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皮终决定先弄清形式再说。
在昏迷中和祝融的一番对话,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所有的事情。老妈暂且一切都好,那边的情况还算正常,让他放了不少的心。龟儿子虽然行踪不明,但从祝融的话中得知,整件穿越的事情竟不是凑巧,而自己既然和祝融在一起,则龟儿子也很有可能和那个什么共工在一起。虽说当时没有念及此点,没有向祝融询问,应该也差不了多少,这种情况下,倒也可以聊以自慰。且在林皮的内心中,对自己的儿子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虽然他还很小。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反倒是柳雪蝉了。那一边情况不明,这一边却又恰到时机的出现了一个与她长相有八分相似的蒹葭,再加上桃源中的滑翔翼事件,让他几乎敢肯定,这个蒹葭十有**便是柳雪蝉!可是她为什么又不和自己相认呢?在胡姬酒肆中的“酒仙阁”里,她明明也是心有所感,否则为什么会当着自己落泪?此后却又避开不见自己?看来决不是简简单单的生气而已,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媳妇,你到底是什么人?”林皮骑在马上,对着身边身着男装,并骑而行的傅玄灵道。
“夫君,你就不能叫得好听一点吗?”傅玄灵白了林皮一眼,她这时一身男装,却没像从前似的弄了两片胡子在嘴上,一颦一笑,别有一番韵味。
“好听一点的?”林皮想了想,道:“心肝儿,宝贝儿!你到底为什么会赖上我啊?”
傅玄灵为之气结,俏脸微微一红,嗔道:“你,你就不能老实点吗,这可是在大街上!”
林皮哈哈一笑,心中暗自警醒:什么叫甜蜜陷阱?这就是了!自己问她的两个问题,轻描淡写的便被一带而过。自从在刘家厢房里对诗开始,她便莫名其妙的缠上了自己,开始还相信她是为了找什么妙火明子,现在却打死林皮也不会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为什么?林皮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随之而来的一件件事情,都让他有应接不暇的感觉。事情似乎从进入护国真身宝塔那一刻就再也不受林皮控制。
那一箭是谁射的?林皮现在感觉,那一箭似乎更像是在帮他!塔中的一切就更让林皮无从解释了。平白无故的得了一套厉害无比的武功,还认了个方丈师兄,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是林皮心中却总是有隐隐的不安。遇到那小白脸郭敬述看似是很随机的一件事,但之后的事情,却件件出乎意料之外。尤其偷袭自己的黑影,身手之高强,林皮至今思来,仍有些不寒而栗。
“夫君,见到太子要称殿下或者郎君,你现在是东宫侍卫,跪拜就不用了,但是礼还是要行的,奴家教你的,你都记住了吗?”林皮正在思索,听到傅玄灵在旁边轻轻地说道。
“知道了,你可真够啰嗦的!不过你们这时候的礼节还是蛮不错的!”林皮随口应道。这也是林皮同意进宫见见太子的原因,他原本以为古代的礼节繁琐异常,而且尊卑分明,直到傅玄灵跟他一解释,才发现唐代的宫廷礼节要简单随便的多,比之后世明清,见君必跪,言必称奴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倒与林皮生长的现代社会颇为相似。若非如此,林皮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什么叫我们这时候的,夫君只会胡言乱语!人家是担心你嘛!”傅玄灵娇嗔道。
“是是,小人知错了!”林皮随口说道,“不过你说这太子自称寡人,是否有点离谱了,那岂不是要篡位夺权吗?”说完,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傅玄灵。
傅玄灵娇笑道:“夫君呀,你再这么信口胡说,当心还没走到东宫,便被人砍了脑袋!”
林皮哈哈一笑,道:“连累你做寡妇,我也不忍心!何况我还有名无实,实在太亏!”
在傅玄灵的不依声中,两人过了延喜门,便算是进了皇城,巡查的卫兵也便多了起来。傅玄灵显然对这里熟悉得很,不时的跟人打招呼。又走了一会儿,两人向左边一拐,到了一处府门,林皮一看,见上面写着:右侍率府。
林皮下马拿着令授文书进到里面,领了令符出来,傅玄灵已是等得不耐,嘟着嘴道:“夫君呀,你怎么进去了这么半天?”
林皮双肩一耸,道:“没办法,碰到个熟人!”
傅玄灵奇道:“夫君在这里还有熟人吗?”
林皮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只不过我也没看清楚,只看到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太太,等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却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你说这事有多怪!”说完,瞥了一眼傅玄灵,翻身上马,道:“媳妇,现在要去哪?”
林皮在马上坐了片刻,却不见傅玄灵动作,在马上一侧身,看向傅玄灵,问道:“媳妇,不去见太子了吗?”却见傅玄灵背对着他,冷冷道:“谁是你媳妇,要见太子,你不会自己去吗!”
林皮叹了口气,从马上下来,走到傅玄灵身后,道:“你怎么了?”
傅玄灵倏地转过身来,怒目而视道:“什么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你那话什么意思?”说到后面,语气中已带着无限委屈。
林皮见她像一只被招惹的雌老虎一般,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撕咬,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的举在胸前,做拦阻状,道:“你,你要干什么?”
傅玄灵怒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奴家是傻子么?你,你凭什么怀疑那老夫妇的事是奴家所为?你以为人家就这么好欺负么?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哼!”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林皮连忙后退,双手乱舞道:“什么呀?哦,你不说我还忘了,媳妇,那老夫妇的事你知道吗?”心中却暗暗后悔:“娘的,老子是否太心急了?原想夹枪带棒的探探口风,谁想到她先发制人,给我来个大变脸,若她就此不理我,很多事情我还真没法弄得明白!失算,失算!”
“夫人哪,我刚才确实看到熟人了,不过不是那老夫妇,你误会我啦!”林皮只得服软。
“真的吗?”傅玄灵向前走了一步。
“真的!骗你是小狗!”林皮气势再弱,举着双手又退一步。
“你!”傅玄灵终于被他这窝囊之极的模样逗笑,随着一声轻笑,满天乌云尽散。
林皮暗出了口气,心想:“老子如今心有所求,这算上了贼船了,以后还得小心行事!”正想着,傅玄灵已将林皮右臂抱住,笑盈盈的道:“夫君,你刚才看到的是什么熟人?”林皮暗道:“我日,这变脸也太快了!”
正要说话,只听不远处有人笑道:“傅当家的,几日不见,真是愈发的英俊潇洒了,哈哈!”
两人都是一惊,刚才只顾得说话,竟未留意到有人走近。以两人的武功,可说是大不应该。林皮暗暗警醒自己,抬头向声音处望去,见一人身着紫色官袍,正向这边走来,离两人已不足十步。只听傅玄灵在耳边低低的声音快速说道:“这位是吏部的刘侍郎,翰林学士!”
接着脆声道:“明公休要取笑奴家了,明公才是越发的精神焕发,可是有什么称心的喜事了吗?”
这位刘侍郎走到两人身边,向着两人拱手为礼道:“哪里哪里,怎及得上娘子的大喜事。”说完,面向林皮道:“这位莫非就是娘子的如意郎君吗?”
林皮见这位刘侍郎三四十岁年纪,一身紫色官袍,面部白皙,眉目端正,颌下三绺短须,一看便是儒雅风流,饱学诗书之人,比之前两天揍的那个擦油抹粉的小白脸郭敬述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由心生好感,刚要说话,只听傅玄灵娇笑道:“什么如意郎君,奴家哪有那么好的命。明公不知,他这人哪,不学无术,无赖之极,刚刚还惹得奴家大大的生气,唉,真是奴家命里的冤家!”
林皮一旁听着,气的直翻白眼。想要出言反驳,又一想现在还是少惹她为妙,只得脸上赔笑,心中骂娘。
刘侍郎哈哈一笑,道:“冤家,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娘子说的好,刘某对这冤家二字倒有些见解,不知两位想听吗?”
傅玄灵笑道:“明公学富无车,西京之中哪个不知。明公高论,别人上赶着还听不到呢,奴家岂有不想听的道理。”刚说完,便听到林皮细不可闻的声音低声嘀咕道:“马屁精!捧臭脚!”傅玄灵气的重重一脚踩在林皮的脚面上。林皮疼得眼泪在眼眶中打晃,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
那刘侍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悠然道:“刘某认为所谓冤家一说有六:情深意浓,彼此牵系,宁有死耳,不怀异心,所谓冤家者一。两情相系,阻隔万端,心想魂飞,寝食俱废,所谓冤家者二。长亭短亭,临歧分袂,黯然**,悲泣良苦,所谓冤家者三。山遥水远,鱼雁无凭,梦寐相思,柔肠寸断,所谓冤家者四。怜新弃旧,孤思负义,恨切惆怅,怨深刻骨,所谓冤家者五。一生一死,角易悲伤,抱恨成疾,迨与俱逝,所谓冤家者六。此六者,皆情之至极也!傅当家的,不知可赞同刘某所说否?”
他这一番长篇大论,林皮只听得一塌糊涂,愣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傅玄灵却听得秀眉轻蹙,粉腮微红,心中暗暗咀嚼他话中含义,只觉悲婉凄美,意味悠长,一时心中充满了缠绵悱恻之情,星眸连闪,有意无意的妙目便瞄向林皮。那刘侍郎后面问她的话,竟是没有听到。三人一时谁都不说话。
林皮忽然自言自语道:“娘的,老子现在才算领教了什么叫知识分子!跟他比起来,我原来就是一坨屎!”话一出口,立时发觉失言,忙不迭的道:“口误,口误!嘿嘿!”
在刘侍郎的大笑声中,傅玄灵粉脸臊的如熟透了柿子一般,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无力的呻吟道:“你这个冤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