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刘家圩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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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南康不到三十里路远的刘家圩,是一个只有七户人家的小乡村。全村都是用土墙或毛竹和树料搭建的茅屋、茅舍,直线型地坐落在圩堤上。村里有一个领头人叫刘文高,大家都习惯称呼他为高村头。他有点像一个小首领,村里的大小事情都得有他出面主持公道;不过,当村头的并非是剥削者,而是一位不享受任何报酬的头人。刘家圩几十口人都是靠租种地主的水田为生的。他们的村头唯一的特殊待遇就是每年收租前可以去南康城里的地主家吃一顿免费“租餐”,会得到几盒糕点的赏赐;年景好的话,地主还会另外赠送他一段普通棉布。

  入冬以后,天气变冷了。刘家圩的男人有的在家里编织蓑衣、草鞋或草垫;有的五六个人集中在一块,把糯草用木锤打软,再用绳车做成结实耐用的草绳:有栓牛绳、耙绳、犁绳、挑禾绳、箩绳、夹篮绳。这套工艺最少要三人以上的合作才能完成。男人们在这件事情上,每年得花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妇女则都是躲在屋里,缝制衣服或打鞋底,鞋垫。

  事实上,做为一个村头,无论哪一项农活他都必须是高手和能手,力气方面更是无人可比的,刘文高就是这样一位名符其实的村头。

  这天上午,刘村头正在家里和几个男人在打绳。他十二岁的儿子腊根突然跑进门来,大声道:“达根叔的老婆吊死了!”

  大家一听后,都吃了一惊地放下手里的活儿。腊根娘扬木香也从内屋跑出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高村头瞪着眼睛追问儿子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的哟?”

  腊根的神色显得很害怕。他沉着脸道:“是真的!”

  高村头赶忙穿上外衣,领着众人奔出屋去。扬木香一只手牵着九岁的儿子秋根,一只手抱着三岁的儿子冬根站在门前,浑身直打哆嗦。看见许多人都向村尾跑去,她心里又犯急又害怕,连九岁的秋根都吓得拿双手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衣服不放。

  刘达根的家是村尾的第二幢茅屋。当高村头一伙人赶到后,刘达根的老婆王英已经断气了。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蓬头撒脑,嘴巴张开,脸色惨白,相貌吓人。刘达根坐在旁边地上嚎啕大哭,两个不满十岁的儿子扒在娘身上一边哭,一边喊着亲娘;刘达根的父亲刘东苟无助地站在一旁流着眼泪,时儿又劝劝两个孙子,场面真是令人惨不忍睹。高村头走进内屋,看见一根很粗的耙绳还悬在屋梁上;屋内乱糟糟的一片,他感到有一种阴森可怕的气息。

  六十岁的刘东苟走了进来。高村头问道:“东苟叔,王英为了什么事呀?”

  刘东苟哭丧着脸,说道:“昨日早上,达根赶着要去南康城里卖棉花,他想带点煮熟了的红薯在路上好填肚子;王英没有弄好,达根就责怪她,于是两人就争吵了几句。”

  高村头不以为然道:“那是一点小事情嘛。”

  刘东苟道:“是啰!达根走后,王英也不弄饭,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地睡了一天。晚上,达根回来了;我弄好了饭,要达根叫王英起来吃饭,王英不理他;我又带两个孩子去劝,才把王英劝起来吃了点饭。睡觉前,我还听见达根和王英说过话,好像他们已经言归于好了。”

  高村头接上问:“这样讲来,按道理她昨日晚上就应该消了气,怎么今日又寻了死路呢?”

  刘东苟接着答道:“肯定是有鬼怪作祟!从昨夜后半夜起,我就听到有怪声动静,一下子墙壁响,一下子门响,好像有人在敲墙、推门;我壮着胆子开门出去查看,又什么都没看到。但当我一进屋后,大门又被推得吱呀直响,我就叫达根起来了;他拿了一把铁锹开门冲出去,一边叫骂一边驱赶,过后才算安静了。”

  高村头的弟弟刘强早走了进来。他听完上面的话后,便问刘东苟:“当时你们出门看到什么没有?到底是人还是鬼?”

  高村头叫刘强把梁上的绳子解掉了。刘东苟接上说:“半夜三更的,哪有那么无聊的人来敲墙推门!”

  高村头又问:“你们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刘东苟回答:“我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不过,我就是在半夜时后听见王英不停地说胡话---”

  高村头奔了出去,把刘达根拖进内屋来问道:“王英为了什么吊死的?”

  刘达根一边哭,一边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高村头接上问:“你们两个昨日不是吵了嘴吗?”

  刘达根停住哭泣,接上说:“我们就是早上吵了几句,她根本不会因为那点小事就寻死的!再说,我们晚上就谈和了。”

  刘东苟接着问儿子:“崽呀!你昨夜里在外面看见了什么东西吗?”

  刘达根想了想,然后说:“我打开大门,拿着铁锹跑出来,看见屋檐下有个像人一般样儿的影子一晃就不见了。我追赶了一下子,回到房里坐在床上时,好像看到那影子从窗缝里钻进房来了;然后,王英就椄连不断地说梦话。”

  高村头接上问:“她说了些什么?”

  刘达根又哭起来道:“她一刻时说:要去!要去!一刻时又不停地呻吟,像很痛苦的样子;我推她,又问她,她却不说话。我抱着两个孩子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总觉得有什么怪物在作弄王英。”

  刘强问道:“哪里见得?”

  刘达根接上说:“我和王英结婚十年,她从来就没有说梦话的毛病,昨夜她真是太怪异了!”

  高村头疑虑地自问道:“当真有鬼?”

  “肯定有鬼!”刘达根接上道:“今天早上,王英就不愿起床。我发现她脸色很难看,又不愿说话。早饭时候,我煮了一碗鸡蛋汤端给她喝;她坐在床上一边喝汤,一边叫我看她颈项上的一条红痕。我问她是怎么弄成的,她说是有鬼要勒死她;我吓了一跳,又骂她胡说;她便不理我,蛋汤沒吃完就躺下了。我和两个孩子轮流守在她身边。刚不久,两个孩子出去玩了,我就是上了下茅坑,一回来就见她就上吊了---”

  “那么快?怪事!”刘强说。

  高村头接上道:“王英是外地人,我们一下子也没有办法通知她的娘家人了。”

  刘达根一面哭,一面无助地望着高村头。刘东苟问高村头:“我们寿材都没有的,拿什么葬她呀?”

  刘达根想了想后,说道:“只有拿我那副床板了!”

  高村头走出屋,叫了几个人把床板搬到外面,做成了一口棺材。等到傍晩时,高村头又安排了几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把王英装进棺里抬到河滩上马马虎虎地埋了。

  第二天上午,在高村头的家里。男人们仍在打绳,屋里还多了不少来听消息的闲人,大家都在对王英的死因而议论纷纷。

  一个叫铁蛋的壮年男人,把一捆打软了的糯草理平后放到边上。接着,他开口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一个女人不为什么,只因为和老公吵几句就自寻短见,这确实叫人想不通。”

  正在哄孩子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扬木香,接上说:“是哟!王英又不是那种脾气大性情躁的女人。”

  铁蛋的弟弟石蛋接着说:“王英肯定是遇上吊死鬼了!今日一大早,我就听到有人讲:我们这里来了一只吊死鬼---”

  “是耶!是耶!我都不敢说出来!”石蛋老婆从屋角走上前,站到人群中间来继续道:“前日夜里,快半夜时,我就听见屋后树上的乌鸦叫了几声;我曾经听婆婆讲过,乌鸦在夜里看见鬼就会叫。我吓得抱住石蛋,连气也不敢喘,半夜没睡好还出了一身冷汗。”

  刘强对石蛋老婆道:“你家在村头,这么说那只吊死鬼是前日夜里从村头过来的,直接落到王英家了。”

  一个瘦高个子男人接上说:“那鬼怎么偏偏就找到了碰巧和老公吵过嘴的王英呢?我猜想,肯定是达根从外边带来的吊死鬼。”

  扬木香用胆怯的语气道:“真吓人啊!”

  高村头叹息一声说:“可怜的达根,好不容易找了个俊俏的女人却又在半路里失去了,他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啰!”

  接着,大家都在用沉重的心情替遭难者悲痛。正在这时,邻居的胡家姆慌慌张张地跑来,站在门口惊叫着道:“不得了啦!保子又被吊死鬼捉到了!”

  屋里的人都扔下手里的活儿,哗啦一下子涌到门口去。高村头吃惊地问胡家姆:“你听谁说的?”

  胡家姆大声道:“我刚从他家里跑来的;他那个模样呀,正像被鬼迷住了!他就拿着一根绳子闹着要寻死路,全家人都在守着他呢!”

  高村头听后,对旁边的人交待着说:“你们继续做事,我过去看一下。”

  高村头走后,铁蛋一边干活一边问:“保子不是生了病吗?”

  瘦高个子男人接上道:“他是生了病,幸亏他的老婆很能干;那个女哑巴忙里忙外的,比她老公都强多了呢。”

  石蛋的老婆接上说:“要不是那个哑巴呀,保子早就没命了!”

  扬木香自言自语道:“但愿那吊死鬼早些离开这里呵!”

  半个时辰后,高村头就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对瘦高个子男人说:“红根,你赶快去一趟涂家埠。”

  红根放下手里的木锤,问道:“要我去涂家埠做什么?”

  高村头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既焦急又忧虑的神色来。他接上道:“东苟叔告诉我,今日早晨天蒙蒙亮时,他看见两个怪里怪气的影子在他屋后时隐时现;东苟叔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便叫达根出屋去看;达根一眼望见之后,便一边喊着王英的名字一边追了上去,可什么也没追到。由此可见,现在有两只吊死鬼藏在我们这里了。红根,你得赶快跑一趟路,到涂家埠去请一个道士来帮我们捉鬼。”

  屋里的人都用期待的目光望一眼红根,然后又看着高村头。红根考虑了一下后,便立刻动身走了。大家又接上做自己的事情。

  黄昏时,红根就带着一个长得又矮又瘦的中年男人回来了。红根指着来人对高村头说:“高村头,这位道士姓贾,他很精通神打功,专门捉鬼的。”

  高村头朝来人鞠躬行礼后说:“贾道长路上辛苦了!请进屋喝茶。”

  屋里的人早就停住了干活,都拿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贾道士。只见他头戴道冠,身穿青色长道袍,背负一把单刀,腰里系一根七节钢鞭。扬木香急忙泡了一碗香米茶,双手端到贾道士的面前的木桌子上。小秋根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贾道士背上的单刀。

  高村头从内屋拿出两吊铜钱来,送到贾道士手里说:“道长!这是刘家圩人的一点心意,大功告成之后我们还会重谢你的。”

  贾道士把铜钱放进怀里,又喝了一口香米茶,然后道:“高村头,本道在路上已经了解了你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据本道估计,那吊死鬼是只过路鬼,他停留在这里不走就是还要捉人去。”

  高村头道:“那就请道长赶快抓住那只吊死鬼吧!”

  红根接上说:“道长!要是迟误了时间,保子可就要被那鬼迷死了。”

  铁蛋走上前,对贾道士说:“那吊死鬼已经盯上保子了!道长可要快一点救救他啊!”

  贾道士说:“这样吧:你们先带本道去保子家里看一下。”

  “要得,要得。”高村头边说边打头走出屋去。

  于是,大家便跟着贾道士都去了保子的家里。

  保子的家是一间用泥墙和稻草搭做的茅舍。三十四岁的保子面黄肌瘦,头发散乱着没有在头顶扎成发髻,胡须满面,看上去像个老头子。他个子矮小,穿着麻布衣服,无精打采地半躺在树板床上。

  眼望着面前的众人,保子一遍又一遍地念道:“我要吊颈!我要吊颈!---”

  女哑巴在旁边指手划脚,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一副又急又怕的惊慌神情。

  贾道士用手指掀起保子的眼皮,瞧了瞧,然后直起身子走到舍外,对跟在身后的高村头说:“他的魂魄已经被鬼捉去了一大半,如果不将那只吊死鬼抓住索回魂魄,他就性命难保了。”

  高村头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贾道士思考了一下后,接上说:“请高村头马上选来八个成年男人,本道这就教你们神打,准备今晩上协助本道捉住那只吊死鬼。另外,还要找些朱砂把保子的屋舍圏起来,防止那鬼乘虚而入。”

  贾道士说完,高村头立即按吩咐做去了。

  这时,天色在变暗,以高村头为首的八个成年男人都到齐了。他们头上都扎了红布条,手里提着单刀。两只准备装鬼的瓦坛子放在门口。贾道士先叫大家都脱光上身,然后要了一碗淸水,再对着碗念了几句咒语,就用嘴含上淸水朝每个人的胸脯上喷了一下。冷得发抖的八个男人,一下子又觉得浑身都在热乎起来了。

  接着,贾道士手拿七节钢鞭,朝每个人的胸前都击打了几下,最后问道:“你们觉得痛吗?”

  大家异口同声道:“不痛。”

  贾道士说:“肯定不会痛的,因为本道已经在你们身上喷了神水了。”

  贾道士抽出背上的单刀握在手里,接上道:“现在,你们拿刀对着自己的胸膛砍一下,准保你们无事。砍吧!放心地砍吧!这时,你们就不会怕鬼了!快砍吧!绝对没有事的,就像本道这样。”

  贾道士说完,就用单刀朝自己的胸前猛砍。高村头疑迟了一下后,咬牙对自己砍了一刀,果然没有破皮出血。于是,背后的人也学着样儿拿单刀向自己的胸部砍下,奇怪的是钢刀根本伤不了他们的血肉之躯。

  贾道士得意地说:“你们有了神体,等一下就不用惧怕那只吊死鬼了!也许你们还不知道,吊死鬼的舌头伸出来很长,像软鞭一样可以击伤人的皮肉。不过,你们已经有神功护身了,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抓鬼。本道现在再教你们几套刀法,你们跟着我练吧。”

  紧接着,大家就借助于从茅舍里透出来的微亮烛光和贾道士一起练起刀法来了。一个多时辰过后,茅舍里又传出保子的凄厉叫声。大家静下来,仔细一听后便发觉堤下的树林里传来一种如鹅崽叫唤的怪声,听起来使人感到十分凄切,而且又令人毛骨悚然。

  贾道士大声叫道:“大家注意:鬼来了!赶快都站到门口去!”

  八个男人都拦住舍门叉腿站着,手举单刀怒目而视前方,一副凶神恶煞的架势。贾道士右手握刀,左手拿鞭,站在前头。他嘴里念着咒语,额头上还直冒出汗水来。

  一刻时后,怪叫声没有了。接着,大家清楚地看见微弱的磷光下,有一对吊死鬼就站在堤上了。男鬼头戴前朝官帽,穿着官服,个子不高,黑脸长舌,手指拉长,模样吓人;女鬼衣着青裙,披头散发,也伸出长舌头来,大家一眼就认出了:她是王英。

  贾道士大喝一声,跨步上前,将七节鞭一甩,想要缠住男鬼。不料男吊死鬼抢先弹出一条犹如象鼻般柔软有力的长舌来,往对方脚下一扫,贾道士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他顾不得疼痛,将手中单刀掷向男吊死鬼,却也被对方用舌头掸飞了。被动之下,贾道士就躺在地上,也来不及爬起,立即舞动手中的钢鞭,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高呼:“七星鞭在此!祖师爷显灵!”

  八个男人同时一涌而上地冲向前去,手里的单刀狂舞乱砍。然而,两个鬼影子眨眼间又不见了。只听“哎哟”一声叫,原来高村头的左臂被自己的单刀伤着了,鲜血直淌。其他的人一见后,赶紧围了上来。

  红根对石蛋叫道:“赶快去拿棉糖来止血!”

  石蛋跑着去了。贾道士还在四下里寻找鬼迹。一会儿后,石蛋手拿着白棉糖又跑来了。男人们七手八脚地帮高村头包扎了伤口,扶他坐到屋舍门口来。这时,大家都穿上了衣服。有几个人走进舍里去,却瞪大双眼楞住了。只见保子用一根小草绳吊死在横梁上,女哑巴抱着四岁的儿子躲在被窝里睡着了。

  红根跑出舍门,叫道:“道长!不好啦!保子吊死了!”

  还在寻鬼的贾道士和大家一齐奔进屋舍。所有人都傻眼了:原来保子的双脚并没有离地,而事实上他却被吊死了。几个人赶忙上前去,把保子的尸体解了下来。

  石蛋拿着那根细小的草绳,惊奇地问:“这么小的草绳子,怎么能吊死一个人呢?”

  石蛋随即两手各向外一拉,小草绳便断了。贾道士拿过小草绳,看了又看。他霎然怔住,目瞪口呆起来。有人把女哑巴叫醒了,当她看到自己的老公死了时便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

  缓过神志来的贾道士,突然开口对大家说:“这吊死鬼太厉害了!本道要去请高师来才行。”

  贾道士说完便转身往走,也不顾别人的劝阻,连夜赶回涂家埠去了。高村头的伤口还在冒血,脸色也不好看了。刘强和石蛋便送他回家去休息。其余的人都自觉地留下,互相壮胆,坚守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高村头坐在家中养伤时,宋公明就找上门来了。看到貌似仙人,气宇非凡的宋公明,高村头喜出望外,仿佛一下就看到了希望。

  高村头兴奋地问宋公明:“仙道可是贾道长请来的?”

  宋公明道:“非也。贫道是路经此地,知道你们刘家圩有鬼怪害人才要在这里驱鬼的。”

  听说是路过的,高村头脸色一沉问:“仙道驱鬼也要我们派人手帮忙吗?”

  宋公明回答:“贫道驱鬼除怪,不用人来相助。”

  高村头接上道:“那就好!等仙道你抓住了那吊死鬼后,我们就一定会付工钱的。”

  “贫道驱鬼除怪是职责所在,绝不收人的什么工钱。贫道白天还要去修炼,晚上就会自来抓鬼的,请高村头放下心去吧,告辞了。”

  宋公明说完就风一般地走出门去,不见了。高村头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望着外面自语道:“他怎么知道我是高村头?他一定是神仙!刘家圩的人遇到救星了!”

  夜幕还没有降临,刘家圩就家家关门闭戸,人人都不敢在外头露面了。宋公明一直在村尾的一个小土屋子旁边打坐修炼。等到天色已黑,半边月亮还躲在云层里时,他便睁开了双眼,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他又闭目念起了经咒,然后将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把龙骨神马尾宝拂尘对准小土屋,“呔”地一声吆喝,一道白光便射向小土屋。磷光忽闪,三只吊死鬼便从小土屋里现出身影来。

  宋公明白眼一翻,骂道:“你们三个真是鬼胆包天,竟敢躲在土地爷的神屋里,贫道开头倒没有想到。”

  穿着前朝官服的吊死鬼,睁着一双豹子似的眼睛,惊讶地说:“你这个道士,原来是梁山上的宋江!你这个贼人,怎么没有为鬼还活到现在来了?怪不得你道法挺高的,你又怎么会不认识老夫呢?”

  宋公明:“贫道当然认得,你不就是高大尉高俅嘛。”

  吊死鬼道:“宋总管,别来无恙!你可能是得道成仙了吧?”

  宋公明回答:“贫道已经当了玉帝的修魂使者,日上修炼道德道,夜里肃清野鬼魂。贫道未曾想到,高大尉怎么成了个吊死鬼?”

  吊死鬼道:“还不是要感谢你的兄弟吴用和花荣俩个嘛!当老夫体病无精失去阳气之年,他们便迷着老夫吊死在寑宮,老夫才做了吊死鬼。”

  宋公明接上问道:“阴阳轮回,为什么高大尉死了两百多年还没有投胎做人呢?”

  吊死鬼道:“做什么人?难道宋总管认为做人好吗?老夫倒觉得,做人不但要担心受人迫害又要害怕被鬼谋杀,那多不好受啊!你看老夫现在多么理想的处境啊!心情来了就害几个人,捉他们的鬼魂来当工具使唤。宋总管看:这个漂亮的王英,老夫就让她做小姨太了;这个老实巴巴的保子,老夫就让他做奴仆。马上老夫就要再去捉几个孩子来做老夫的后代。”

  宋公明道:“真是想不到,高大尉在世时害人成性,做鬼又是害人成癖了。你就不怕阎王爷把你打入最低层的地狱里去吗?”

  吊死鬼得意扬扬地说:“阎王爷早就和老夫是好朋友了。要不然,老夫岂能在这世间地上胡作非为呢?老夫有朋友送的磷光护魂,什么鬼魂都得乖乖地听从于老夫的。”

  “真是不好意思,贫道就要度你们去冥界受拘了。”宋公明说完,便闭目念起了《度魂经》。

  吊死鬼道:“宋总管就是把老夫度进了冥国,不过一个时辰老夫又会出现在这里,等着瞧吧。”

  吊死鬼话一说完,便和旁边的王英、保子一起同时化成三溜轻烟弯曲地飞向冥界而去了。宋公明再想起吊死鬼的话,心里便有些疑虑。他稳心一算,果然觉得不妙,就在原地等着不敢离开。

  果然,一个时辰后,吊死鬼又在磷光中出现在宋公明面前。他奸笑着道:“修魂使者,你有道法又能将老夫怎样?你是奈老夫不何的!”

  宋公明问道:“高大尉不过是只鬼魂,为什么还有如此能耐?”

  吊死鬼露出狰狞的面目恶狠狠地说:“送死者!你可能不知道老夫生前搜集到了多少古董宝贝吧,那些无价的宝物都成了老夫的陪葬品。老夫又把那些陪葬的宝贝都献给了阎王爷,你说阎王爷还会不给老夫的大面子吗?所以说,老夫在冥界和世间地上都是畅行无阻,不受任何限制的。下面,就要让你这个送死者尝尝老夫的厉害了!”

  死死鬼说完就吐出了长长的舌头来,准备扫向对方。但是,宋公明早就念了咒语。他腰间的魂囊已经张开了口,只见吊死鬼“哎呀”一声后便化做一缕轻烟,钻进了魂囊里。接上,宋公明又口念经咒,使了一个出窍法。他的魂魄便脱了肉身,向冥界飞遁而去。

  宋公明到了冥界的鬼门关前,牛头和马面却上来把他拦住了。宋公明躬身行礼,这样说:“贫道是玉帝的修魂使者,有要事求见阎王爷,请二位引见。”

  牛头叱道:“什么死者?”

  马面接上喝道:“我们又没有听说过,谁认得你呀?”

  宋公明道:“那就请二位委屈一下,尝一尝玉帝赐给贫道的宝物的厉害了。”

  宋公明说完便左手捂胸,口念经咒,右手扬起宝拂尘指向牛头马面,“呔”地一声吆喝,一道白光射出,把两个妖仙击倒在地。他们各自惊叫了一声,爬起来后便慌忙让开了路。

  牛头马面同声道:“小者有眼不识泰山,请修魂使者见谅!有请!”

  宋公明进了地府,来到阎王殿上。他一见阎王,便自我介绍:“贫道是玉帝派到鄱阳湖驱鬼除怪的修魂使者宋公明;贫道有件件事要请教阎君,打扰了!”

  阎王爷用陌生又好奇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宋公明,然后冷漠地道:“什么修魂使者?我怎么没听说过?”

  宋公明:“贫道还未上过天庭,沒有造策吧。”

  阎王爷接上说:“你没有上过天庭又怎么称得上是玉帝的使者呢?我看你身背包儿,倒很像一个帮人做法事的道人。”

  宋公明道:“阎君不相信贫道的身份,请暂时不要理论这个,咱们得先解决大事情。”

  宋公明说完便念了咒语,让魂囊张开口,把吊死鬼放出来现了身影。宋公明问:“阎君与这只吊死鬼也许是老朋友吧?”

  阎王爷嚷道:“我怎么会和吊死鬼做朋友呢?你这个道人好大的胆子,竞敢当面诽谤本阎王!”

  公公明道:“阎君敢当面说没有收吊死鬼的古董宝贝吗?”

  阎王爷大怒道:“哪里来的妖道?一派胡言乱语!护殿将出来!给我把这个妖道打个魂消魄散!”

  两个靑面獠牙,虎背熊腰的护殿大将应声而出,挥起打鬼棒对着宋公明就是一顿猛击。可怜一个修魂使者,竟然一下子便被打得扑倒在阎王殿前了。阎王爷见两个护殿大将都打不消散宋公明的魂魄,就惊异地走近前去一看,用手摸了一下龙骨神马尾宝拂尘,突然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阎王爷转身对吊死鬼道:“这道人当真有玉帝的宝物,难道---”

  吊死鬼凑近阎王爷道:“其实这个修魂使者道行不浅,肯定来者不善。”

  阎王生生气地对吊死鬼道:“罢啦!罢啦!你也赶紧缩回去,安安份份在冥界为鬼吧。要么,干脆找个机会投胎做人去,万一事情暴露了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吊死鬼道:“那就让夫夫投胎做个道士的儿子吧!”

  阎王爷不耐烦地说:“快去!快去!以后再说。”

  吊死鬼蹓走了。阎王爷召来了牛头马面,吩咐他们把淹淹一息的宋公明抬出地府,放回原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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