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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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男很久没接到蓝狄的电话了,心想他快毕业了,大概很忙。

  不久又值四月,蓝狄生日那天,施男拨通了蓝狄日本家里的电话。她一直有号码,可从来没打过,每次都是蓝狄打给她。

  接电话的是阿姨——他母亲,说蓝狄还没回家。

  施男道了谢,正要放下电话改拨他手机,那边问她,“你就是施男?”

  她愣愣,说,“嗯。”

  “如果你现在有时间,阿姨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阿姨请说。”

  那边开门见山,“阿姨虽然没见过你,可是我相信我儿子喜欢的女孩子不会差。施男,你有心来日本么?”

  “嗯?”

  “我的意思是,你想在日本工作么?”

  施男实话实说,“我从没想过。我的专业是荷兰语,日语完全不通。我想我应该没可能在日本有任何发展。”

  “嗯,不错。”那边语气依然平静,“所以如果你们要想在一起,唯一的可能便是,你不工作,他养着你。”

  施男忙说,“阿姨,我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女孩子。”

  “这倒不是我的意思。不工作,可以做家庭主妇,全心照顾家里。可是施男,蓝狄就要毕业,事业将会刚刚起步,未来几年内应该都不会有条件让你只清闲地在家里呆着。而你在日本也不会找得到工作,这意味着你们要两地下去。”她停了停,“女孩子,花样年华这么短暂,你会一直等他么?你等得了么?”

  她是从没想过这个的,她以为蓝狄毕了业就回北京来。他虽没有明确地说过,可她知道,他要她等他,就是这个意思。

  “我以为,他可以回北京工作的。”

  “他没有跟你说么?他父亲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毕业后直接进这边的XX总部,这比在国内日资分公司工作要好得多,你该明白吧。”

  施男沉默下去。他为什么从没提过?他毕业以后要留在日本,他却没有告诉她!

  “阿姨只是把你们年轻人看不到的长远事实,摆到你们眼前。谁都经历过爱情,可拿什么去支撑它一辈子?我想你是个聪明孩子,会明白阿姨的意思。”

  “我听蓝狄说过,阿姨你和伯伯也曾分居两地,不是么?”

  “没错,阿姨数来人。而我跟他父亲和你们的不同在于,我们有很多年的感情和生活基础,我们有蓝狄,可你们呢?你们真正在一起长久地相处过么?更何况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你们现在只能叫情窦初开,还处在最开始的朦朦胧胧那阶段,这样薄弱的基础怎么能保证得了长时间的两地?别说三五年,也许一年都撑不过。”

  “”

  “阿姨就说这么多,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再见。”

  她的话字字如刺,刺在施男心上。

  曾经的纠结疑问,关于他们的关系的不确定,现在她似乎得到答案了:他从没把她当做另一半,所以根本不需要告诉她他的去向。

  他是说过要她等,可连个期限和方向都没告诉她,这样的“诚意”,很明显了吧。

  所以像程斌说的那样,他只在他们那样的时候,才说过一次他爱她,如果在的是任何另外一个女孩子,他也会说的吧?

  所以,他从来都没说过,我是施男的男朋友;也从没说过,施男是我的女朋友。

  她没力气再拨电话,只躺在,任泪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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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次施男的手机被那个叫程斌的接去以后,蓝狄一直没再给她打电话。

  他早早地订好了施男生日那天的机票,他告诉自己,不要再想施男同事的话,不要再想那天她和程斌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他要问,只想当面问她。

  他自己生日这一整天,不时看看手机,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电话终于响,却是母亲,叫他忙完早些回家庆祝。

  直到晚上,再没有电话拨进。

  心,失落到底。

  那不确定,对施男抓不住的感觉,再次袭来。或者他本就从没抓住过?

  从开始就是他默默地爱恋她,她爱了两个人以后才轮到他,而现在,她又有了下一个——他也被甩了吧?

  可她明明,把第一次交给了自己。

  又或宅她根本不在乎交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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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男生日这一整天,不时看看手机,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这是她给自己最后的希望,如果他打来,如果他说出会留在日本,让自己等他的话,她会答应。不管前面的路是不是真的那样坎坷,只要他说,她就会走上去。

  只要他肯说。

  电话她是等到了。中午,手机响,那边蓝狄说,施男,生日快乐。

  施男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用尽量愉悦的声音回答,谢谢。却再也多说不出一个字。

  她等他再说话,他没有,似乎信号的问题,电话在沉默中竟然断了线。

  一下午,直到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她还在等他再打过来,可是他没有。

  施男对大家勉强笑笑,说我留下加班。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意外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她知道,他打过电话,就不会来了。

  大家三三两两都走了,程斌从办公室走出来。

  “今天生日,怎么不出去庆祝,留下加班作什么?”

  “过一岁老一岁,没什么值得庆祝。”施男的声音已经开始。

  “心情不好?”程斌看出她的不愉快。

  “或许我是该回家。”施男怕自己失控,起身要走。

  “我送你,”她摆手说不,他补上一句,“施男,别逞强。”

  她终是点点头,掩着面,眼泪簌簌落到手帕里去。

  施男从小到大都没像现在这样脆弱过。小时候她是比男孩子还调皮的一个,摔得多重,出多少血,都没哭过。

  记忆里这样的哭,是爷爷去世的时候。从小便给她讲小日本很坏很可恶的爷爷。

  程斌不再说什么,只给了她一个拥抱。

  施男没拒绝,埋在他怀里掉泪,不出声儿,极力抑制着双肩的。她只需要一个安慰的,家人的怀抱,她此刻才能站得住,不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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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狄坐在飞机上,感觉非常忐忑。

  刚才在候机厅里,没理由地,突然想给施男电话,尽管几个小时以后,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他祝她生日快乐。这样,她是不是会以为他不回去了,再看见他,她会惊喜的吧?——如果她眼里还有着他。

  可她只淡淡一句谢谢,便无它话。

  他先前的惊恐越发强烈起来,不好的预感。

  车到了她的写字楼下,正是下班时间。他边看楼层指南,边注视出来的人流,怕错过她。一人经过,问他,“你找什么公司?”

  “XXX。”

  “哦?我就是XXX的,你找的人具体哪个部门?”

  “HR。”

  “12层,出电梯左转。”

  蓝狄道谢,直奔电梯。门开,向左,不知怎的,心跳得激烈。这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回来见她,可为什么会这样?

  大玻璃门前,他猛地站住。玻璃后的大办公室里,几乎没人了,除了一男一女。

  他们站在离门最远的窗边那角,女的偎依在男的怀里。

  那纤细窈窕的身影,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施男还会是谁?

  五秒后,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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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斌叫施男休息一天,施男说好。

  可她一夜都没有睡着。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合了眼,刚睡着就做梦,梦里是蓝狄。

  他说,施男,我可能毕业后,就留在日本了。

  施男哭着问他,可你不是要回北京?不是要我等你?

  蓝狄却说,别傻了,我怎么会因为你而放弃更好的前途?

  她仍作最后的努力,我不要你放弃,我可以等你。

  他笑她,我们什么关系?我们只不过上了床。

  那一刹,她变得支离破碎。他哈哈大笑。

  梦很短,她被手机铃声从梦里拉了出来。

  “施男,是我,蓝狄。”

  她摇摇脑袋,不是梦么?

  “施男,你在么?”

  “在在,蓝狄,我在家。”

  “你没去上班?”

  “嗯。”她等着他问为什么。

  可他没有,只说,“出来吃个饭好么?我在北京。”

  她有没有听错?“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面再说吧。大董烤鸭店,认识么?长虹桥这个。”

  “认识。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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