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rì早已遁入西山里,随着黄昏的降临,登仙台四周的云雾似乎变得浓郁起来。透过云雾,依稀能见晚霞升起,只是那晚霞不再绚丽,黄白如牛初rǔ,在天际懒散地飘荡着。
月儿正挂在东南上空,或浓或淡的云气悠悠地旋转,使得月儿忽明忽暗,像是雨滴激起的有些浑浊的水泡。
两rì过去了,月儿似乎胖了许多。
后rì便是采摘陆英的时候,虽说不到满月,但近圆的冰轮必会皎洁无比。但愿苍天保佑,届时有个好天气。
妡妍望望朦胧的天,又望望行如风。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也望着她,目光中似有一种捉摸不定的神采。
他正等着她,等她伸出纤如细藕的手臂。
片刻间,她犹豫了,她不想让家人以外的男人接触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各部分均是圣洁的,圣洁得令大自然中任何微小的灰尘均自动回避。
崖上风寒,裙裾微摆,几缕秀发在妡妍的额前轻轻抖动。她用食指将秀发轻轻拂过一边,抬望眼,登仙台仿佛直插云间。
行如风很沉得住气,不急不躁,面sè平静。
妡妍真想从他的脸上搜寻到一些邪恶的信号。在这摩天岭上,来自男人脸上邪恶的信号实在太多了,对此,她早已司空见惯。
是的,司空见惯。
没有一个男人对她不动心的。男人心里的躁动,往往不自觉地表露于外,那邪恶的气息便会滚滚而来。
奇怪,眼前这少年竟没有任何不良信息表露于外,难道他不是男人?
不自觉地,她便默诵起了窍神痴的口诀,她想探测一下这少年的内心世界。
通过两年多对窍神痴的修炼,她已初步具备遥感能力,只要她在近距离时凝神专注一个人,便会感到那人自带的一种信息,特别是她专注的人此时正专注她时,那种信息尤其强大。
行如风刚上摩天岭时,她用窍神痴已对他试探过一次,那次,测出的均是冰冷略带好奇的信息。
这次又将如何呢?
她的意念绕着行如风头顶一匝,仿佛遇到一只钢球,没有任何缝隙可钻。难以置信!这次为何不灵了呢?
行如风一皱眉,平静的面sè骤然不见,突然对她甩出一句冷冷的话语:“你在做什么,蒋姑娘?莫非对我不大信任么?”
妡妍一惊,糟了!他居然能觉察到她在施法,太可怕了!顿时心跳不已。
行如风接道:“你若信不过我,就不用上去了,趁着天没黑,赶紧回去吧!”
“我……”妡妍脸一红,“我怕……怕拖了你的后腿……”她不知为何,突然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是么?”行如风突然露出一丝蔑视的神气。
又是这种表情,跟他初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这在她眼里极为罕见。
妡妍想哭,真的,若不是他在场,她便想大哭一场。
为什么想哭,她也说不清,也许觉得心里委屈,也许觉得有些孤独,也许想起了受伤的父亲和被妖人掳去的娘亲,也许什么也不是,只是想哭而已。
行如风显然捕捉到她脸上的瞬息表情,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便恢复了微笑,轻轻道:“蒋姑娘,你若觉得为难,咱们离开这里吧。”
“不——”妡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道,“带我上去!”
行如风看看她,见她目带诚恳,于是点点头道:“好吧。你我共同施展凌虚踏步,我道一声‘起’,一块儿点地。”
“好……”妡妍觉得自己语气中带着一丝娇喘。
行如风将右手插进她左臂臂弯,道一声“起!”
二人同时点地,轻飘飘地向上升起。
果然在三四丈高的地方,行如风感到一股向下牵引的力量来自右臂,上升几乎停滞,赶紧默运神功,牢牢控制丹田里的真气,右臂使劲朝上一拽,同时右脚一点左脚背,再次上升五六丈,已经超过登仙台表面五六尺,然后一个平移,轻飘飘地落在了登仙台上。
行如风没有丝毫迟疑,立即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身望着南面缓慢翻动的雾气。
妡妍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望着他,半晌才道:“想不到,我居然会有一天飞上了登仙台。”
“奇怪么?”行如风仍望着雾气,一动未动。
“我算第几个呢……”
“第七个!”
“你是第几个呢?”
“也是第七个!”
“你不必高抬我,你是第七个才对……而且我……不是靠自己的能力上来的……”
行如风慢慢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不要过程,只要结果。记住,我们是同时上来的!”
“那……你第一次上来时又该怎么算?”
“你见我上去了么?”
“你适才不是……”
“我只是飞到它的上空稍作停留,即刻飞下来了。”
“原来你没落在这上面?”
“没有。是以,我们同时上来的,没有前后。”
“那也不一样,我是借助你的力量上来的。”
“你为何不说我也借了你的力量呢?”
“借我的力量?不可能吧!”妡妍不解,不断眨着眼睛。
“呵呵,争论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还是多观察一下这层层雾气吧。”行如风用手点指着周围的方向。
妡妍扫了一眼似乎变得愈加浓密的雾气,显得心不在焉,仍接原先的话题道:“你因何开始不落在这上面呢?”
行如风收回看雾的目光,再次凝视她,道:“我开始不想落在这上面,我只想跟你一块儿上来,一块儿下去。”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上鹰愁涧。上鹰愁涧不是一个人的行动,而是我们两个人的行动;假如我们之间配合不好,极有可能前功尽弃、遭遇失败,而且失败的后果是很可怕的;我对自己不太担心,所担心的是你,我不能让你出现任何差错……”
“明白了……”妡妍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很少向别人低头的。
停了会儿,她道:“你因何要……要对我好呢?”
行如风又转过身去,仿佛在对着前面的雾气说话:“我不是对你好,而是想兑现自己的承诺;我既然答应了为蒋军师采摘陆英,就绝对不能食言,而且努力做到万无一失……”
妡妍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无语。
“咦?似乎有图案!”行如风指着前面突然道。
“图案,哪里有图案?”妡妍凑上前去问道。
“依稀是个太极图。”行如风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