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弘看了看楼下的情形。只见有两人正拳来脚往斗在一处。桌椅已叫他们打翻不少,其余人等皆靠墙站着作壁上观。
回头见众人也已笑罢多时,便又旧话重提。李弦这才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一局竞选进展非常之快。开始,由于一两起价的刺激,举牌之人非常多,价码很快就被哄抬起来。如此一来,迅速淘汰掉大部分人,到后来便剩下三人仍在‘竞选’。除了楼下正大打出手的二人,还有一位钱记绸缎庄的钱老板。当价码超过一千两时,那位钱老板也退出了竞选,就只有这两人仍在竞相出价。
说起来这两位还是邻居,都住在西门里金马坊,高个的姓徐,矮胖子姓牛,都是开镖局子的。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两家镖局隔街对脸的,却从无往来。偶尔打交道,还是为了处理手下人的冲突。自从太后教令开科竞选,这两位也不知怎地都动了官瘾,每次竞选两位准到。而且只要一方举牌,另一方也必定参加,自然免不了几句口角。
适才,这两位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气儿从不足一千两一直叫到一千八百两。一边出价,一边还出言辱骂。后来,那姓牛的忍耐不住竟扑上去给了徐镖头一拳。于是,两人便将散花楼变作了战场,看来金子上分不出胜负,就要在拳脚上论个高低了。
赵少弘看了一下,这二人果然都身手不错,看武功路子似乎还是师出一门。
没多时,方才不知跑到哪儿去的主选张大人带着一帮差官冲进了散花楼。
“将这班狂徒给本官拿下!”张大人胸脯一挺大叫一声。众差官应了一声,便一拥而上,将二人团团围住。相斗的两人倒也并不糊涂,见官人来了,也不反抗,乖乖地束手就擒。
张大人将二人申斥一顿,说他们有辱斯文,搅闹国家‘选举’,本当送交刑部治罪,但念在初犯,且没有伤及他人,免于追究。但损坏官产必须赔偿,外加罚金两人各缴黄金二百两,逐出散花楼了事。
平息了争斗,众差官又一阵忙乱重新布置了会场,才又继续方才未完的竞选。
逐走了徐、牛二人,此时的最高价就成了钱老板所出的一千两,主选连问数声,竟无人再肯出价。最终,巴州刺史就作价一千两买给了钱老板。钱老板意外捡了一个大便宜,欢喜之情自不必言说。
赵少弘的心思却又回到了那位老者身上,心想,“有这位老者助阵,恐怕魏承班他们便没有多大指望了。怎生想个法子拉驸马爷一把?”他毕竟是少年人心性,见那杜渭生得平头正脸的,心中便有了好感。另外,他也有心结纳魏承班。更何况,他一向对宦官极为反感。
稍作思量,心中已打定了主意。见离下一场竞选还有不少时间,便起身向各位告罪,说是方便方便,转身下了散花楼径自去了。
等赵少弘再回到楼上时,第三场竞选也已结束。颜姬萱早已等得心焦,见他回来,第一个就想出言相询,却被他用眼色制止。他留意到颜姬萱眼中闪过一丝张皇之色,不禁有些奇怪。不过,他很快便将它抛诸脑后了。
“少弘躲到哪里去了,叫人等得好不耐烦。颜小姐都打算出去寻你去了。”还是尹鹗替众人讲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仍是敷衍搪塞过去,就说是仍感困倦,便在楼外四处走走,醒醒神。众人便也不再追问。
不多时,第四场竞选正式开始。由于这是今天的重头戏,楼上闲聊的人明显少了。
赵少弘双眼却忙碌起来。他留意到魏承班身边的杜渭和欧阳圭身边的郑老二都已不见,继而他很快便在楼下众人中找到了他们。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要找出他们与楼上的魏承班和欧阳圭的联络暗号。
他先看了看魏承班那边。只一眼他就已明白了魏承班的安排,心道,“这位驸马爷倒真不愧是将门虎子!把战场上的那一套搬到这儿来了。”
原来,魏承班面前的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个小木架子,架子上顺序插着红黑两色令旗。想来大致是不同颜色的旗子代表不同的含义。
再看欧阳圭,却没有发现任何迹象。欧阳圭仍然在与那老者低声交谈,面前桌上除了几只茶碗再无他物。赵少弘知道欧阳圭定然不会放着眼前的军师不用,而任由郑老二那个浑人自己去撞大运。只是,他们到底如何联络一时却瞧不出端倪。
这时,楼下已经有人开始出价。通州刺史的起价也不过二百两,参加竞选的人济济一堂,但出价的人并不多。可能是众人都明白,楼上这二位对通州刺史皆是志在必得,是以都存了观望的念头。出价的多半也只是试探。
冷清的场面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也不见楼上这二位有什么动静。楼下那两位代理人也均是默不作声。
“大概这两家都准备后发制人吧。”赵少弘心想。
或许是两个大户的沉默鼓舞了大家,出价的人多了起来。价码逐渐涨到三千两。
这时,赵少弘忽然留意到魏承班有了动静。只见他拿起桌上的黑旗举在手中挥了三下。随后听见楼下那位杜公子朗声叫道,“我出六千两!”一时间,楼下静了下来,众人都循声望去。有几个机灵的更是偷眼向楼上打量。
魏承班并没有看楼下,将小旗子插回架上后,就直视着欧阳圭。欧阳圭显得从容不迫,仍只是品着茶,不时与那老者低语几句。看样子并不急于出价。
赵少弘心中盘算,“看来这驸马爷并没有继承乃父的城府,反倒不如欧阳圭沉得住气。欧阳圭大概是想待摸清了对方的底牌再出手。”
方才,他看过通州的方志。这通州乃是一个通衢大州,商业发达,百姓富足。去岁一年的赋税折成黄金竟有十二万五千两之巨。这还不是最好的年景。是以,尽管魏承班加价一倍,怕是仍不能镇住他人。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有人加了一百两。
赵少弘只观察了几个回合,就大致摸清了魏承班的暗语。黑旗暗示加倍出价,红旗表示小幅跟价,挥旗次数则大概是决定加价幅度。
“我能看得出来,便也多半逃不过那位老者的法眼。看来,今日没有自己帮忙驸马爷是输定了。”赵少弘一边盘算,一边注意着场中的情形。
魏承班出手之后竞选的人明显地少了,但仍有那么三四位紧紧咬住不放。到八千两的时候,魏承班又再次挥动了黑旗。于是,杜渭又加价到一万六千两。
这时,赵少弘有些着急,若是还不能发现欧阳圭的破绽,恐怕今日便无所作为了。他无意间瞟了欧阳圭一眼,本能地察觉到有些异样。便偷眼仔细观看,只见欧阳圭正与那老者附耳低语,那老者不易觉察地微微摇了摇头。
“这小子沉不住气了!”他心中一喜,侧首看了看楼下的郑老二,一个模糊的念头蓦地从他心头闪过,却又一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他极力去捕捉那个似有似无的线索,可它仿佛就在眼前不远,却又遥不可及。
便在他将要放弃之际,他的目光飞快地在楼上楼下扫了一遍,猛地注意到欧阳圭和那郑老二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二人的右手都拢在左手袖筒之中!
刹那间,他回忆起自己学艺之时,师父教授自己天下各种奇珍异宝的辨识之术,曾提到前唐宫中的一件异宝——比翼钏。据说,天宝年间,骠国使者入贡,献上一方异石,其声如金。后经京师名匠宫琪瑞精心打磨制成一对臂钏。这对臂钏奇异之处在于,在一定距离之内,用手摩擦二钏之一,持另一钏之人能够感觉到钏的振动,仿若两钏心心相通一般。唐明皇曾将一钏赐予贵妃娘娘,以喻其心心相映之意,并赐名‘比翼’。然安史之乱,明皇携贵妃娘娘走马嵬坡之后,此宝不复重见于世。莫非此宝落入欧阳圭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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