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朴大真身子前扑,两只手撑在桌面上,像是只要吃人的恶狼,道:“你是在胡说八道,是对我们南希集团信誉的极大诽谤和污蔑!”
“我们南希集团的技术,是世界领先的!”南希集团的谈判代表也表达着强烈的抗议,“我要求你方立刻收回刚才那番不负责任的无稽之词,否则我方将有权追究到底!”
葛世荣吓得腿都软了,他没想到曾毅一开口,就把南希集团的人给刺激到了这种程度,当下拿出手帕抹了抹汗,陪着笑脸道:“有话好商量,我想这可能是在沟通上存在一些误会,其实只要把话说开,也就没什么……”
曾毅懒得再跟朴大真废话,他打开面前的一个文件夹,道:“朴大真先生既然说我是在污蔑南希集团,但不巧的是,我手上正好有一份文件,是你们韩国政府在去年颁布的显示器技术标准规范,在这份文件当中,贵集团的瑰丽五代技术,被明确划入了第三代显示器技术当中,不知道朴大真先生对此如何解释?”
说完,曾毅随手一甩,那份文件就被扔在了朴大真的面前,这是曾毅提出来的第三个问题了。
朴大真只是用自己的牛眼扫了一下,当时就脸色大变,这份文件正是韩国政府依照本国显示器技术标准协会的意见,而颁布的行政公示文件,南希集团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谎言已经被拆穿了,可朴大真却死都不肯认账,依旧是狂妄地喝道:“你的这份文件,是伪造的,是没有说服力的。”
曾毅早料到朴大真会这么讲,又仲手拿出一张名片,缓缓放在桌上,道:“不好意思我这里正好还有你们韩国显示器技术标准协会金会长的名片,要不我们现在打个电话向金会长求证一下,或者让金会长发个确认函过来?”
朴大真当时脸色大白,随即脖子就憋红了曾毅把这张名片拿出来,朴大真就没有任何抵赖的余地了,他愤怒地一拍桌子,道:“曾县长,你要为此次谈判的破裂,负全部的责任!”
说完,朴大真怒气腾腾地转身一甩袖子,准备走人。
南希集团的谈判代表也傻掉了,他没想到丰庆县的这位县长竟然会如此熟悉韩国显示器界的状况,这个谎言自己用了无数次,没有一次被拆穿,可今天却被人狠狠地打了脸,这个谎言明显是无法继续演下去了,他也快速一收拾桌上的谈判资料灰头土脸地就要跟着朴大真离开。
“站住!”曾毅此时站了起来,一声断喝,让朴大真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朴大真转身的时候脸上还是那副愤怒的表情,但眼底却露出一丝得意,我就知道,中国的政府官员都是一些软蛋,只要稍稍吓唬一下,他们立刻就会忘掉一切的真相,他负手傲立,道:“曾县长,你还有什么要讲的!”
“朴大真先生,我要正告你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白痴,你们的谎言实在太拙劣了!”曾毅冷冷看着对方,警告道:“关于南希集团恶意欺诈的事情,我不希望有再一次,否则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让所有的世人都好好见识一下你们的李南希总裁先生,到底是何等一副慈悲的面孔。”
朴大真捏紧了拳头,两眼都快喷出火了,他恨恨地盯着曾毅,却不敢再大放厥词了,否则丢人的只会是自己,曾毅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如果南希集团胆敢再次编造这种谎言的话,那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曾县长,我会记住你的!”
朴大真扔下这句颇有中国特色的撑场面硬气话,转身愤怒离去。
在走出会议室大门的时候,他狠狠地甩了一下门,却没料到那扇门是扇弹簧门,甩出去之后又猛烈地回弹,登时拍在朴大真的后背。朴大真趔趔趄趄绊了几步,一头撞在了对面的墙上,等定住神,他捂着脑袋狼狈而去,眼里带着极度的愤恨。
“朴先生,朴先生??????”葛世荣屁股下面像是着了火一样,急急站了起来,准备要去追上朴大真,不过走了两步,他又觉得不合适,只好站在那里看着曾毅,道:“曾县长,今天的这个事情,是不是有点太……”
曾毅冷冷扫了一眼,就让葛世荣把后面的半截话给咽了下去。
贾仁亮看到曾毅的视线又朝自己看过来,当时头皮一麻,脑袋顶上的那几根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急忙就道:“曾县长,您听我解释?……”
“我会等着你解释的,贾局长,希望你能够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曾毅撂下这句话,重重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会议室。
等曾毅离开,贾仁亮就看着葛世荣,道:“葛县长,现在怎么办?”
葛世荣气不打一处来,道:“贾仁亮,你到底有没有看过南希集团的投资资料!”
贾仁亮面有尴尬,不过也挺光棍,道:“葛县长,这是市领导重视的项目,我就算仔细看了,又能说什么呢!”
葛世荣咬着牙,狗日的,这姓曾的明摆着就是不想让老子拿下这笔政绩,南希集团在项目材料做了假,这种事难道上级部门的人都看不出来吗?
“葛县长,我看姓曾的今天是故意的,如果真看出了破绽,也完全可以私底下向您通个气嘛!”贾仁亮不忘给两位县长之间再掺把沙子,道:“他就是要看您的笑话,打击您的威信??????”
葛世荣愤怒地瞪了一眼,打断了贾仁亮的话,道:“你去盯着朴大真的行踪,想办法拖住他,我这就去向市领导做一个汇报!”
贾仁亮一点头,道:“葛县长放心,我一定把朴大真给您盯住了!”
曾毅回到办公室,连续喝了两大杯水,才压住心里的怒火,朴大真用一个淘汰掉的项目,才骗取县里的优惠政策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怜悯姿态,好像这个项目能够投在丰庆县,还是大发慈悲了似的,是在无私帮助中国的地方政府。
那副嘴脸让曾毅想起来就压不住心里的火气,恨不得上去直接把朴大真揍个满脸开花。
可就是这么一个拙劣的谎言,负责招商和谈判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识破,而且一点底气都没有,刚才那种场面能叫谈判吗,那完全就是南希集团单方面地在提要求不是谈判,是明抢!
这才是让曾毅最痛心的地方,我们的政府官员,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感,眼中没有县里的利益,也没有老百姓的存在,他们只是在完成一件领导交代的任务。
曾毅之所以对显示器的情况如此熟悉,是因为在为白阳引入平海集团那个项目的时候他专门下了一番工夫,来认真研究显示器技术的情况。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虽然临时抱佛脚不能让曾毅成为一名显示器技术界的权威和专家,但要做到不上当、不受骗,却是绰绰有余了。
而我们更多的政府官员,却连这临时抱佛脚的工夫也不肯去做。
“砰砰!”
办公室的正门传来敲击声,随即门被推开,张忠明站在门口笑呵呵道:“曾毅同志,能谈两句吗?”
曾毅就赶紧起身,道:“张记,请里面坐我给你倒杯水!”
张忠明一抬手,笑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竹节杯,示意曾毅不必客气,然后就走了进来,坐在办公室中央的一张沙发里,道:“听说和南希集团的谈判不太顺利我过来向你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曾毅心道这消息传得可真快,自己前脚刚回到办公室,后脚张忠明就得到消息追了过来,他点了一下头,道:“南希集团的人刻意隐瞒了事实,他们投资的项目,其实是生产一个即将被淘汰的产品,完全没有市场潜力,而且条件十分苛刻。”
张忠明喝了一口茶,然后盖上杯盖,右手缓缓地转动着那个杯盖,道:“虽然我不懂商业,但南希集团既然肯投重金来生产这个产品,相信还是有一定市场的。曾老弟,不要因为一点点的分歧,就直接否定了这个项目嘛,谈判就是如此,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无奸不商,他们耍一点滑头,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只要识破了他们的伎俩,我看就很好,相信接下来的谈判,我们会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曾毅没有说话,而是靠在沙发里,双目低垂,一只手不断敲击着沙发的扶手,他不知道张忠明是假糊涂,还是装糊涂,这次南希集团根本就没有任何投资的诚意,他们只是在恶意骗取政府的优惠政策和配套资
那所谓的两亿美金投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很简单,丰庆县政府免费提供土地,无偿建设厂房,那么南希集团要做的,不过就是付一笔搬运费,把已经被淘汰到的生产设备搬到丰庆县来。
第三代显示屏虽然即将被淘汰,但不可否认,它还是有一点市场的,在一些对显示效果要求不高、又需要降低成本的设备上,还会继续采用这种快被淘汰的显示屏。
只是有一点非常肯定,那就是这种产品的利润空间已经几乎没有了,南希集团要把第三代显示屏的生产基地搬到丰庆县,无非就是要尽可能降低生产成本。
他们建这个厂没有花费任何成本,投产之后还会享受三免两减的税收优惠政策,可以想象,除了人工和运维之外,他们几乎不用付出任何的成本,一个即将淘汰的产品,通过这种运作方式,还能被南希集团压榨出最后的一点利润出来。
而三五年之后,这种产品肯定就完全被淘汰了,就算没有被淘汰,那时候没有市场、没有利润,南希集团能对丰庆县财政所做的贡献,也几乎是零,丰庆县花了真金白银,却是白白为南希集团做了一次嫁衣。
当然,张忠明的意思,曾毅也有点明白,南希集团说是投资两亿美金,反正也没人去查,你就当他是两亿美金好了,只要引入这个项目那政绩可是实实在在地拿到手了,靠着这份政绩,往上动一动应该不难。
等三五年之后,自己早就到别的地方去做官了就算南希集团的项目那时破产了,也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那是继任者该头疼的事情了。
如此白拿政绩、又皆大欢喜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非要如此认真呢?
官场上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曾毅不会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如果连基本的底线和原则都没有,官再大又如何,官越大,只能是出卖的利益更大。
曾毅不是第一天进入体制了,他可以容忍体制内的很多弊端和肮脏,但绝不会慷老百姓之慨来成全自己个人的政绩。
何况南希集团的吃相实在是太不堪了,这种明摆着拿别人当冤大头的项目,就算政策上能接受曾毅的人格和智商,都不能接受。
张忠明看曾毅不讲话,知道曾毅心里还是有想法,就道:“曾老弟,你也不是第一天干工作了,上面领导心里怎么想的,喜欢什么调调,你肯定也都清楚。我们在下面再怎么能折腾,收到第,也不过是领导桌上的一盘菜……”
张忠明是要告诉曾毅小胳膊是拧不过大粗腿的,只要市里铁了心要上这个项目,最后一定能上,你的阻拦,只能是毫无意义的。
“叮铃铃!”
桌上的那部红色电话,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张忠明眉头微微一皱脸上带着一丝担忧,红色电话只能是上级领导打来的,平时很难响一次,现在响,多半是针对南希集团投资的事情而来。
曾毅向张忠明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就过去拿起电话,道:“我是曾毅!”
“我是周子君!”电话里传来周子君的声音,一听就来者不善。
“周市长,您好!”曾毅客气了一句。
“你们丰庆县是怎么搞的,南希集团的朴大真先生,已经把状告到了市里!”周子君气势汹汹,喝问道:“关于这笔投资的重要性,何市长早已讲得很清楚,你们为什么没有领会,为什么没有贯彻市里的命令和指示。”
“周市长,请您听我解释……”曾毅等周子君发完了火,道:“南希集团投资的项目,出了一点问题……”
“我现在不听你的懈释!”周子君直接打断了曾毅的话,“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子考虑清楚该如何向朴大真先生来解释,明天我会陪朴大真先生再到丰庆县!”
“咔!”
周子君说完,就直接摔了电话,完全不给曾毅解释的机会,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他根本没兴趣听曾毅的解释,他要的是曾毅去向朴大真解释,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张忠明虽然隔得远,但也听到了周子君的怒火,他就站起来,道:“曾老弟,那我就不打搅你的时间了,县里这么大一摊子事,都要你拿主意,该抓紧还是要抓紧啊!”
曾毅听明白了张忠明的暗示,这还是要让自己抓紧时间去向朴大真解释,曾毅也没有回应,把张忠明送出了房间。
再次坐回办公椅,曾毅就在想着办法,听周子君的意思,是铁了心要把这项目留下,对于周子君,那是上级,曾毅没有半点办法可想,要想办法,也只能是从南希集团身上琢磨琢磨了。
在办公椅里琢磨了片刻,曾毅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电话本,找到一个号码然后拨了出去。他打给了平海集团在白阳的负责人,想从对方口中,了解一下南希集团的情况,看看有什么办法可想。
“曾主任怎么突然会关心南希集团呢?”那边的负责人笑着,道:“以前没少受曾主任关照,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得尽快呐!”曾毅说着,道:“这件事很紧急。”
那人负责人就收起了笑容,道:“曾主任一向不开玩笑,这样吧,我马上让人去收集关于南希集团的资料。”
“太感谢你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亲自登门致谢!”曾毅说到。
“曾主任这就客气了,我们可不是外人!”那边负责人客气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曾毅就暂时先把这件事搁一边了,现在只能是等拿到南希集团的资料自己才可以想办法,希望平海集团的效率能高一些。
十多分钟之后,曾毅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曾毅想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道:“我是曾毅。”
电话里有轻微的呼吸声,在听到曾毅声音之后,突然变得有些急促,可见对方的情绪波动很大。
曾毅看对方没有回应就又道了一声,“我是曾毅,请问你是哪位?”
“曾??????曾大夫,是我?……”电话里传来非常好听的女生,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曾毅却在这一刻失神了,电话里面的声音非常熟悉,他一下就知道了是谁这是崔恩熙的声音,只有她始终都称呼自己为曾大夫。
“是恩熙小姐啊??????”曾毅笑了一下,却发现不知道该讲什么最后只能道:“你好,恩熙小姐。”
“你好!”崔恩熙的情绪逐渐有些平复了,低低说道:“再次听到曾大夫的声音,我很高兴。”
“我也是!”曾毅又笑了一声,道:“恩熙小姐近来都好吧?崔老先生也好?”
“都好,都好,曾大夫也很好吧!”崔恩熙问了一句,这是她讲过最平淡的一次电话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犹如一对多年没有联系的好友带着一丝的陌生感,毫无波澜,但就是这平淡的一记电话,却让她心跳加速,手心一直都在出汗。
“谢谢恩熙小姐的关心,我很好!”曾毅的笑声终于自然了主动说道:“忘了通知你,我现在到东江去工作了。”
“嗯,我知道!”崔恩熙低低地道了一声,然后带着一丝怯意,道:“曾大夫,我现在常住南江了,在南云医学院学习中医。”
曾毅再次失神,这个消息让他感到非常意外,这件事崔恩熙早就讲过,但自从南云医学医学基金的募捐结束后,她和龙美心双双被禁足,这件事也就没有再被提起了,谁能想到,崔恩熙最后还是去了南云医学院。
正如曾毅以前对崔恩熙下过的结论,外表看似柔弱,但内心却比任何人都具有韧劲,当初为了请曾毅出手为崔宰昌治病,崔恩熙就把曾毅缠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
“恭喜你!”曾毅笑着,“这是你的心愿。”
“你以后会来医学院讲课吗?”崔恩熙问到。
曾毅微感头疼,道:“可能吧,这要看我的工作情况而定。”
崔恩熙就道:“我一直都期待能够听到曾大夫亲自讲的课,哪怕只有一堂,我就很满足了。”崔恩熙满怀着期待,她已经打听过了,曾毅是南云医学院中医学院的特聘讲师,每年至少会来南云医学院讲两堂课。
“我尽量争取,不过现在刚换了个工作环境,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你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了。”曾毅笑着说到,“不过要是学习中遇到问题,你可以随时来问我,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因为南希集团的事情吗?”崔恩熙问到,带着一丝歉意,道:“其实刚才你跟李代表通话的时候,我就在一旁。”
曾毅笑了笑,示意无所谓,道:“南希集团给我出个难题,我想了解一下他们在东江省投资第三代显示屏技术的内幕。”
崔恩熙笑了两声,道:“曾大夫,或许这件事我能帮到你!”
“这么说,恩熙小姐了解南希集团的一些情况?”曾毅问到。
崔恩熙道:“不能说是非常了解,但他们在东江投资生产第三代显示屏,肯定是为了降低生产成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肯定会要求你们免费提供土地,无偿建设厂房。”
曾毅无奈苦笑,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所有的人都明白,偏偏我们的领导就“不明白”,他道:“恩熙小姐完全猜对了,这正是他们的条件。”
“这是他们的老伎俩了!”崔恩熙在电话里顿了一下,随即发出银铃般好听的笑声,道:“曾大夫,这件事我一定能帮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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