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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钟伯伯家的晓雯怎么回事?”

  姚少川这么问的时候,天宁不太确定他到底知道多少,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原本还算平和的态度转为严厉。

  “晓雯跑到家里找你妈,说你抢她男朋友,说你故意去接近肖书记家的那孩子,是不是真的?”

  空气中的音乐是什么时候停的?手里的茉莉花茶是什么时候温度消失的,而为什么消失的温度会带走所有的香气?咖啡小坐一下子变得幽暗。她以为自己早就放弃了,不见面,不听见,她就以为自己放弃了,可是为什么现在感觉到痛,还是这般痛,是还不甘心吗?

  为什么要去找他们?她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不是吗?除了姚天宁这个姓名,除了一身属于他们的骨血,她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也没留下。为什么还要去打扰他们?要欺负,欺负她就好!为什么要去找他们?

  天宁恍惚,眼神空洞,脸色瞬间惨白。

  姚少川以为那就是默认,怒气淹没情绪:“晓雯说的是真的?”

  天宁心绪还在无止尽的黑洞中打转,听不到风,看不到光,更找不到出口,她还是看着姚少川的,双唇微微颤抖,话已经到了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

  姚少川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那过大的相撞声,让前台的老板不得不向这边看过来。

  “你怎么那么有出息?想着安安的脸,你也做不出这种事!”那两个字,几乎让姚少川哽咽,作为一个父亲,想起即将如花一样绽放女儿被那样子对待。而那张手术台上苍白的小脸,两年来便如梦魇如影随形,那是比梦到最爱的妻子背身离去还要痛彻心扉的场景,就算最后他还是知道天安无法谅解他,他的爱却无法割舍半分,因为他是父亲,比任何父亲都爱自己女儿的父亲。

  “我没有!”摇头,狠狠的摇头,姚少川武断的认定,让天宁用力的挤出三个字,唇已经被自己咬破,只要轻动*就能感受到嘴里的血腥味。

  不管是什么比喻都好,求你,不要拿姚天安比。

  “你没有?没有,为什么晓雯要无缘无故这样闹?还说你去警察那里冤枉她,害她课都不能上,你知不知道,你妈家都不敢回,已经住在医院里好几天了!”

  “我不管你有还是没有,这件事情最好就到这里为止,你钟伯伯和我共事那么多年,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这种事情你们小孩子这样闹让我们大人脸摆哪里?肖家那孩子你也不要见了!”

  原来,有些痛是能够被掀起来的,在你忘记它还痛着的时候,有人就能够轻易撕碎它的表皮,揭开它好不容易的结痂,皮与肉分离,让你痛不欲生。

  现在的世界是讽刺还是无情呢?早该知道的,有些忘不掉的事,放不下的人,曾尽力追逐的爱,自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切断的血缘,其实一直都不过是无望的妄想。

  姚少川的训示在耳边一遍遍回荡,天宁一直唯唯诺诺的心境渐渐空无,因为渴望得到因为感觉总将得到,所以才不甘心就此放手,就算长久以来心知肚明,却还是无法放下,那些潜意识里流窜的希望,才是最大的刽子手,会让你的心以最折磨的方式死去。

  “爸爸。”在姚少川上车以前,天宁喊着,声音清晰而柔和。

  打开车门的手有那么一刹那是被冻结的,姚少川姿势僵硬,他没有回头,又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坐进车里以后,回头让她上车。

  也许,他是不记得,不记得她也是他的女儿,身上同样留着他的血。

  天宁这样想着,被咬破的唇勾起笑意,连她自己都忘记有多少年没有唤过这两个字,不过叫与不叫有什么区别呢?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她,从小小的渴望见到他的天宁到现在学着不再强求他的天宁,他的爱一直都是她不切实际的贪图。

  “我没有勾引肖冉宇,也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天安的事,不管以何种形式,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天宁向车边走了两步,脚步是极稳的,如果不是手边的拐杖几乎看不出她受了伤,低下头,她直视姚少川,带着笑意的表情,和两年前姚少川让她滚的样子截然不同,她说着,声音还是很轻,却坚定无比,“我和肖冉宇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因为我给你们带来不便真的很抱歉。这件事我会给你个圆满的解决的。我还有点事,就不上车了,您慢走。”

  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被撕裂,不过是本来不存在的浮云而已,崩塌就崩塌吧。你是我爸爸,这个我永远记得,只是,我知道,你给不了我爱,哪怕是零星半点的父爱。我不反抗了,如果这就是宿命,干脆的接受吧,世界或许本身就是这么干脆的,爱你的人,不爱的你的人,强求也不过是不甘心三字。

  天宁不记得走了多久,数码一条街,她在这里发过传单,做过收银员,帮网络公司摆过摊做过宣传。她记得来时的路,也记得去时的路,这两年没有想起这个人的话其实也是这么过的,她忽然也想说,她很骄傲,对自己说她其实是有骄傲资本的,你看,就算没有避风港我也能在活着,自己很好的活着!

  天宁望着天空,笑容无声,眼泪亦无声。

  天宁走到学校的时候,杜蒙正好从公交车上下来,远远的她几乎一眼就看见天宁在宽大的马路对面,那根银色的拐杖很突兀也极为刺眼。

  “老天!”杜蒙低潮的情绪,因为这个场景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担惊受怕。

  “天宁!”

  天宁没有听到,只是专心的自己过马路。

  “天宁,你怎么一个人,岳师兄呢?”绿灯,杜蒙冲到天宁面前,气喘吁吁。

  天宁双眼可疑的潮红,身上白色T恤有几处污迹,那只受伤腿的膝盖上也有不容忽视的黑色印记。

  “你摔倒了!”杜蒙断定。

  天宁这才将双眼对焦在杜蒙担心的脸上。

  这个时候,她不需要任何关心,她只想一个人待着,不说话,一句也不用说,让她静一静,她就可以恢复的。

  “对不起,杜蒙,我想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天宁还在往前走,杜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宁。那一刻她都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怎么了?”稍后,杜蒙眼里染上诧异,不过也没有放慢动作的追上去,搀住天宁。这一次她注意到了,天宁在抗拒自己,虽然动作小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天宁没有回话,她的动作很快,从马路的那边到马路的这边甚至比没有受伤的杜蒙还要快。

  “天宁,你慢点,这样脚会受不了的!你到底怎么了?”因为天宁的蛮劲,从来不会大小声的杜蒙都急切的提高声音。

  “我没事”天宁说。

  一个快速的往前,一个试图想要阻止,天宁和杜蒙一拉一扯间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来人,直到有人撞*们,确切的说是,她们撞上别人。

  “不好意思。”是天宁先道歉的。

  但是对方似乎不想善罢甘休,挡在她们前面没有动静,还是那双有些熟悉的洁白球鞋,可惜思绪混乱的天宁根本没有多看一眼,拄着拐杖的身子并不好左右移动,于是只得抬头。

  肖冉宇背着光,那张好看的脸隐在晦暗里只剩那双眼,看着天宁,眼里布满矛盾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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