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陆陆续续下了一夜,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暖阳高挂,地面上积攒的雪渐渐融化,眼看着就要立春了,楚行歌祈祷着别再下雪。
他喜欢雪,却不喜欢寒冷,古时候不比二十一世纪,这里没有空调,暖气,没有羽绒服。这种寒冷的天气,除了坐在炉火边,就连被窝都是冷冰冰的,很折磨人。
杜鹃一早便去柜上取了点银子,早早地来到楚行歌房里催促他起床,替他更衣,看得出这丫头比自己更想出去逛逛。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屋外岁暖阳高照,温度却似乎比昨日更冷了。
楚行歌穿着厚厚几层棉布,还是觉得有些冷,又叫杜鹃把裘衣给取了过来披在身上,身子才稍微暖和了些,可双手还是冻得僵硬,衣服上没口袋,手没地放啊。
“看来得做个热水袋才好!”楚行歌这般想着,这年头市面上还没有暖手袋,没准这还是个商机呢。
“少爷,今日盘什么头发?”杜鹃拉着楚行歌一头长发问道。
“呃……不盘了吧。”楚行歌望着铜镜中长发飘飘的自己,总感觉这种形象有点娘,寻思着回头还是要把头发给剪了,“你给我取个帽子来,直接把头发藏在帽子里就好。”
“好的!”
楚行歌总感觉自己的形象有点不伦不类,身穿灰色长衫,脖子上却披了件黄色的裘衣,帽子又是白色的,一股暴发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给戚氏请过安后,又被戚氏拉着吃了点点心,这才让杜鹃领着走出了别院,第一次见到了楚府的繁华。
杜鹃领着楚行歌往楚府后门走去,穿过正院时,遇到了一群丫鬟,是大夫人韩氏的婢女,按理说楚行歌是楚府三公子,丫鬟们见到他总得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可丫鬟们似乎都没将他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一些人抛来了白眼。
楚行歌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这个没地位的私生子,连下人们都看不起。
长安是京都,大唐国都所在,大唐建国四十三年,已经步入太平盛世,长安城内的繁华度要比楚行歌预料的繁华很多。
虽然刚下了一场大雪,宽敞的街道上还是摆满了各类小摊,琳琅满目,街道两旁酒楼,书斋,锦缎铺,钱庄一早便开门营业了。
楚行歌站在大街中央,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古风生活气息,这种生活其实也不赖,若府里的争斗能平息的话,他还真想在这呆一辈子。
“少爷,我们去哪?”杜鹃拉了拉他的衣角问道。
“杜鹃有些话我想告诉你,你以后别叫我少爷了,我不再是你少爷了。”楚行歌开门见山道:“你这就回府去照顾好夫人,我要忙我自己的事了,以后我与楚府便再无瓜葛了。”
杜鹃有些懵了,“可是少爷……”
不等她说完,楚行歌便打断道:“我叫楚天远,我的故乡在很远的地方,我并非你的少爷!”
楚天远是他穿越前的名字。
杜鹃瞪眼望着眼前陌生的少爷,窃窃私语道:“少爷你该不会是从马上摔下来把自己摔傻了吧,你就是少爷呀。”
“不跟你废话,总之你别跟着我,以后我也不会回楚府了,再见。”再见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再见,楚行歌懒得解释,迈步朝着集市走去,刚走两步杜鹃便抱住了他的大腿。
杜鹃半倒在雪地里,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低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少爷你可不能走,你要走了夫人……夫人怎么办啊?”
楚行歌苦笑不已,杜鹃这丫头抱大腿的本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这力道,一时还真难挣脱,“难不成楚府还会饿死她不成?”
杜鹃早已哭成个泪人,哭花了眼,抽泣道:“老爷当时若不是看在你是他儿子的面子上,又怎会留下夫人呢,你若走了,夫人定会被韩氏赶出楚府的,少爷你不能走啊!”
杜鹃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楚远道连自己这个儿子从马上摔下来,摔成重伤都未曾来看过自己,又怎会念及与戚氏的情谊呢。戚氏是个可怜人,这一切确实不该让她一人承受。
“你先起来说话。”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开始多了起来,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场景是某位世家公子睡了别人家的姑娘,事后却想赖账,姑娘走投无路下才会紧紧抓着不放,楚行歌直接被众人定义成负心汉的角色,换来了无数白眼。
“少爷你不走了?”杜鹃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少爷一眼,眼里尽是期待。
“不走了,你先起来。”楚行歌满脸无奈,今日是走不成了,有了戚氏这个可怜人,别说今日走不成,怕是日后都走不成了。唉,自己还是太心软善良了些!
杜鹃笑嘻嘻地起身,拍去了身上的残雪,朝着围观的人狠狠瞪了一眼,驱赶道:“你们瞧什么瞧,再瞧把你们都抓起来。”
围观人群一听此言,吓得纷纷散去,不小片刻,就只剩下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楚行歌有些后悔答应杜鹃留下来的要求,这丫头变脸比翻书还快,鬼灵着呢,有她在戚氏身边,戚氏能受多大的委屈?
“嘻嘻,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附近可有玉器行?”
“有啊,少爷你去玉器行干嘛?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去给老爷买礼物吧,老爷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可是该买什么呢,家里玉器够多了!”
“你……能不能先把嘴闭上,少爷我心情不好,小心我把你嘴用针缝起来。”
“……”
“醉杨柳”是一家玉器行,长安城最大,最有名的一家。
据说这家玉器行的老板是个女人,号称长安最有钱的女人,她家的玉器种类多的让人瞠目结舌,同样贵的让人不敢想象。
楚行歌抬头望了眼门头的“醉杨柳”三个大字,眉头有些微蹙,这三个字写的极为霸道,下笔有如刀刻般苍穹有力。
“少爷,别盯着招牌看,要杀头的。”杜鹃轻轻拉了拉楚行歌的衣袖提醒道,“这三个字是当今万岁爷亲笔提的,不能盯着看,小心触犯了龙威。”
楚行歌眉头蹙的更死,按理说古时候商人的地位不高,当今唐帝竟然会亲笔题字送给一家玉器行,可见这家玉器行女主人绝非省油的灯,该……不会是唐帝的老相好吧。
“走进去瞧瞧。”
店铺很大,足有十几个伙计,楚行歌二人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了上来,笑着打起招呼,“二位客官,想看看货,替家里增点小玩意?”
店伙计说的客气,楚行歌回了个笑脸后,轻声说道:“我先看看再说。”
“好嘞,客官你随便看。”
楚行歌在玉器行转了一圈,算是开了眼界,这些个玉器成色极好,年代久远,一看就是好货色,这要是能顺个一两件回二十一世纪,岂不是发财了。
最终他将视线锁定在一支玉笔上,点伙计见此急忙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笔递了上来,笑呵呵道:“公子好眼光,这支笔是用西域产的正宗玉石打造,色泽光润,手感极佳,整个长安仅此一支。”
楚行歌点了点头,示意杜鹃问问价格,杜鹃鼓着脸下意识地摸了摸钱袋子,怯生生问道:“这个几两银子?”
伙计伸出三根手指,笑嘻嘻道:“不多,不多,也就三百两!”
“三百两!”楚行歌与杜鹃同时叫了起来,二人所表达的意思却不一样。
楚行歌认为这等货色的玉笔三百两不算多,若是拿到后世去拍卖,起码也得个三五百万吧,三百两便能买到五百万的玩意,值啊!
杜鹃却认为店伙计这是在狮子大开口,三百两啊,这得买多少个馒头,都能养活一村人,这支笔买不得,不划算。
“这支玉笔我要了。”楚行歌朝伙计笑了笑,随即伸手像杜鹃要钱,“快付钱。”
杜鹃一脸为难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少爷,我们没那么多钱。”
“没钱?”楚行歌心里咯噔一下,瑟瑟道:“出门前你不是去府上提了银子吗?难不成没带出来?”
杜鹃低着脑袋回道:“府上才提了三十两银子而已。”
“三十两!”楚行歌有些无语,这堂堂尚书府的三公子出门就只给三十两,忒小气了吧。
杜鹃掰着指头算道:“三十两够多了,老爷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两,扣除大夫人那边的开支跟几十名伙计的工钱,能给三十两就不错了。”
“呃……”这坑爹的楚远道,拿着一年一百两的俸禄,竟然敢养几十名丫鬟跟伙计摆排场,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啊。
“老爷当尚书令几年了,就没捞到外快?”楚行歌寻思着楚远道身为户部官员,掌管着大唐金库,多少能捞到些油水吧,应该不至于穷成这样。
“外快是什么意思?”
“就是贪污受贿的钱。”
“嘘!少爷,这话可别乱说,要杀头的,就算府里有很多银子,那也是大夫人在管,她每年只给我们院里二十两银子。这次要不是老爷过寿,怕是今日这三十两都提不出来。”
楚行歌板着脸很不开心,自己这个私生子好歹是被楚远道亲自接进了楚府,那便是认可了这个三少爷的身份,韩氏掌管着楚府的经济大权,却处处打压戚氏,还让两个儿子来欺负自己,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家和万事兴,一家人都跟防贼一样,有意思嘛!显然韩氏与楚府两个少爷,压根就没把戚氏与自己当成一家人!
楚行歌朝伙计笑了笑,轻声问道:“不知你们店能否赊账。”
“这么说你是没钱咯?”店伙计收敛笑容,阴着脸将生意放到最大,言语中充满了鄙视,“没钱你也敢来醉杨柳,活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