲的大度与温柔让内心坎坷的苏婉宁瞬间崩溃。
她知道娘亲贪财,但也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而作为平民的她们是无法与权贵抗衡的。
但苏婉宁还是不想认命,还想垂死挣扯着,苏婉宁从床上起身跪在母亲苏云裳的面前,哀求道:“娘,我,我不要接客,求求你,不要让我接客,行不行……”
“孩子,娘也不想你接客,可谁叫你那日要去出风头,要被秦家大少看上,”苏云裳苦笑了一声,抬手抚上女儿的手。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半月前那一晚,苏婉宁宁死也会不出门。
“不,娘,我,我,只要不让我接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们把礼金还给秦公子,我给你做牛做马填上这笔钱,真的,求你了,娘——”苏婉宁呜咽着哭泣道。
苏云裳叹一口气,用手擦拭着女儿如凝玉般面容上的泪珠道:“女儿,这不是礼金的问题啊,看上你的秦公子,他爹权势很大,堪比当今金王爷,我们寻芳阁得仰仗着他鼻息生存下来,若非不得已,为娘是舍不得让你去接客的。”看着眼前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苏云裳虽满嘴难处,心却如铁石般坚硬。
“不,不,娘,求你——”苏婉宁埋入母亲的怀里,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听到苏婉宁如此冥顽不化,让站在一旁的安东远怒火中烧,他正想上前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好歹臭丫头,便被半卧在床上的苏云裳一个眼神给留在了原地。
收回眼,苏云裳将女儿的脸抬起,看着女儿那张梨花带雨的冰雪模样,她那颗冷血心,还是难免不由一痛,但无路可退的她最终也只能咬咬唇,低声道:“婉宁,是女人总要过了这一关的。娘亲是要对不起你,但娘的难处,娘的无奈你该懂的,娘这也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苏云裳边说边偷眼看着苏婉宁,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惊惶,眼眸里逐渐溢满了泪水,不由有点不忍,但想想自己,以及寻芳阁今后的辉煌,便又狠下心肠。
只见苏云裳眼里含着泪,突然挣脱女儿的手,便准备在床上给女儿下跪,屋内的男人慌忙出手拦住。
她梗咽道:“婉宁,娘对不起你,算娘求你了,我们的生死都在你的手中。”虽是轻轻的一语,却击疼跪在床边的女子。
闻声,苏婉宁软坐在地,呆若木鸡,绝望的合上那双无神而又悲伤的眼眸。
无边的忧虑与绝望重重的将她包围住,她着唇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再次睁眼,呜地痛哭出声,面如死灰的她起身,没再说一句,失魂落魄的转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当苏婉宁走出屋子后,那本是坐在屋外椅子上的安辰宇便站起身走到门口,在看不到苏婉宁的身影后他才转身回到内屋。
而那本是卧在床上的女人见安辰宇进屋后,急忙向他看去,在得到男人放心的眼神后,她大松一口气,随既下床穿鞋。
那精神抖擞的模样,那是像哪受了重伤的人啊!引得在她身旁肥头大耳的男人哈哈大笑。
淡定!在生米未做成熟饭前,他们仍旧要小心注意,以防前功尽弃。苏云裳狠狠向安东远瞪去。
见男人笑声收敛后这才转回头,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卸起妆来。
半夜收到安辰宇的飞鸽传书,为了演好这场戏,苏云裳被迫起床,现在她要准备上床休息了,看着镜中自己眼眶下一层淡淡的暗影,她不禁加快了卸妆速度。
苏婉宁失魂落魄的回到一墙之隔,自己的小院里,锁上房门后,便一头扑在床榻上放声哭泣,无论门外婢女与好友晚茜她们如何大声呼叫,她也依然埋头哭泣置之不理。
这一哭便到黄昏,苏婉宁全身发抖,绝望地蜷缩成一团,任着漆黑将她吞噬。
在青楼长大的女子终究逃不脱成变为女表子的命运。
不要,她不要开包,开了包那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她便要开始接客了。千人枕,万人骑,一想到如此,苏婉宁就害怕得全身,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便要涌上胸口。
如果死此刻能解决问题,苏婉宁一定会立即结束自己的生活。
可她一死,为她陪葬的便是整个寻芳阁。
这一场劫,终究是不肯放过她。
挣不开,也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