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来来往往王府的人都揣测过,顾七面纱之下,是一张怎样的脸。她到底是世上绝色,还是只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呢?王府之中,美人如云,顾七见过很多,顾七和陈五儿这两个一宫之首,其实是胜在气质,胜在风姿。
顾七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并不出奇,然而摘下面纱的她却也并未让人觉得失望。她那一脸无名之花的文身,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傅沉玉再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颜色。
也不知是这花美得惊人,还是因为文在顾七脸上而显得诡艳。
那枝叶蔓延到脖颈之下,引人遐想,不知她通体是否都绽放着芳华。
大大小小的丹丸滚落,悄无声息。
顾七看了看丹丸,又看了看傅沉玉,停留片刻,忽然眯起眼。
傅沉玉脸上虽然抹了粉,但体态未变,留心的熟人必然能认出来,顾七显然在熟人之列。
她脸色一变,厉声道:“你将她带进来做什么!”
顾七在傅沉玉面前向来是和颜悦色的,这一次她虽说不是对着傅沉玉发火,也把傅沉玉吓得一愣一愣的。
顾通诚看了,立刻把她拉出来挡枪,“你不要吓到孩子了。”
傅沉玉:“……”
顾七这才有些醒悟,顺手抄起面纱戴上。
“此地无异于龙潭虎穴,她好不容易出去,你又将她带进来……”
“她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啦?”顾通诚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她自己也愿意来呢。”
顾七:“她懂什么……”
傅沉玉:“……”没说完的话肯定不是嫌她蠢吧?肯定不是吧?
顾通诚撇撇嘴,“别说,她和程檀儿学得还挺多。”
傅沉玉忍不住道:“我觉得我都涂成这样了,没什么事吧。七姑娘,你搭救我数次,我若是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龙潭虎穴’受苦,却视若无睹,还是人吗?”
顾七低着头道:“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我既受了荣华富贵,就该把这也受着。”
顾通诚道:“你说这话我就不开心了,合着我当年是坑了你……凭什么就要受着啦,银印还也就还了,小郡主那么狠的心,给你下那种药……”
他絮絮叨叨念了一通,又道:“还有程檀儿,也不是好人,墙头草,这就跟王妃去了。看着吧,有她以后好受的。”
顾七面无表情地道:“我还没有输,你埋怨这么些做什么。”
顾通诚眼睛一亮,“你之前说……张大儿是来求联手的?”
顾七似笑非笑地道:“先时为了让王爷看见人顾念旧情,也做个证,她好吃好喝好穿养着张大儿。现下小世子也认祖归宗了,王爷疼爱得很,张大儿地位也水涨船高……小世子还是亲近亲娘,现在王妃最大的眼中钉不是我和陈五儿,而是张大儿。”
“我们和王妃之间是死局,王爷靠不住,张大儿只能从我这里下手。她最大的筹码,就是小世子。”
“现在就要看看,王妃在府里的根有多深了……”
顾通诚听了,连连点头,“话是这么说,但你身体没恢复之前,还是别想这么多了吧。否则说句难听的,你能熬得死谁啊?”
“怕是等不了身体恢复了。”有时候还真是世事逼人,不是顾七爱斗,是她不得不斗。
顾通诚和顾七对视一眼,彼此无言。
傅沉玉有些恍惚,她生长的环境相对单纯很多,因此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有些懵,而且每每行事不够周全,不够隐忍。她也实在是不喜欢王府,这里的人多少有些扭曲。
现在怎么办,顾七必须继续斗,她无计可施。
顾七看向傅沉玉,“后日我宫中有人出去采买,我让她把你带出去。”
傅沉玉僵在那儿。
顾七却劝慰她,“你来看我,我心中已经十分开心了,以后却不要再冒这个险,府内耳目众多,恐被有心人发觉。”
顾通诚有些欣慰,“看见人你精神好多了,不如让她多住几日。”
顾七却瞪了他一眼,“把你这些丸子收起来,看你炼的什么。”
说到这个,傅沉玉就连忙道:“早就想和你说了,寻仙之道虚无缥缈,丹药更是有害无益,你若非笃信仙丹,也不会中了琬郡主那小婊砸的招,以后可得小心。”
“被琬郡主坑了是我不够小心,但王爷乃是天子封的真人,怎会有假。”顾七十分虔诚。
傅沉玉哭笑不得,“王爷荒淫无道,你真的觉得他有那本事?”
顾七肯定地点头,“王爷荒淫,却诚心问道。”
傅沉玉:“……得,你要信就信吧,但是丹药可别吃了。”
顾七犹豫片刻,答应了下来。
顾七要把傅沉玉直接留在这儿睡两晚,傅沉玉还有些事没想好,心情不大好,不想让顾七看见,便把先前婢女端来,都凉了的汤药端下去热。
顾通诚跟着她一起,傅沉玉就问他:“七姑娘到底为何这么相信王爷,我看她机灵的很,怎么会这么迷信呢?”
顾通诚意味深长地道:“当年,王爷曾经帮七姑娘扶鸾占卜,为她一解心中疑惑,后来果真实现。加上王爷在这方面,的确研究深厚。”
傅沉玉翻了个白眼:“这么多才多艺啊。”
方才在房间内,傅沉玉乍看到顾七的真容,是吓了一跳,但是顾七一发火,他们的话题就歪了,现下又想起来,便忍不住问道:“七姑娘的脸是怎么回事?”
顾通诚轻轻“啊”了一声,“那个啊……她天生脸上带着胎记,女孩子这样不好看,便请当时扬州手艺最好的文身匠,在脸颈文上花。”
傅沉玉脸又沉了下去,“死骗子。”
顾通诚道:“是真的啊,她那时不是良家子,也没父母管束,要文就文了。”
傅沉玉道:“我呸,那为什么要一直遮着脸啊。”
其实顾七摘下面纱,面容反而更震撼,若说是故作神秘是不可能的,她的真容王爷肯定能看见,要唬也是唬王爷啊,犯不着在所有人面前都遮脸,可见她是不喜欢自己脸上的刺青的。
顾通诚一时语塞,卡了壳,傅沉玉干脆推了他一下,“别说了,你这神棍,满口胡言。”
“……”顾通诚被推得一个踉跄,“哎,你这小姑娘,怎不知道尊老。”
傅沉玉:“老神棍,不爱说就别说了,我问顾七去。”
顾通诚拉住她,“别问别问,你这不是伤她的心吗?”
傅沉玉反问:“所以这花的确不是她自愿文的?”
顾通诚:“呃……”
看他的态度傅沉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不是真的养在深闺的小姐,不难想象那估计是顾七早年混迹烟花之地被迫而为的,因此主动结束话题,不再逼问,“药热好了,我拿进去给七姑娘。”
傅沉玉现在是丫鬟打扮,又跟着顾通诚来的,得了顾七的吩咐之后,端着碗在宫室内行走畅通无阻。
顾通诚不远不近在后面吊着,看着傅沉玉的背影出身。
傅沉玉哪知道那么多,她端着药又进到顾七的房间,把药递给她。
顾七喝药时,旁边一个婢女就蹭过来对傅沉玉道:“这位妹妹,姑娘吩咐了,您就在外间打铺睡。”
“行。”傅沉玉干脆地答应了。
顾七喝完药,将瓷碗一放,美目流转,目光落在傅沉玉身上,“怎出了一头汗。”
方才在外面熬药,傅沉玉就蹲在炉子旁边,烤了一脸汗,但是她急急忙忙双手端药进来,也无暇擦汗,便显得有点狼狈。听顾七一说,也恍悟过来,立刻就要伸手用袖子擦脸。
顾七拦住她,抽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傅沉玉不好意思地接过,这是一块素白的手帕,布料很好,但没有绣任何花样,只在角落里绣了两个小字。
傅沉玉擦完汗忍不住盯着那两个字看,那字体像是篆字,由傅沉玉这个现代人来看,看了半天才辨认出来这是哪两个字。
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