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洞房门口,赵钧不由得怔了一下。
门外站着两排月兹国侍女,共十二人,却是个个身着男装,配
刀配剑。俏丽的容颜却是颇含煞气。
见大红吉服的新郎倌过来,众女刷一下,竟是齐齐抽出刀剑。
一排使刀,一排使剑,刀剑相交,铮铮然响,在洞房门口结成
六道屏障。
赵钧面无表情来一句:“这是何义?”
艾布拱手:“大人恕罪,这十二名侍女是公主殿下精心调教出
来的,刀剑功夫皆为不俗。我们公主殿下生性好武,早在数年
前就许下心愿,待大婚之日,所许郎君必能空手过这六道刀剑
屏障,而且不能有任何伤害。既不伤他人,亦不伤自己,方能
入洞房。”
赵钧站在原地,半晌,方笑道:“贵国的公主殿下,摆得好大
的架子。”
艾布躬身:“我们的格丽公主才貌双全,能配得上公主的男子
,不应该是在这区区刀剑屏障下就会退缩的懦夫!”
赵钧眉眼煞气:“你一个小小的武士护卫,也敢这般说话?”
话音未落,突然挥掌,却见身边那个白色身影倏地一闪,已然
无影无踪。
赵钧抬头,看着树顶上那个轻飘飘的白色身影,当下赞道:“
好轻功。”
艾布无声无息落地,单腿跪地:“多谢赵大人手下留情。”
赵钧方才伸掌,不过是使出五六分功力。饶着这样,艾布已然
惊得脸色煞白,使出毕生绝学轻功,这才堪堪地避过对方雄厚
的掌风。
站在树顶上,外人看着潇洒,实则后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倘若赵钧真要使出全力,只怕他这个在月兹国数一数二的银月
武士,非得被当场击得经脉断裂,倒地身亡不可了。
赵钧笑道:“我堂堂赵某,还真不屑于跟女子动手。”
见识了对方的掌风功力,原先想好的“临阵退缩”,那是无论
如何也说不出口了。艾布跪在地上,抬头笑道:“格丽公主金
枝玉叶,但愿能在此门外见识到大人的英雄了得。”
赵钧差点就说出“入房后岂不是更能让你们公主见识得清楚…
…”总算没有把如此不堪露骨的话说出口。心知这个洞房是非
入不可,姑且不说新郎当夜拒入洞房会令月兹国王室颜面尽失
,就说门口这几把刀剑……第二天传出去,还道是他赵钧被门
外几把持刀剑的女流吓怕了。
不过跟几个侍婢动手,实在不是大丈夫行径。
赵钧稍一思量,很快有了主意。气聚丹田,突然飞身而起,转
眼将那六道刀剑屏障悉数踏遍。等侍婢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倏
忽即离的赵大人已然落地,退到了一丈外。
四下里一片死寂。
赵大人负手而立,谈不上悠闲,暗自里调理内息,站在那里却
是稳如泰山。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一阵夜风吹过。
突然一名侍婢尖声大叫,手中大刀竟然竟成碎片,在夜风中落
了一地。
一时间咣啷声响不绝于耳,十二把刀剑悉数裂成碎片,纷纷落
地。
十二名侍婢呆立原地,手中所握,全是光秃秃的剑柄刀柄。
原来这十二柄横在半空中的刀剑,竟已被赵钧顷刻间凭惊人的
内力悉数踩断。
这十二名侍婢都是受过严格训练,原本准备赵大人一动手,就
来个“众女围攻”,不想对方压根就没动手,倒已经凭着雄厚
的内力轻易破解了这六道屏障。
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
艾布低头拜伏:“赵大人果然英雄了得。”
抬头使个眼色,两侍婢缓缓打开大门,里面灯火通明。
十二名侍婢齐齐跪于地:“敬请赵大人入内。”
赵钧站在原地,略略迟疑了一下,耳朵在夜风中微微一动,晓
得苏宇不在附近。当下举步入内。
门缓缓关闭。
艾布一拍手,压低声音道:“大家都退散。”
众奴婢悄悄退散,周围一片空旷。
艾布站在一棵大树下,举目望头顶上茂密树冠,飞身而起,悄
无声息没入枝叶中。
银月武士,永远都是贴身护主,永远都不会离开主人十米开外。
房内金碧辉煌,到处是装饰着黄金和碧玉。
赵钧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个月兹国公主怎么这么喜好金
玉这种东西。
当然,还是以喜庆的大红为主调。大红喜庆的宽大床榻上,稳
稳当当坐着新娘,全身大红的吉服,上面用金线绣满了古怪的
花鸟,又有各种碧玉小佩饰点缀其间。大红的盖头将面目遮掩
,全身上下被遮得严严实实,暴露在外的只有一双手,倒也生
得白皙秀美,只是十指上戴满了造型各异的金玉指环,竟也不
嫌沉重,十指交叉,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
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像,竟是纹丝不动。
赵钧看着她那十指上的十个金碧辉煌的指环,吉服上布满的金
线,以及处处可见的碧玉小佩饰,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越
觉得这女子周身透着金银财宝的俗气,品味如此恶俗,不晓
得长相又是何等俗艳。
也没说什么,过了这一夜就好。当下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吹灯,不脱衣,直接扑到床榻上,就要睡去。
床上特意铺了一幅最最上等的白绫,被赵钧顺便扔到床脚,踢
在足下。
睁眼看新娘背影,居然还是安安稳稳坐在床沿,纹丝不动。
赵钧不禁心下暗笑,心想这俗艳公主大概是等着男人来给她脱
衣……做梦去吧。
合了眼,躺了半晌,对方竟然还是没有动静,不知不觉中,竟
真的沉沉睡去。
夜已深,将军府归于沉寂。铜漏流水数升,不知不觉中,大半
个时辰都过去了。
这个时候,赵钧是真的进入了梦乡。
坐在那里雕像一般的新娘终于有了动作,她从袖中慢慢摸出一
把匕,冷不丁转身,向身边人刺下!
赵钧虽说已入睡,但在对方衣袖一动摸匕的一刹那就已经醒
来。格丽公主红绸仍然盖头,却仍然以惊人的度刺向赵钧的
心窝。
赵钧大惊,匕刚刚迫至就已感受到那扑面的寒气,晓得是件
削铁如泥的宝物,在这榻上躲无处躲,丝毫不敢大意,猛地举
起那头下玉枕堪堪地挡下这一刀。
哧一声轻响,原本坚硬的玉枕竟然被小小的匕一劈两截。
格丽一击未中,复又刺来,赵钧不敢以一双肉掌来硬接这把能
将玉枕一砍两断的匕,滚下床,在地上站稳了,堪堪避开。
格丽公主红盖头未取下,仍然是听声辩物,举着匕,又刺了
过来。
这下赵钧没有一躲再躲了,一伸手,将对方手腕抓紧,稍一用
力,格丽啊一声大叫,手一松,匕落下,竟然无声无息地插
入地板中。
赵钧看着脚下如此锋利的匕,脸微微变色,心知若不是自己
多年养成的睡眠中警觉,再晚一会儿,在这个小小的匕下只
怕非死即伤。
想到这里又惊又怒,当下骂道:“你疯了?!”
对面女子猛地揭开盖头,张口回骂:“你才疯了!”
赵钧不禁一呆,眼前少女,竟是个五官极其美艳的绝色美人,
只是眉宇间尚带稚气,红唇微撅,碧绿的眼睛饱含着嗔怒,银
牙紧咬,那副样子简直恨不得扑过来咬死自己。
跟自己想象的还真的很不一样,艳是够艳,却一点儿也不俗。
五官立体,身材高大丰满,自有一种异域风情的绝美。
换成别人男人,面对如此绝美的异域佳人,只怕当场魂儿都要
飞上了天。
赵钧不是别的男人,从来都对女人不感兴趣,方才的呆,只
不过是惊讶对方的毫不俗艳……
很快回过神来,不由得怒道:“刚才若不是我够警觉,只怕非
得死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做事不知轻重,还没见面就要谋杀
亲夫……”
格丽虽然被对方捏着手腕却是毫不示弱:“这么容易就被我杀
死,怎么能配得上做我的夫君?还不如一刀了断,早早死了为
妙!”
赵钧怒极,若不是对方是个年仅十六岁半的小姑娘,非得一拳
打过去不可。
姑且不说她是和亲的公主,就是寻常女人,赵钧也绝不会动手
……
他只有忍了再忍,瞪着这个脾气骄傲做事无法无天的少女公主
,怒哼一声,甩开了手。
赵钧使力稍稍大了些,格丽公主啊一声大叫,竟然仰天倒地,
一挥手,竟是不自觉地挥向了那个能轻易削断玉枕的匕。
赵钧大惊之下顾不得说话,赶紧扑下,整个人扑倒在地,将公
主玉手格开。
饶是这样,公主玉手还是在匕边缘拂过,一枚玉板指无声无
息地被割断,甚至左手食指也被割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鲜血登时长流,格丽公主痛声大叫。
躺在不远处花圃中的苏宇原本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突然听
得这房内的新娘痛声大叫,当下脸色煞白,咬紧嘴唇,飞身赶
来。
站在窗下,隔着一层花纹繁复的琉璃根本看不到房内景象,洞
房内对话一字一句传入耳朵——
女声惊恐的:“怎么流这许多血?”
男的叹口气:“破了自然要流血,只是你的血流得有些多。”
女的痛声大叫:“痛,好痛……”
男:“你再忍忍,过会儿就好。”
女声带着哭腔:“要痛多久?”
男:“用不了多久,忍忍就过去了。”
女声大哭道:“你轻点……动作轻点……”
男:“你这么挣扎,让我怎么轻得下来……”
女子大哭的声音。
男怒道:“你想把我掐死啊!”
女哭声:“你动作这么用力,一点儿也不顾本公主的感受……”
男怒气难掩:“不就破个小口子把你疼成这样?亏你还是练过
武的……”
女边哭边说:“练过武的就不能怕疼了?你这么用力,让人家
疼都疼死了!你看你看,你一用力,血流得更多……”
男的怒吼道:“这点血,根本流不死人!”
女的尖声大叫。
男的没好气的:“瞧你这样子,是不是明天就该卧床不起了?”
……
树顶上的艾布慢慢坐起身,眼不眨地眼着窗下微微颤抖的白色
身影。
苏宇站在琉璃窗下,听着里面的“男女对话”,在秋风中忍不
住地抖,不知不觉中,拳头握紧,指甲死死地抠入掌心中!
里面还在传出女子的哭叫声和男子的怒斥声喘气声……
(墙内赵钧着实被流血不止的公主弄得焦头烂额,气得都有些
喘气……)
墙内女子的哭叫声:“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居然还这么用力…
…你滚开……”
苏宇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拔出长剑,破窗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