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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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男没怀孕。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因为意外有了孩子而铺展或改写。

  蓝狄走后第三天,不经事的施男才猛然意识到没避孕的后果。她去药房询问事后避孕药,被告知需要三天内便服用第一粒,这下子才开始心慌。

  不好意思问别人,上网查信息,发现还有安全期一说法——他们那三天按理论还正好是安全期。

  果真幸运,两天后好朋友如期而至。她松了一口气。

  假期还剩一周,施男这天收到当时投简历的另一家公司的电话,是个知名银行。她想起程斌说上班便给她新职位,现下不知道是该去面试,还是该留在灯泡公司。

  那天躺在跟蓝狄说起想离开灯泡的时候,他告诉她,她想怎么做都好,只要她高兴,只要别累着,总之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蓝狄的话像定心丸,施男不想回去灯泡,即便新部门,也不保就会不同。过了三十却还没出嫁的OL好像都有一种病,叫看年轻女人不顺眼症候群。施男顿时下定了决心,我才不再回去受气。

  想起蓝狄,她又恨自己恨得牙痒。他接收到她的哀怨,立即飞回来,可过后人已离开施男才想起,那哀怨的缘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只字没提。

  两人把爱执行得那么彻底,那么淋漓尽致,却还是没有一句确定关系的话。

  他走前说要自己等他,这算是承诺么?关系都还没确定,承诺能建立在什么基础上?施男叹口气,原来自己也这么女人——女人都要男人给话的。不管真假,只要听到。

  第二天的面试很顺利,此银行当时尚未在国内设分行,在北京的是个代表处而已,加起来不超过20人。面试结果是要她下周去上班,施男应了。

  施男给程斌电话,告诉他自己要辞职。程斌要她当面解释,施男想想无妨,便答应了去。

  俏江南里,施男对着一桌菜皱眉。刚才程斌问她吃什么,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该怎么让他解释我不想回去上班了,全然忘记了这是川菜馆,于是按照习惯说了句随便。结果上来的菜没一盘不红的。和朋友出去吃的时候她都不用嘱咐,都知道她半点辣不沾。

  程斌看在眼里,问,“都不喜欢?”

  “不好意思,我忘说了,我一点辣不吃。”施男不好意思地看看他。

  “没问题,那再点。”他叫来服务员,一脸正经地问,“你们这儿有不辣的菜么?”

  一身辣妹子穿着的小妹看笑话似的摇,不说话施男也知道她心里想的啥——不吃辣你来这儿干嘛,于是说,“算了,我将就一下。”

  程斌拿了菜谱对服务员指了几个菜,说,“别放辣做一次。”

  服务员莫名其妙地出了去。

  “我从来都是试用期过后对别人说,不必再来了,这次却是你对我说,你不来了。”程斌点了烟,“有别的大公司要你了?排名比我们靠前么?”

  施男知道自己不再和他同事,说话也不顾忌了,“这倒不是——起码他们在国内远不如你们大。我想要个单纯点的环境,其实我只是借他们而下定了决心要离开。”

  “你意思是我毛司环境不单纯?”他摇,“施男,你不就是受女同事排挤么?你以为换个公司就好了?我告诉你,哪里都一样。你这样的新人,到哪都不会好过,只要那里有女人。”程斌也不再当她下属,句句说在刀刃上。

  施男知道他说的在理儿,“总有例外吧。在你那里是肯定受罪,干脆赌一次,或许我这次好运,遇上个例外。”

  “哪家公司?”,施男如实告知银行名字。

  “施男,你要不要前途?”程斌一针见血刺激她,“在那里显然没有在我们这里有前途。”

  施男想起蓝狄的话,他不要她考虑那些,他只要她高兴。她对程斌笑笑,“我不要。”

  程斌当然惊讶,半晌,不悦地说,“你都不想知道我给你什么新职位么?”

  “想。呵呵,你但说无妨。”

  “到人力资源部来。在我手下,她们不会明着欺负你。”

  施男愣了一下,没想到程斌想这样“照顾自己”,他的意图?

  程斌看出她的疑虑,脸上顿时现出看似温暖的笑,“施男,我很想有你这样一个妹妹,你很纯净,我觉得你应该比别人受到更多的保护。”

  施男顿时舒心。噢,多心了,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她是独生子女,也没表哥堂哥之类,程斌这个大哥哥姿态摆得很让她窝心。她释然一笑,“那我能停薪留职么?”

  “???”

  “如果你的预言成真,我受挫了,再回你那。”施男不要脸地说道。

  “一年之内,随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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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蓝狄给她电话,她说,我离开灯泡了,去银行代表处打杂。

  蓝狄说好,你高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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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程斌所言,施男的新工作环境并没有如她所愿。

  代表处的头儿是个荷兰人,35岁的样子,依然未婚,大家叫他范肯,是他姓氏的简称。办公室里的女性同事,单身已婚,都对他殷勤有加。施男觉得莫名其妙。

  施男是新人,自然对上班这件事充满热情,好学得很,大小事上手也很快,一个月过去后,已经几乎独当一面了。不知是不是觉得她聪明伶俐,范肯对施男格外好。他会中午出去吃饭前踱到施男面前问她要不要一起;他会趁她不在,在她桌子上放巧克力还写纸条说奖励你的;他会在施男遇到翻译不了的专业词时,耐心给她用英语讲解,完全没有领导架子。施男对汤贝贝说起这个上司的时候,说他很好很和蔼,高标准低姿态。

  当然施男这样想是很傻的,因为他对别人不这样。而且没过多久,同事都嗅出味道了,女同事们开始找施男茬儿,为首的是陈瑛和张笑语。

  陈瑛三十出头,长相身材性格都一般,但是看得出很舍得花钱打扮自己。施男刚来时曾在洗手间看过她补妆,只见她一大袋子的化妆品堆砌出来,全都是百货一层的那些进口牌子,施男是从没买过的。MAC粉底,HR睫毛膏,Dior唇彩,Guerlain散粉,两分钟陈瑛就补好了。看见施男在一旁愣着,笑笑对她说,小姑娘,女人最紧要便一张脸。那时的陈瑛对施男还没有敌意。

  张笑语跟施男年纪相当,比她大一届,二外的,早她一年来这里。虽也不是有积蓄的人,但极力装扮自己,衣服天天换,但大多都是些更适合去夜店的东西,而且看起来就知道都不贵。代表处不是大公司,范肯对大家的着装规范没提过什么要求,没人穿得太出格或者太休闲就行,所以施男后来也见惯不怪了。趁青春逼人,从穿着上推销自己,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施男一直认为,买很多便宜衣服不如买少量贵而精的,张笑语这样穿只会令人觉得cheap,现下关系不熟不好提醒,心想等熟一些再说吧。据说张笑语是有男朋友的,可她在办公室对范肯毫不顾及地放电。

  这天中午,施男和范肯在写字楼附近的一家中式菜馆吃饭。由于范肯的“低姿态”,施男现在和他说话已是没大没小。

  范肯悠悠然说,“今天Ying约我吃饭,我说我约了人。”

  “那人爽你约了啊?”施男是在临出门前才被范肯叫着一起的,不是事先越好的,所以她以为他本来是约了别人。

  “没有啊。我不是正和那人吃着呢。”

  施男呛着了,“敢情你说的是我啊?咱俩不是门口碰见的么?”

  范肯又说,“Xiaoyu前两天有次进来我办公室,问我她今天的裙子好不好看。”

  施男喷了出来。

  “她还问我周末怎么过,我说暂时没安排,她就说要和我晚上去三里屯喝酒。”

  施男无奈地笑笑,既是对陈瑛和张笑语,又是对范肯,心想这人,都快中年了,还跟小男生似的卖弄其他女人对自己好。

  这顿饭回来,在楼下被陈瑛和另外一个女同事碰个正着。陈瑛问施男,你们中午一起吃的?施男刚要违心撒谎,被范肯把话接了过去,说对,我们一起吃的。

  从那天开始,陈瑛变本加厉,处处为难施男。

  又一天早上,范肯刚进办公室不久,只听他把张笑语叫进去,发了一通火。大家都很少见范肯发火,都纳闷儿。不多会儿,他来找施男,甩给她一份文件,说下午2点前务必翻译好。

  施男低头看看,她知道这份文件,是张笑语负责的,她昨天还过来问了施男好几处怎么翻译。她翻了翻张笑语的翻译稿,越往后看越知道范肯为什么发火了。施男看看,十几页,有大量专业词汇,而且是施男从前不曾熟悉的范畴,张笑语的译件对她也没有任何帮助,这样时间恐怕不够。但没办法,能翻多少是多少吧。施男打起精神,如临考张,开始了战斗。午饭自然是没有时间吃的,不过范肯竟然给她带了三明治回来,她复杂地笑笑,因为不知道该感激他,还是该抱怨他给了自己这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时间嘀嗒,已将近两点,客户已到,在会议室坐好了,可施男还差最后一页。

  范肯对她说,“把翻译好的先给我,最后一页你尽快翻译出来给我送进去。”然后叫来秘书,“马上复印三份送进去。”

  施男点头继续,不久便妥当,送进去之后,出来深深呼了一口气。

  范肯结束会议,送走客户回来,表扬施男的同时评批张笑语。施男随意说了句,“这不是我份内的事儿么?”却不想招来张笑语恶毒一眼。

  从此以后,张笑语对施男冷言冷语。施男中午在办公室吃三明治,她经过说,“不知道不能在办公室吃东西么?要吃到外面去。”那天施男生理痛,实在走不动,被她闹得干脆扔掉不吃了;有男同事说施男天天穿套装,很有办公室女性该有的气质,她在一旁抛过来一句“假什么正经”;有次周末大家去酒吧玩,施男酒量不好,两杯花花酒下肚头就开始疼起来,范肯要送施男回家,张笑语在她身边说,“装醉勾引男人回家啊”。

  施男气愤到极,拿起桌子上的酒朝她一泼,说,“张笑语,我跟你有仇你就明摆着说出来,犯不着三天两头跟我来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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