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赵红英极力反对,但最后罗素锦还是出了一趟门儿。
她要买粮油米面,还要买菜。秋儿以前是侍候郑凤仪起居的,也不懂这些。赵红英虽然身世坎坷,从富贵千金沦落为营妓时,也是每日谈谈琴念念诗陪陪宴,从来不曾下过厨房。
所以这些事,全要靠罗素锦来张罗。
罗素锦还是现代的马小楠时,十岁就开始买菜做饭了,她内行得很。
今天,她心情不错,去集市上买了米面粮油,还买了排骨和青菜。回到家里,她大展身手,两个灶头一起忙,炖了一锅排骨汤,做了一个葱油拌面。
赵红英站厨房的门外,看着女儿在厨房里刀铲齐飞地忙碌着,不禁有些惊疑。
老太太找马仙姑来看,说她女儿是被狐狸精附了身,做为亲娘,她一定不愿意相信的。
可是离开了罗府,她冷静下来一想,心里也有一些毛悚悚的。她的女儿肯定不是这个样子,她心里很清楚。别说会什么番邦话懂什么番邦事,就是反抗罗家的老太太和太太,坚决要求出府这种主见,也不是她女儿会有的。
她们母女二人被旧马房的十二年,伙食都是由府里的大厨房供应的,给粥喝粥,给馍吃馍,给咸菜吃咸菜,何曾亲手炖过排骨做过面条?
可是这些,她的女儿竟然都会!
她不禁怀疑了,眼前这个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她努力回想,那天罗素纨带人去了旧马房,说罗素锦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要把她的脸扎烂。当时罗素锦只是拼命地哭拼命地躲。可是后来她被摁倒在地,避无可避的时候,她突然就不哭了,好像背过气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醒了过来,然后开始发疯般地撕打那些扎她的脸……
好像就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女儿不一样了。
“哇!好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罗华涛从外面钻进厨房,不小心碰了赵红英一下。
赵红英这才从思绪中被拉回来,赶紧转身出去搬桌子摆碗筷。
“葱油拌面啊,你别告诉我你没吃过啊!”罗素锦边忙碌着,边和罗华涛说话。
“我还真没有吃过哎,今晚尝一尝你的手艺。”罗华涛满怀期待地站在灶旁,看着罗素锦拌好面,盛出排骨汤。
已近戌时,太阳刚落山,在西天留下一片绚丽的晚霞,将这座小院也抹上一层温柔沉静的色彩。
秋儿把面和汤端出来,摆上桌子。
罗素锦洗了手,从厨房走出来,站在饭桌前,仰起脸望着西边的云霞,深呼吸,感叹一句:“啊!自由的感觉真好啊!自己动手做饭吃,不受嗟来之食,感觉更好!大家快动手吧!尝尝我的手艺。”
罗华涛帮忙干了半天活儿,早就又累又饿了。想他罗府二公子,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时做过这些事?连跟着他来的家里的佣人,都惊讶于他们家二爷今天的勤快能干。
他端起面前的碗来,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巴里,顿时口齿生香:“哎呀!这面太好吃了!我怎么从来没吃过这种做法的面?太香了!”
罗华涛嘴巴里含着面,冲着罗素锦竖起大拇指来,赞叹一句之后,便开始埋头大吃。
赵红英和秋儿面面相觑,想不出来这面有多好吃,能获得他们家二爷如此好评。
赵红英迟疑地拿起筷子来,夹了一根面条,送入口中,心中又是一凛:这面好吃啊,她从哪儿学的?
“谢谢捧场!二哥再喝一口汤,别只顾着吃面,小心噎着。”罗素锦被赞了厨艺,心花怒放,殷勤地为罗华涛盛了一碗汤。
罗华涛别提多美了,吃了两盘子拌面,喝了三碗汤,撑得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罗素锦也很开心,这是在她穿越后,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虽然过了今天以后,她就要开始考虑生计的问题,可她还是很开心。她相信自己有能力生存,总好过在罗府看那些女人们的脸色。
秋儿是第一次和主人同桌吃饭,诚惶诚恐。赵红英则是另有心事,食物虽美味,可她还是忧心忡忡。
饭罢,秋儿自去厨房涮洗碗筷,罗素锦沏了壶茶,提到了院子里,与罗华涛坐着饮茶聊天,一直到月上树梢。
这时候,赵红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提醒罗华涛:“二爷,天儿不早了,你再不回府,恐怕老爷要派人来寻你了。”
罗华涛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哎!在你这里呆半日,我都不愿意回府去了,感觉那里充满了腐朽之气啊。要不改日我也请求出府,就赁你隔壁的院子,你天天给我做葱油拌面吃,可好?”
罗素锦起身送他,笑着说道:“二哥,你可别害我了。要是你住到我隔壁来,那不是坐实了我这狐狸精的美誉?到时候老太太派人过来,不但把你抓回去,还得把我打死呢。”
她把罗华涛送到院门口,罗华涛拍了拍肚子:“明儿我还来,你还做面给我吃吧。”
“天天让你吃面,岂不慢怠了你?明儿你再来,咱们换个样儿吃。”罗素锦对罗华涛是充满感激的,这位尚书府二公子在别人的眼中不爱读书,浪荡不羁,可是在她的眼里却善良得可爱。他对她没有来由的友好和关心,令她在这异世感受了一份温暖。
罗华涛离开了,罗素锦转身回屋,烧水洗澡,准备睡觉。
这一天,可把她累得够呛。不过累也高兴,她总算离开罗府了。
接下来,她要养活三个人,她要做什么事能赚银子呢?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想这件事,赵红英就在这时候走进来,坐在床沿上,看着她:“素锦,我听说你昨儿得罪了太子,惹得太子很不开心呢。”
“太子……”罗素锦想起那个锦袍白马的少年来,心跳了一下,“应该不算得罪吧,他说带我去东宫玩,其实是要带我去见梁朝宗,我为什么要见那个人?”
“原来是这样……”赵红英沉吟片刻,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转头回来,对罗素锦说:“虽然有些委屈,可太子的话还是要听的,你要懂规矩,太子宽容,不表示你可以违逆他的谕旨,这是要招祸的。”
“我知道了,娘。”罗素锦难得如此顺从。
赵红英摇了,走了。
罗素锦继续擦着头发,刚才的思绪被她娘打断了,再难继续下去。
她的眼前,竟全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