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其他四座院子,居来山房更宽敞一些,不过正应了这“山房”二字,屋宇并不如何华丽,院子东边有奇石堆成的假山小景,还有不少盆栽,与一墙之隔的林木相映成趣。
院子里有口水井,据说还是甜水。
这里从内到外都透着清淡朴素,正是曼春选中它的原因。
盆栽虽比树木难打理些,要怎样摆放却是自己说了算,冬天放在廊下养着,夏天搬远些,就不会有太多蚊虫。
正房三间,耳房两间,西边有厢房。
正房自是起居之处,曼春把厢房做了库房,一应用不着的箱笼都放了进去,关门上锁。
嬷嬷们和丫鬟们住在后罩房,倒座房收拾出一间做值守的门房,一间摆了个大铜炉做茶水房,另一间放了些厨具,搁了两座小些的炉子,平时热热饭菜,开个小灶,剩下的两间空出来,预备搁放冬天用的柴炭。
等到了地方,童嬷嬷打发了赏钱,那些婆子谢着告辞了,姚氏领了四个穿夹衣的婆子过来,“姑娘,这几个是肖家的才领来的,说是做粗使活儿的。”
曼春点点头,“留下吧。”
如今人多了,院子也比以前的大,肯定要安排专做粗使活儿的仆妇,当然,她也可以不收,只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们做事,不过,这样一来未免有些与众不同,也是不给肖家的面子,肖家的是林夫人的人,得罪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曼春四处看了看,进了东屋卧房,童嬷嬷捧过两样幔子来给她看,一样是府里新发下来的秋香色的,一样是曼春原本用的,“姑娘看看,用哪个?”
曼春伸手翻了翻,“这颜色有些深了,还是用咱们原来的。”
结果等幔子挂上去才发现短了,量了量尺寸,却是那秋香色的幔子尺寸正合适。
“得,这下连床帐也得换了。”
童嬷嬷道,“都是一套的,架子床是新的,床帐也是新的。”
曼春摸摸靠窗大炕上的褥子,觉得有些薄,“我记得咱们好像有条秋香绿的褥子?没用过的。”
童嬷嬷想了想,“有,是在泉州的时候做的,还新呢,没怎么用过。”
“拿出来吧,放在这炕上搭搭腿正好,这炕褥太薄,回头弄个厚实些的来,别没等烧起热炕,腿倒冻着了,秋天的薄被也拿出来,再弄些厨房里要用的东西,如今咱们自己一个院子,能不吃凉饭,就尽量不吃reads;。”
新抬来的箱子规整好,帐幔也都挂得了,童嬷嬷拿钥匙开了库房,同人找出曼春说的那几样东西,褥子铺在炕上,被子放在炕角权当引枕靠着,什么时候天冷了,拿来扯开就能直接盖。
那座西洋小座钟也摆了出来,怕王氏过来瞧见,还找了块锦缎盖上了——她若不来,更好。
西屋布置成了书房兼绣坊,这处院子还有一个好处,各处的窗户都是两层的,冬日里便不怕冷风灌入,平时若是无事,不开窗也可,若是看书或做绣活儿,便打开一层,天色不好的时候,也可将两层窗户都打开,只要坐在窗前的人在背后再安置一架屏风,哪怕开着窗户,也不怕冷风吹了。
曼春担心王氏会过来,倒是她想多了,王氏根本就不想见她,在唐曼宁那边帮着收拾了屋子,便直接走了,只叫李嬷嬷过来将曼春警告了一番,不过就凭李嬷嬷那个不爱得罪人的脾气……结果可想而知。
曼春一直想问问韦嬷嬷的消息,然而以她的立场这事却有些难办,李嬷嬷的到来倒是解决了她的疑惑。
打听到消息的仍是素兰,她端着茶果和李嬷嬷身边的人套了会儿话,就将事情问到了。
“说是韦嬷嬷和她儿子被送回王家,当天就领了五十板子,没能熬过去,让人接出去后在床上躺了几天就病死了,她儿子也被发配到了庄子上出苦力。”
曼春诧异,“还有人敢接她这烫手山芋?”
素兰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大少爷派人去接的,太太还叫人把耳房收拾出来,说是要建个小佛堂念经。”
曼春挑眉,“念经?”是因为没能救下韦嬷嬷,心存愧疚所以要替韦嬷嬷超度超度么?
这样的人,念经有什么用?
唐曼宁和曼春的行李早就是一样样收拾好的,打开就能用,用不着的东西也都一样样的装了箱,直接扔库房里就是,倒是二房和三房的三个姑娘,光是规整行李就收拾了大半天,这个要的,那个不要的,乱糟糟的,直到到了晚请安的时辰,屋里的东西才将将摆放好。
唐曼宁让丫鬟去打探,听说她们还没收拾好,就和曼春去瞧,唐曼瑗的洵美堂离得最近,便先去了她那儿,唐曼瑗坐在桌边,身旁茶几上放着点心茶水,将大小丫鬟们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儿这个摆得不对,一会儿那边儿换个颜色,见了唐曼宁和曼春,跳下椅子行了个礼,甜甜地叫了声“大姐姐二姐姐”。
唐曼宁道,“还没收拾好?时辰可不早了,该去给曾祖母请安了。”
唐曼瑗打了个哈欠,“她们总也摆不对位置。”
唐曼宁打量了两眼她身上的衣裳,道,“行了,你不放心,就让她们先弄别的,这些东西等你回来再弄,咱们该去蔚霞堂了,去晚了不好。”
三人又去了锦溪小墅和莲榭,叫了唐曼锦和唐曼颖,匆匆去了蔚霞堂。
莲榭和蔚霞堂东边的竹林只隔了一条水道,然而此处无桥,也没有船,要不然过了水道,走一段路就是蔚霞堂,近的很,此时唐曼颖却有些后悔了,从她的莲榭往蔚霞堂去要绕小半个园子,若是住在居来山房,能少绕不少路呢。
唐曼瑗问,“咱们要去找江姑姑吗?”
唐曼宁道,“江姑姑不在梅邨,在蔚霞堂呢reads;。”
唐曼锦哼了一声,“人家是贵客,自然与咱们是不同的。”
几人路过素荫堂和居来山房,因时间紧,便只在院子门口站了站,往里头瞧了两眼,唐曼颖羡道,“二姐姐的院子好大。”
曼春笑了笑,“不如四妹妹的莲榭风光秀美。”
唐曼颖脸一红,这莲榭当时是她抢先定下的,这会儿再说莲榭不如居来山房,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讷讷道,“也就那样吧。”
又叹了口气,“要是有桥就好了,过了桥,穿过竹林就是蔚霞堂,冬天要走这么远的路,冷也要冷死了。”
唐曼瑗很不待见她这抱怨来抱怨去不知足的毛病,“原先还不是要从最东边儿走到最西边儿?我倒觉得没比这边儿近多少。”
说着话,时间也变得短了,过了撷英阁、蕴秀轩和延秋堂,又过了一座小桥,蔚霞堂便近在眼前了,姐妹几个到的不算晚,却也不早,林夫人问她们,“都搬好了?”
唐曼宁起身答道,“都差不多了,回去再收拾收拾就好了。”
林夫人道,“以后就是自己住了,不可任性,缺了什么,就跟家里说,你们都是大姑娘了,要管好自己身边的事。”
姐妹几个齐声应是。
林夫人又对王氏妯娌几个说道,“让孩子们去园子里住,就是想让她们把自己身边的事管起来,你们也不要想着就此撒手,自己的女儿自己疼,该教的、该问的,还是得好好教,仔细些,没坏处。”
王氏等人也齐声应是。
林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太夫人等林夫人说完了,揽着江溆道,“今儿都忙了一天了,就在我这儿吃饭,吃了饭也不必久待,都回去歇着吧。”
太夫人不说,曼春也只是觉得有些困,这会儿疲惫却突如其来,她实在很想找个地方歪一歪。
蔚霞堂里却不是她能放肆的地方。
曼春就这样在清凉园里住了下来。
自从住下来,每天往学堂里的路倒是近了许多,好天的时候曼春便不用肩舆,走着就过去了,唐曼宁怕她累着,她道,“平时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难得有个走动的时候,若是刮风下雨下雪,我自然是要坐肩舆坐轿子的,如今天这样好,再不露面,岂不荒废了美景?”
唐曼颖往居来山房这边跑了几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和曼春换院子,曼春又怎么会和她换?莲榭正对着绿湖,风大潮气重,邻居又是唐曼锦这样惹不起的,曼春得有多想不开才会愿意和她换院子?
唐曼颖试探了几回都无功而返,只得怏怏歇了心思。
唐曼锦却看上曼春院子里假山上的几盆盆景,想要去在自己院子里摆着,她那锦溪小墅无愧其名,满院子都是花木,曼春心知这唐曼锦有一就有二,便咬死了不给,不过她也没直说不给,只拿出风水一说胡诌了一番,听得唐曼锦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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