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旒苏在驿站里休息,裹着身裘皮却还嫌冷。已是播种的季节,本不该有寒意;只因为近一年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身心疲惫;再加上连日来马不停蹄的打听着小人儿的消息,一来二去的,白旒苏的身体吃不消了。
“小主人,有您的信”下人呈上来一封公文。之所以敢把公文称为信,是因为那寄信的人是刘辉。御史台的长官刘辉,是白旒苏的继父;两个人除却这一层之外,还有便是:**关系。
白旒苏眉头深锁,似乎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起刘辉。
单手甩开信笺,里面无非是些动人的蜜语与情人间的抱怨。白旒苏一脸的压抑,打从一开始,就只是这个男人在单方面的努力争取;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越是这样,白旒苏就越是唾弃自己。‘刘辉,被你喜欢上,我连一丁点儿快乐的感觉都没有。’
一年之前,如果不是刘辉故意指错了路,小刘苏也未必会遇到歹人;每当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白旒苏就会很讨厌刘辉。
又有一名家臣进来:“小主人,查到了:典当衣物的老汉,是百里开外的金玉村村民。”
白旒苏一听,从座上直起了身子:“说下去!”
“是。那人是大概半年前在一次市集的时候顺便来的,典当了小少爷的衣服。之后我们派人去了金玉村打听,果然是有那么一户姓关的人家,老两口都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却养着个六七岁的‘儿子’,不管怎么听都是有问题。”
白旒苏静静的听完,点了点头:“明天一早去金玉村,这次一定要找到小狗!”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家臣们退下,忙碌着明天的事宜。
……
翌日。
天才蒙蒙亮,王家的小宝子就来敲门:“小白~关小白~快走吧,大人们等着呢!”
刘苏一边把要卖的草鞋装进背篓,一边应声:“知道了,马上!”然后转回身看着一脸困乏的‘爹’‘娘’:“等着我回来,晚上我们就可以吃鱼了~”说的满溢着幸福。
关老汉和关老婆看着早早担起了家的小人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小白啊~你为了这个家,真的是太辛苦了;明明才六岁而已。”
刘苏甜甜的朝着二老笑:“不会啊~要不是‘爹’‘娘’收养我,现在我可能曝尸荒野了。”朝着两个人挥了挥手:“等着我哟~”然后走出家门,与村民结队去市集。
这个时候的刘苏,还不知道,此刻正有危险在向这个家逼近……
关老汉和自己的老婆看着小人儿出门,苦笑着叹了口气。
那是在一年以前,老两口从田里往回走,路上见了一辆马车,车具装备与这荒野乡村的穷苦格格不入。两个人朝车里一望,居然什么人都没有!倒是远山上的一抹颜色,很刺眼。
老两口扶持着绕山路朝那附近走,摸索着找到了,刚才看见的那抹花青色大概的位置,却又不见了人影儿。对视了一下,两个人决定回家,正在这时,却被山涧流过的红色血水吓到。循着水朝上游走,只见那儿躺着个小孩子,全身都是伤,像是从山顶被人抛下来的。
关老汉看着自己的老婆:“看来,刚才的那个穿着蓝绿衣服的人,是从山顶把这孩子扔了下来,然后又下到山腰,看他死了没有。”
关婶点了点头,一脸忧心的看着不远处的那具小小躯体:“那么小个孩子,居然也下得了手!”老两口走到那孩子旁边,探手一试,还有着些许体温,也许能救活也说不定!于是带回了陋室,细心呵护调养。过了大概十天左右,那小人儿居然还真的救过来了;也许他,命不该绝吧。
自此,那小人儿就成了他们的孩子,取的名字叫:关小白。
……
小人儿刘苏随着村民一起去市集,由于路途遥远,因此要提前好几个时辰开始赶路。一队人结伴而行,在日出以先离开了金玉村。
而此时的白旒苏,正率领着自己的家臣,骑着马朝金玉村的方向赶;沿途马蹄踢踏尘砂飞扬。
在启明星变得晦暗的那一刻,两队人,擦身而过。
小宝子指着飞驰而过的那队人,朝着小刘苏抱怨:“天都还没亮,是什么事情如此焦急啊~?话说,践起了这么大的灰尘,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小人儿笑了笑,只顾着低头走。
与此同时,白旒苏的家臣们也在议论着:“是集体逃难的么?没理由吧~但是那一队老弱妇孺,是要去做什么啊~”
白旒苏摇了摇头,只顾着催马前行,想早一刻见到刘苏。
就这样,两个彼此思念着的人,在人流涌动的嘈杂中,擦身而过。谁也没想到,那朝思暮想梦寻百度的人,就在眼前,彼此错失……
白旒苏带人到了金玉村,结果发现村里大半的男丁都外出务工,村里的女人和半大孩子都去了集市;才意识到:原来刚才在路上擦身而过的,便是金玉村的居民。也许里面,就有刘苏也说不定。
急忙掉转马头,又朝着市集的方向追。
一路上白旒苏相当的浮躁:要是自己刚才再细心一点儿,也许就不会错过了。‘小狗,我找你找的好苦!’
而与此同时,还有着另一队人,在向着金玉村摸索;这是白旒苏和刘苏都不知道的。
……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
刘苏挨着小宝子摆好了摊子,草绳草鞋,蓑衣斗笠,草帽草席。还有便是刘苏自己编出来的:草蝴蝶。
眼看着荷包装满,货也卖掉大半,刘苏很开心。让小宝子帮照看摊子,自己则是随着村里的王婶儿一起去鱼贩子那儿买鱼。
相差不多的时间里,白旒苏也到了集市,在人流涌动处苦苦的寻觅。在如此混乱的场合,想找一个六岁的娃娃,事实上很难。
路过了一个地摊儿,摆着各式各样的手工,都是用草编织的;白旒苏看着摆在一角的草蝴蝶,心里面透着喜爱。那草蝴蝶,不似其它手工编织品的栩栩如生,相反的,抽象的不得了。但是它的姿态,却又像是要蜕变成彩色那般,让人看着便心潮翻滚。
交错搭配的草丝,那蝴蝶看起来,溢满了手工者的思念。白旒苏俯下身子,把那草蝴蝶拾起来摊在手里,细细的端详:‘是什么人编的呢?这蝴蝶看起来,又美丽又哀伤;蕴是未能展翅的不甘,又透着即将蜕变的梦幻。’
于是朝向那摊子旁边的少年:“这个怎么卖?”
那少年伸出了懒腰,漫不经心的答道:“三文钱。”
白旒苏转身从下人手里接过一锭碎银子:“这只蝴蝶,我要了。”然后招呼自己的下属,朝着市集的更远处走去。
……
小刘苏买完了鱼,随着王婶儿回到了地摊;只见小宝子正站在那儿,盯着手里的碎银子流口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小宝子一见刘苏回来了,不禁一脸迫不及待要说话的样子,先是擦了擦口水,然后把手里的银子交在小人儿掌中:“一个有钱人花了这么多钱,买走了你的草蝴蝶!”
刘苏一听,也很意外,没有人会愿意花三文钱,买一只看不出个所以然的草蝴蝶;再加上,每一只草蝴蝶,都溢满了对白旒苏的思念,所以无论是卖得出去还是卖不出去,他都并不开心。“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买了草蝴蝶?”
小宝子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修长的身材有点纤细的感觉,举手投足透着贵气,看起来不是本地人,甚至可以肯定的说,那人一定是京城来的。”
刘苏站在他旁边,温柔的笑:“你又没去过京城,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是京城来的~”
小宝子也笑了,憨憨的样子讨人喜欢。“呵呵,是没去过啦,但是你要相信我,那人真的不简单;身后还跟着很多下人,那衣服华丽的不得了。对了,我还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跟你荷包上一样的图案呢!”小宝子眼看着刘苏把银子装进荷包,才猛然想了起来。
刘苏的手僵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再说一次!”
“我说那人不简单,衣服华丽,还带着许多下人。”小宝子很少看见刘苏如此在意一件事。
“再下一句!”刘苏急切的问他。
“再下一句,啊,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和你荷包上一样的标志。”小宝子面对着刘苏,有板有眼的说。
刘苏的心猛烈的一震:‘白旒苏!’自己荷包上的纹章是属于白旒苏的,现在居然有着相同徽纹的人来到了市集,那是不是说,那人来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