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婴儿头大身子小,四肢如同麻秸秆瘦小枯干,典型的发育不良症状。即便发育不良,他的身形却异常矫捷。
落地之后,鬼婴儿对其他人视若无睹,直接抱住的便是钟儿的腿,如同适才蒋坤地鬼魂抱住她的腿一样,所不同的是,鬼婴儿是钟儿的儿子,而蒋坤地却是钟儿的“丈夫”。
蒋坤地鬼魂一见鬼婴儿,便弯腰去摸他的裆下。
“你干嘛?快给我住手!你没资格去摸我的儿子!”钟儿猛地踹了他一脚。
儿子没摸着,手背却被蹬得红肿起来。蒋坤地鬼魂一脸的沮丧。
停了会儿,蒋坤地鬼魂才道:“真是个儿子啊!”
“闺女也好,儿子也罢,对你这负心人来说有何意义呢?最终还不是被你打掉了么?”钟儿脸上露出鄙夷之sè。
“我该死,我该死!”蒋坤地鬼魂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如果自责能够解决一切,世上便不会有悲剧发生了。”钟儿凄然道。
“怎么回事?”妙兰道。
钟儿望望黑沉沉的夜空,仿佛要看穿世间的一切。
半晌,她才慢慢道出一切。
原来,五年前,钟儿为东山玉女中的“chūn花四号”,通过艰苦的几轮比武,争夺到“chūn花一号”位置。“chūn花一号”在摩天岭所有16名玉女中排名第一。不论玉女们长得丑俊,能做到“chūn花一号”的位置已实属不易,只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可跻身“姹女”的行列。
但钟儿并不想做姹女。她之所以在那次比武活动中如此卖力,是为了两个人。一个是东山骑士金甲四号李金四,一个是东山骑士金甲一号李金一。
对金甲四号,她想摆脱他;对金甲一号,她想亲近他。
按摩天岭的规定,金甲四号与chūn花四号为双修的伴侣,金甲一号与chūn花一号为双修的伴侣。
金甲四号武功虽好,却长相凶恶,不是女人所喜欢的那类人。
金甲一号要武功有武功,要相貌有相貌,很得女人喜欢。
蒋坤地当时就是金甲一号。
钟儿成为chūn花一号后,得遂心愿,与蒋坤地结成了双修的伴侣,三个月后,她便有了身孕。
开始,蒋坤地并不觉得钟儿的异样,过了数月,钟儿小腹凸显,他便烦躁起来,因为他不想要孩子。
熊碧规定,如果将军或仙女以下的双修伴侣生下了孩子,以后十年中不得晋级,由“夫妻”双方共同抚育孩子十周岁后才可晋级,晋级后才可选择新的伴侣。
熊碧的规定还真有点儿“人xìng化”。
但上有计策,下有对策。摩天岭的男人们没有一个不花心的,为了将来的前程,为了猎取更多的美sè,男人们在双修时均采用了一些“技术手段”,手段失败后另有补救措施。是以,能在摩天岭上出生的孩子少之又少。
蒋坤地不想要孩子的心理可以理解,但他不该哄骗钟儿。
男人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最为要不得!
他不该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肚里的孩子。
他不该在她需要呵护时对那事没有节制。
他不该有意将“保胎药”换成“打胎药”。
由是,造成钟儿胎漏不止,母子双亡。
钟儿死后,一缕幽魂尾随婴儿而去。
漫漫yīn间路,何处是归程?
阎罗殿里,钟儿怀抱鬼婴儿向阎王哭诉事情经过。阎王黑着一张脸道:“命有定数,你们母子此生该有此一劫,怨天尤人毫无用处!”
钟儿跪求阎王开恩,让孩子投生一个好人家。
阎王道:“孩子不足月,身体器官不健全,十年内不能投生!”
钟儿哭拜于地,四座皆惊。
阎王又道:“你哭也无用,此是yīn间定法,不得更改!本王看你至诚,特给你指出两条道路,一是将你打入地狱,受苦十载,十载期满,再与婴儿相见,然后各自投生,永世不得相见。二是你暂时放弃投生的机会,陪着婴儿在yīn间四处游荡,用自身的yīn力滋补婴儿,令其健全,十年后,你二人同时投生一个破落人家,变作龙凤胎,以姐弟相称。本王网开一面,两条路任由你选择!”
钟儿无法,选择了后一条路。
生死均要与孩子在一起,这是一个做母亲的最伟大之处!
从此,每到夜间,母子幽魂便在摩天岭四处游荡。
yīn间漫漫无际涯,钟儿大可不必局限在摩天岭的范围,之所以没有远离,主要是因为她念念不忘两个字——报仇!
对,报仇!
但yīn阳相隔,报仇谈何容易?
蒋坤地力大如牛,阳气充沛,即便在夜里,三丈之内,钟儿的鬼魂也难近其身,充其量对其吹起一丝无关痛痒的yīn风而已。
某一天半夜,钟儿听到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道:“汝不必白费力气了,汝那仇人蒋坤地阳寿将尽,有个妖兽正等着他呢……只有他死了,汝才有报仇的机会。”
钟儿赶紧道:“请仙人明示则个!”
那声音道:“毋庸多言,届时自会见分晓……”
于是,钟儿耐心等待,rì复一rì、年复一年,一直等到了今rì……
昨晚,钟儿就想对蒋坤地鬼魂下手,但他和一帮新死的鬼魂在妖兽出没的地方徘徊,后来又被半空一道莫名的白光惊散,失去了下手的机会。她只好尾随鬼魂们去了东大洼。
东大洼鬼声啾啾,yīn气浓密,钟儿不敢近前,只好又退回。
今晚,钟儿带着鬼婴儿在北山酒馆附近信步游走,忽见李老疙瘩鬼魂飘过来,对她道:“你不是东山玉女chūn花一号么?你是在找你的丈夫李金一吧!他早不是李金一了,自你死后,他已从东山转到了北山、从“李字辈儿”变成“蒋字辈儿”、从金甲骑士变成校尉了。他现在的名号是蒋坤地,你们这对鬼夫妻马上就该团圆了!”
“谁想跟他……”钟儿将“团圆”二字咽了回去,改道:“他……他在哪儿?”
李老疙瘩鬼魂道:“他跟我们说,他要去找北山姹女白茶花叙叙旧情……钟儿呀!对这样的负心汉你还留恋什么?不如跟了我,我是个大大的处男,这辈子还没成过亲,稀里糊涂地就被妖兽打死了,死得真叫那个冤啊!”
“你冤?难道我死得就不冤么!”
“至少你成过亲,并且还有了孩子……”
“我的孩子死得更冤!”
“钟儿啊!你我成亲后,我一定善待你的孩子,视为己出……”
“放屁!”
钟儿回敬一声,带着鬼婴儿一阵风似地直奔天柱山西侧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