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日深夜,傅宗伟去世。
2月4日中午,傅宗伟儿媳庄颜携女儿回国奔丧,直奔偏远小城。同时前往异地奔丧的还有宁波、傅姑姑傅安笛,以及她的丈夫宁承恩。
傅宗伟去世,傅家总要有人出面。
2月5日上午,傅宗伟下葬异地,荆山陵园傅家墓穴,未曾有他的安息地。那日,温月华拿着花洒浇花,轻轻的叹:“履善,人死如灯灭,纵使他生前做尽了坏事,但他这些年受尽了苦楚,现如今人又已经死了,难道还看不开吗?”
温月华说这话时,傅寒声置若罔闻,背着手欣赏庭院里的鲜花,似是没听到母亲的话。
萧潇在门廊处坐着,只远观,不参与跖。
庭院里,温月华种了许多茉莉花,傅寒声伸手摘了一朵茉莉花,抬手示意萧潇近前。把茉莉花递给她,笑着说:“闻闻。”
花色洁白,香气浓郁。傅寒声问她是否好闻,萧潇点头,好闻。
阳光下,萧潇穿着复古盘扣棉麻上衣,素色长裤,手里拿着一朵茉莉花,眼神沉静,宛如夜空中最安枕的星。
这样的人,这样的景落入傅寒声的眼中,他能想到的词汇,唯有“美好”。她是安静的人,不窥探,不好奇,在傅宗伟一事上,她用她独有的沉默和温软无声抚慰了他的不能言,而那首《恰似你的温柔》更是撞击了他的心脏。
2月5日深夜,傅寒声和萧潇睡得早,他这晚很安分,未曾碰她,因为翌日两人要早起。
2月6日,这天是大年三十。
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所有华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全家团圆的大日子。一年四季,不管家人分隔多远,势必会在这一天团聚在一起。
傅安笛、宁承恩、宁波,以及庄颜母女都将在这天上午回到c市,届时一起前往荆山陵园祭祖。
傅寒声对祭祖一事有计划,不宜同行,只能率先前往。凌晨三点,傅寒声叫醒了萧潇,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纸钱和鞭炮,一路开车前往荆山陵园。
最先去的地方是傅家墓园。此行只有两人,山水居上下几乎全员放假,大年初六才正式回归,傅寒声更是放了高彦和张海生的假,警卫也要过年,当老板的,不能那么苛刻。所以山水居,除了曾瑜之外,就只剩下两个值班看门警卫了。
荆山陵园,台阶一层层铺陈而上,傅寒声提着不少重物,萧潇要帮他分担,被他拒绝了:“会累。”
萧潇只能作罢。
天未亮,台阶两边虽有路灯照耀,但仍显昏暗,萧潇看不清楚路面,傅寒声提着东西腾不开手,就让她抓着他的外套衣摆上山。如此一来,就像是他带着她上山一般,负重程度可想而知。
他累,但不说,还不时的跟她说着话。
那是萧潇第一次随傅寒声走进傅家墓园。傅家祖辈都葬在这里,一一拜祭下来,着实费了不少时间。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祖辈墓碑前是要下跪的,傅寒声在每处墓碑前烧完纸,下跪磕头后,会对萧潇介绍,那是傅家的哪位长辈。萧潇也便跪下来磕头,这是中国传承几千年的亲孝风俗,不能省。
“这是我父亲,潇潇公公。”站在一处墓碑前,傅寒声用打趣的语气掩盖了心中的波动,他拍了拍父亲的墓碑,像兄弟打招呼,跟早已入土二十多年的父亲介绍萧潇:“她叫萧潇,你儿媳,是不是很漂亮?”
他这么一说,萧潇也不便在墓园之地表现出伤感来,跪在墓碑前给傅父磕了三个头,她说:“爸,我叫萧潇,新年快乐。”
傅寒声手搭在墓碑上,静静的看着她,眸子是柔和色,待她起身,弯腰帮她拍了拍长裤上沾染的尘土,提着余留下的纸钱和香烛:“走吧,去唐家墓园。”
唐家墓园,萧潇唯唐奎仁最亲,以往傅寒声通常都是唤唐奎仁“唐老”,但祭祖是不能这么叫的,唤了唐奎仁一声“外公”,荆山陵园祭祖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2003年清明节,我曾在唐家墓园入口处见过你,那年你17岁。”下山途中,傅寒声牵着萧潇的手,慢慢的往下走,也开启了有关于2003年的过往话题。
萧潇微愣,仅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眸子,专注的看着路面。2003年清明节,傅寒声登山扫墓,若是看到她也很正常。
那天的记忆实在是太糟糕,就像今天前来唐家墓园祭祖,她刻意避开了当年父亲骨灰洒落处,她不愿她的情绪被破坏,所以听到傅寒声这么说,她只是“哦”了一声。
同样,这声“哦”,让傅寒声意识到,她不愿他提及那天,所以他紧了紧她的手,不说了。
离开荆山陵园是六点,已有曙光乍现,但天还未大亮。曾瑜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两人在山水居吃过饭,便开始贴剪纸和对联。
贴对联的工作交给了傅寒声,萧潇只抱着对联和剪纸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在梯子上,时不时的会询问她的意见:“贴偏了吗?”
萧潇站远了观看,然后近前告诉他或偏,或不偏,哪里需要调整……
除了山水居,两人又去了锦绣园。锦绣园的对联,傅寒声让萧潇自己贴,他在一旁指导着。还真是佩服极了娱乐记者的敬业度,大年三十还不闲着,一直追拍到了锦绣园。
过年了,傅寒声心情未受干扰,甚至还对追拍记者道了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傅董,傅太。”记者受宠若惊。
傅寒声平时对娱记不亲和,但也不冷淡,如今却是略有亲善,这跟萧潇有关,怎么写他倒是无所谓的,但涉及萧潇,就又另当别论了。笔杆子在娱记手中,所以关系处的太僵持也不好。
……
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帖,若是平凡夫妻,萧潇相信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也是一样的。他在大年三十这天,不仅顾虑到了傅家族员,也念及了萧靖轩。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凌晨三点就起床祭祖的原因,因为在c市祭祖、贴完对联之后,他预备带萧潇乘机飞回南京。
对此,萧潇全然不知情。
“大年三十祭祖,这是礼数,纵使你嫁我,也不能荒废了规矩。”他说这话时,是在高速公路上,目的地直奔机场。
萧潇还能说什么吗?她曲着手肘架在了车窗上,感受着温润亲和的风,嘴角笑容淡然。
——生活啊,如今看你,也不尽然只有晦涩。
……
抵达南京,还不到中午时间段,乘坐出租车前往墓园。
墓园鞭炮声不绝于耳,在上空萦绕回荡。墓碑上,萧靖轩静静的看着傅寒声和萧潇,傅寒声放了鞭炮,再然后跪在萧靖轩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头,他叫了一声“爸”,他说他会好好待萧潇。
这是一个男人最朴实的话语,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言语,却让萧潇红了眼。
萧暮雨的墓碑设立在萧靖轩的旁边,傅寒声没有过去,他拍了拍萧潇的肩膀:“我去打个电话。”
南京那天天气不太好,不似c市有阳光,快到中午时间段,所以墓园除了鞭炮声之外,略显空旷。傅寒声走的慢,他背对着萧潇打了一通电话到傅宅,是宁波接的电话,傅宅一片欢声笑语。
宁波说他们都到家了,询问傅寒声在哪儿?
傅寒声跟他浅聊了几句,让他唤老太太过来接电话,温月华说:“午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还不知他和萧潇并不在c市。
“我和潇潇在南京,中午回不去。”他让温月华不要等他们,并说下午乘机回c市,晚上他会带萧潇一起回傅宅用餐。
温月华在电话那端嘀咕了一句:“怎么回南京了?”
傅寒声沉默了片刻,语气轻淡:“妈,大年三十,傅家香火旺盛,唯有南京萧家无人拜祭,潇潇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傅寒声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周围遍布的墓碑,那上面是一张张模糊的脸,有多少人,未曾好好享受生活,便已猝然离去?
大年三十,这个亿万富翁,他握着手机,瞳孔微微收缩,无端恐惧。他和所有世人一样,最惧怕的唯有死亡和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