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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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真折磨人。施男看陈年旧信看得有些累了,还没看完就已经神经疲惫,便关了灯躺下了。

  睡着前,心里一直想着汤贝的话,“跟一丫头一起吃饭像高中生未成年少女”。

  第二天下午,几人去城东的那家小影院看《如果.爱》。这家影院专放下了档期的片子,上映时没看过的,可以来这儿补。

  影院里,张淼和高原吃爆米花的声音很大。

  施男隐隐听见屏幕上林见东说,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一个我鄙视的人,结果连我自己也鄙视自己。

  她心头一动。

  她曾对自己说,我才看不上那种人见人爱的小白脸儿。

  可最后,她还是喜欢了。深深地喜欢。

  “现在有多近,回忆有多远。回忆有多重,现在有多倦。现在没有爱,回忆往哪延伸。”

  这么多年了,回忆还是那么折磨人。当初,他们到底有没有爱过?“的爱情只出于暂时,又何必固执于偶然的事。”可那些无法忘记的事还有他,这几年仍旧在心里纠结着,仿如身上的蟒涩越是挣扎它缠得越紧,令她窒息。

  电影结束,张淼和高原嚷嚷着不好看,汤贝贝说,“你俩小P孩儿懂什么,经历过的人才看得懂。”

  施男说,“怪不得你俩有心情在里边吃吃喝喝,原来没看懂。”

  “呦,你正好提醒了我,我现在得去厕所排放一下。”张淼说着拉了高原一起。汤贝贝说她也要去,剩下施男和汪帆。

  上一次和汪帆见面,已是三年多前。施男去荷兰,大家都来送机,包括汪帆。

  施男当时对他说,汪帆,我会永远记得你。虽然他们暗恋了彼此将近三年明恋却不到三个月,可少女情窦初开的点点心事,谁也忘不掉的。

  汪帆说,我也是,声音压抑。

  施男回过神儿,眼前的汪帆,短短三年,同她当年笃定的一样,已经成为了一个出色的管理者。

  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句话真是没措,反过来理解就是,当你不喜欢一个人了,再大的优点你也不为所动。“你和张帆还好么”,施男开口。

  “快结婚了。”汪帆淡淡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昨天你竟然没提恭喜。”施男祝福的诚心诚意。

  “那时候估计你就回去了,不能参加。何况施男,我已不再追求完美。结婚现在对我来说,只是给父母一个交待。”

  “”施男没想到汪帆是这样的态度和立场,可仍旧说,“那至少我恭喜张帆,她该是真心快乐的。”

  “可如果是你结婚,我想我做不到像你祝福我这样真诚地祝福你。”汪帆苦涩,“施男,看来你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我了。”

  施男略尴尬,“哪里。”

  “或者分手那时,就已经如此了罢。”汪帆说罢,看见施男的脸僵在那里,眼睛聚焦于他身后某处,呆呆不动。

  他转身,看见从他们刚出来不久的放映厅里走出一个老同学——蓝狄。

  和一个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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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男僵在那里。

  自从昨天汤贝贝说他回来了,她不是没想过会遇到他。

  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身旁那个人,大概就是贝贝看见的那个吧。脸并没有汤贝贝说得那么年轻,但是瘦,加上一

  副高中女生的装扮,白衬衣黑短裙,看起来的确有少女的感觉。

  施男心里一揪,觉得疼。下意识抓住汪帆的袖口,没什么作用,可就想抓住个东西,镇定自己。

  汪帆忙着向蓝狄打招呼,没过分在意施男的举动。

  蓝狄在看到他们的那瞬也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走过来,脸上似乎没有表情。

  近了,汪帆先开口,“蓝狄,一看就是你,这么多年没见,一点没变。”客气的很,他俩一直没什么交情,在学校时都是不合群的人。

  蓝狄点点头,话中有话,“嗯,你们也是。”短短五个字,叫人猜不透态度。

  施男见他看向自己,不得不开口,却也只挤得出一句,“好久不见。”说完便垂下眼帘,她受不住蓝狄那眼神。他眼里曾锈闪烁,曾情愫暗涌,曾灼人;可现在却像一潭死水,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我的蓝狄——后半句只有自己听得到。

  他的身型没有变化,没有因年纪的增长和生活方式的改变而发福(自从工作后,汪帆现已有了小小的啤酒肚),脸仍是施男心里抵触了无数次却也触摸过无数次的样子,头发修剪整齐,短了些,少了随性,多了些凌厉,仍穿淡色的衬衫。不同的是,当年他常穿的淡色裤子变成了黑西裤,剪裁精良,显得人锋利了。

  “这位是?”汪帆见他俩不再说话,以为他们不熟所以没话可说,为了调解气氛,便转向蓝狄身边人。

  少女接过话,“你好,我叫齐藤惠,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说着鞠了一个弓,电视里常看到的那样,脸上还带着典型的日本人的微笑。且不论真假,看起来是很真诚。

  汪帆一愣,看向蓝狄,“是日本人吧?”,可蓝狄似乎无意回答这个问题,面无表情地盯着施男拽着汪帆袖口的手,汪帆只好自己接道,“你好,我是汪帆,蓝狄的高中同学。你的中文说得不错。”

  施男也向她微笑,“你好,我叫施男。”

  齐藤听闻,讶异了一下,低声说了句“那路好倒!”,脸上恍然大悟状,望向蓝狄。蓝狄不理会她,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施男知道那句那路好倒是“原来如此”的意思,大学时的室友里有个日语系的,整天用日剧里女人的口气说生活日语,全屋子的人都被她教育明白了。

  可她有什么可那路好倒的?

  汪帆见大家又相对无话,突然想起什么,说,“蓝狄,我下个月结婚,你们也来参加吧。”

  蓝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表情。

  惊讶,蹙眉,抿嘴,喉结滚动。

  他不说话,齐藤也不好接话。

  良久,语调依然平淡,“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掏出手机,和他们交换了号码,

  “我会来。”

  罢了,没再看施男一眼,和汪帆道别,和齐藤离开。

  他走了很久,施男仍然愣在那,连贝贝等三个人回来了都没发觉。没人在意她的不对劲儿,只以为还没调过来时差,疲惫罢了。

  几个人讨论接下来去哪晚饭,这种事不必问施男,她跟着去就好了。昨天她选的大董大家都不喜欢,统统说没有老字号的香甜。

  最后商定干脆不要专门吃饭了,去钱柜唱歌,边唱边吃——虽然免费的不太好吃。

  汤贝张淼和高原去取食物,施男和汪帆留在屋里身负点歌的任务。

  施男突然问,“你很爱张帆吧?”

  还没等他回答,径自说下去,“可有多少有情人能像你俩这样终成眷属呢?”其实她不过是纠结蓝狄之前说的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

  汪帆自然诧异住,想了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这样问,“谁都希望终成眷属的那个是最爱的那个,可是,”他顿了一下,“最后结婚的那个未必是心底最深的那个。”眼睛看着施男。

  他说的这样直白,施男脸微红了一下,他见她会了意,继续说道,“施男,其实这几年我也经历了不少女人,她们从认识我开始,就清楚我的底细。这样说很难听,可事实就是这么龌龊。只有张帆认识她的时候,我只是你的男朋友而已,而不是我有多少钱。她对我的爱相对单纯。对男人来说,最爱的得不到,那结婚便只是为了父母为了传宗接代了。再加上她的第一次是和我”

  施男点点头。汪帆的语气寂寥无奈,这让她多少有点自责。因为他而离开他,最后两个他都各有新人,不是她。施男相信这样的结果是报应。

  三人归来,开唱。施男拿了冰茶喝,听说难受的时候吃凉的,有镇定作用。

  他们稀里哗啦地唱了不少,忽然跳出王菲的《烟》,八年前毕业聚会时施男唱过的那首。

  见她惊讶,高原说,“我给你点的,小豹子,还会唱吧?那年在麦乐迪,你唱过的。”

  由不得她说不,拉丁前奏已经开始。怎么可能不会呢?这首歌像魔咒,自从那天阴差阳错地点了,此后她就陷入了万丈深渊。

  拿起话筒,她准确地接拍:

  “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味道让我忍不住把你燃烧

  把周围的人都赶跑对我也不好我知道我知道我戒不掉

  戒不掉花非花的情调心瘾叫我无处可逃戒不掉雾非雾的线条梦想颠倒

  梦幻还是闻到泡影还是看到

  满足指缝一时的无聊变成脉膊跳动的倚靠

  吻着你就忘了烦恼你变成烦恼想不到想不到我戒不掉

  戒不掉吻你没有必要可又有什么更重要戒不掉枉我自栩骄傲不拿着你就会烦躁

  戒不掉灭了味觉就好可我的心没那么高放下你假装拈花微笑问题在于

  如何平伏心跳平伏我的心跳”

  歌词实在贴切,她越唱越难过,到后来干脆哽咽,放下话筒,哭起来。

  大家慌了。汤贝贝急忙上前,“施男,怎么了?”

  汪帆拿出手帕,高原急忙把歌切了,张淼问,“施男,是不是在荷兰受欺负了?”

  施男,只哭。这几年,一直憋在心里,从来没有化成眼泪流出来过。

  她恨他。恨死他了。

  他吻了她,他要了她,最后却又丢了她。

  她只得逃去荷兰。看不见,听不到,以为可以放得下了。

  可三年后,刚在影院一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的那刹,就知道自己还是失败了。

  心跳得那么慌,那么痛。

  施男说要回家。汪帆开车送她,她没推辞,她只想快回家,只想躲在被窝里闭眼睡觉。

  汪帆把车停在她家小区门口,要送她进去,施男说不必。汪帆说好好休息,停顿一下,加了一

  句,施男,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可以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施男看看他,点点头,汪帆抱了她一下,她没拒绝。他的怀抱很温暖,施男觉得欣慰。

  道了再见,施男转身往小区里赚刚迈出步,才意识到什么,慢慢转回身,看向刚刚眼角撇过的身影。这一看,施男像被点了,僵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看着蓝狄从路灯下走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

  又是一地月光。

  八年前的那个夏夜,他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也是在月光下站定了问她,你希望我回来么?当时年少的他,半暗半明的他,施男后来醒悟,自己在那时就已经被蛊惑。

  而现在,月光下的他依旧半明半暗,他不说话,用和下午截然不同的表情看着施男:那时他淡得像水,好像不认得她的样子;而现在面前的他,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似乎随时会上前一步来把她吞没。

  果然,下一秒,他把她拽进怀里,动作那么狠,弄得她生疼。

  他掐握着她的脖子,边吻她的耳朵,边说狠话:“你这个小妖精,我恨你,恨你,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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