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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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眠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只感觉有热流从她的额梢往下流淌,将她的眼睛染成一片血红。

  就在这时候,拳头不那么密集地落下了,她感觉浑浊的空气似乎清新了不少,抬眼,那些密密麻麻的大腿已经退开,紧接着感觉身体一轻,她已经被人抱了起来,朝着人群外围走去。

  味道,是熟悉的万宝路烟草香。

  她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说,乖巧地伏在那个人的肩头,让他抱着往外走。

  “Eric,她害得你这么惨!”

  “是啊Eric,你别再被她骗了…”

  ……

  走一路都有粉丝心疼Eric,劝他别管这事。

  Eric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将陆眠放进了前面听着的黑色路虎车里,关上门,叫司机开车,去医院。

  车是三排的,前面两排坐着MC的队员,全部好奇地回头,看着最后一排的两个人。陆眠死咬着牙,低着头,她的黑框眼镜玻璃已经碎裂了一片,徐沉动作温柔地将眼镜从她的鼻梁上取下来,陆眠一手还紧紧拽着口罩,伸手就想往自己脸上戴,也被他用力拽走,放在了一边。

  “Toy,医药箱。”

  副驾座的Toy连忙躬身捣鼓了一阵,拿出一个方形的药箱递过来。

  徐沉接过,从里面拿出纱布和碘酒,撩开陆眠的刘海,检查伤势。

  陆眠这才敢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眼眸一如既往的深幽,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的伤口,眉心微微皱了皱,就像平静的湖面晕开的一圈涟漪。

  他用纱布缀着消毒碘酒,给她擦拭脸上的鲜血,动作十分小心,避免触及到她发丝里面的伤口。

  陆眠只是看了一眼,就慌忙地别过了眼,生怕与他对视上,眼神里,要传达的东西,太多了,她受不住。

  她现在的样子,肯定狼狈极了。

  陆眠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谁啊?”毛豆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藤木。

  “Eric的前女友,大名鼎鼎的陆眠。”藤木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和毛豆交头接耳。

  “啊!就是那个…把老大甩了的…”

  “嘘!别说!”

  ……

  “就在这儿,放我下吧。”陆眠垂眸,低声说道:“我自己去医院。”

  车里没一个人敢应声,司机也不敢停车…

  良久,Eric招了招手,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于是将车停到了路边。

  陆眠正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了肩膀,手重重地搁在那儿,她硬是动弹不得,紧接着藤木踹了毛豆一脚,率先起身招呼着:“都…都下车,今天晚上月色这么好,咱们散步走回去…”说完扯了边上呆坐着玩手机游戏不想动的Levi一把,又拉了拉Toy,几个队员拖拖拽拽都下了车。车上只剩Eric和陆眠,司机重新启动引擎开了出去。

  “见了我,掉头就走?”他还是率先开口了,声音比几年前,有醇厚了许多。

  刚刚在会厅走廊,他回头,她转身。

  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就算是普通高中同学,也不至于生疏成这个样子。”Eric换了干净的纱布和面前,细致地把她的脸重新擦得干干净净。

  陆眠沉声反问:“我们还能当普通同学?”

  只怕是不能吧…

  Eric轻笑一声,放好医药箱,然后从包里摸出烟点燃,转头看向她:“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

  陆眠在他坦然的脸上,看到了释怀与遗忘…

  是啊,他都放下了,为什么不能当普通同学?

  她的心闷闷地痛了一下,该死!

  徐沉修长的指间搁在窗边抖了抖烟灰,轻描淡写道:“我说过,我这个人,眼睛是盯着前方的。”

  后面一句是,你不跟我,就没有以后了。

  爱得太多,太深,太不可自拔,果然到最后,纠缠沦陷于泥沼的人,还是她,而他早已经脱胎换骨,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是这样,这就是她要离开他的理由,一个人可以没有爱,却不能没有自我。

  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陆眠已经平复了心绪,对他说道:“我自己去就可以,谢谢你,徐先生。”

  徐先生…

  徐沉突然笑了,捧腹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陆眠等他笑够了,起身就走。

  徐沉也没拦她,只是伸手拽了拽她的头发,兀自念了一声:“都这么长了。”

  -

  第三医院的伤口处理室内,唐时将上了药的纱布贴在了陆眠的额头上,叮嘱她这几日不可洗头,伤口切忌沾水。

  “让唐医生给我处理这种小伤,大材小用呀!”陆眠笑盈盈地看向唐时,唐时是第三医院胸腔科的主刀医生,和陆眠大小就认识,大学在英国念的医学博士,回来之后就职于第三医院,陆眠和他的相遇,完全是一场偶然。

  唐时皮肤很白净,五官尤为精致,穿着白大褂远远站着,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不食人间烟火,而他持刀上手术台的样子,又显示出无与伦比的专业性,是能够让女人为之着迷的男人。

  “把衣服脱了。”唐时冷声开口。

  “哈?”

  “给我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落下伤。”

  “绝对没有!”陆眠连忙捂住自己的大衣衣领。

  “我是医生,这时候你不需要跟我不好意思。”唐时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越是这么说,陆眠怎么越是觉得…这货很有点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腹黑范儿。

  当然,这绝对是错觉,唐时医生,绝对是正人得不能更君子的男人,二十一世纪的柳下惠。

  “算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将息,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唐时面无表情地说道。

  “知道啦!”不管她怎么冲他笑,唐时都是冷着一张脸:“你胆子不小,Eric的粉丝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你还敢往人前献眼,找虐不是?”

  “是叶蓝嘴巴漏风,我伪装得可好了。”陆眠嘟哝着说道。

  “为什么要去?”唐时摘下胶质白手套,扔在不锈钢盘子里,斜倚在柜子上,手环抱胸前,目光锐利,声音严肃。

  每每这种时候,陆眠都感觉自己是被审问的阶下囚犯。

  “叶蓝非拉着我去,我要不去她还跟我急。”反正什么事都推叶蓝就好了,陆眠点点头,嗯,都是叶蓝的错。

  唐时明显是不信陆眠的话:“少扯别人,陆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主意大着呢,谁能制住你?”

  谁能制住她,还真有…

  终于陆眠还是服了个软,目光移向顶上的手术灯:“三年了,挺好奇,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程度,和以前比,进步还是退步了…”

  “现在知道了?”

  “嗯。”陆眠轻轻地点了点头:“比以前…更…”

  陆眠想到,临走的那一刹,她的长发依恋地从他的指缝间划过,一丝一缕的触感,都让她心生颤栗…

  更迷人了…

  “陆眠,好不容易走出来,你别再…”

  别再陷进去了。

  唐时记得,第一次在上海遇见她的时候,她把自己喝成了酒精中毒,被拉到医院洗胃,命悬一线,死死拽着他的白大褂,疼得要命,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后来昏睡过去,梦里却叫了几百声Eric。

  那段时间,是陆眠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父亲离世,男友分手,没人管她,连着丢了好几份工作,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在她最颓败的时候,幸而遇到了唐时,一个严肃生活,严肃管理自己的身体和时间的…严肃的男人,他带她参加了戒酒互助会,下乡给村民义务体检诊疗也带着她…渐渐的,陆眠的精神状态才稍稍好起来,一点一点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

  他治好了她,所以也决不能看着她重蹈覆辙。

  “想哪去了,怎么会。”陆眠面无表情地看着顶上的灯:“如果还放不下,我就不会去了。”

  如果还放不下,她躲还来不及。

  倒也是,唐时亲眼见过那个男人给她的精神带来的毁灭性伤害,如今她能这般轻松地与人谈及那段往事,并不容易…同样的错误,她相信他不会再犯,她是聪明的女人。

  “不是一直说想去九寨沟?等我请到年休假,就带你去,散散心。”唐时换下了白大褂,和陆眠一块儿走出伤口处理室。

  “九寨沟啊…”陆眠踩着走廊顶灯投下的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秋天的九寨沟是最美的,现在已经…错过了。”

  隆冬时节,并不适合跋山涉水。

  “那开了春再去。”唐时并没有注意到陆眠的脸色。

  他和她一块儿走出医院的大楼,陆眠抬眸,发现那辆路虎还停在路边。

  屋檐下,突然飘起了飞雪。

  “下雪了。”她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怔怔地说道。

  “入冬的第一场雪啊!”唐时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陆眠单薄的身上:“走吧。”

  “嗯。”

  轿车里,Eric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男人将衣服披在陆眠身上,和她一起上了车。

  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间衔着最后一根烟,烟灰骤然断裂。

  “下雪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

  陆眠回家已经晚上十一点,门刚打开叶蓝就扑了过来:“我亲爱的情敌,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陆眠直接推开她:“你他妈还好意思说啊!”

  要不是她吼那几嗓子,她能被Eric的粉丝群殴?

  “我那时候不是找不到你,着急嘛!”叶蓝死皮白赖地缠住了陆眠,伸手撩开她的刘海看额头上包扎的伤口:“可疼了吧,让我给你吹吹。”

  “行了。”陆眠嫌弃地推开她:“你那一口榴莲味,没被打死也被你熏死了。”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桌上果然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榴莲。

  “所以…今晚什么情况啊!”叶蓝跑过来坐她身边兴奋地问道:“你和Eric,有没有和好?”

  “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学。”

  “呵呵…”叶蓝鄙夷地翻了个白眼:“鬼才信。”

  陆眠撇了撇嘴,又不是她说的,是Eric说的,普通同学。

  “你都不知道,我刚叫他的名字徐沉,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像和你有心灵感应似的,丢下笔就往粉丝堆里冲,那帮粉丝迷妹,憋了三年啊!还不是个个如狼似虎的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当时Eric跟疯了似的,眼神简直要杀人,压根没人敢挡他的路,更没人敢往他跟前送,自觉就让出了一条道,那场面…啧啧,何等壮观…”叶蓝颇为感叹:“直接走过来,把你一个公主抱,真的跟踏着七色云彩的英雄一样,苏死了。”

  陆眠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永远忘不了很多年前的某个物理课上,唐酥凑近她的耳畔,对她说:“你的英雄踏着七色云彩来救你了。”

  哎哟,想多了,心又开始抽抽着疼…

  陆眠捂着胸口,进了浴室…

  那帮粉丝下手可真够重的,陆眠看着镜子里面洁白的身体,左一块右一块,都是淤青,碰一碰都疼…

  左边腰侧,是一条清淡的疤痕…

  她割过阑尾留下的痕迹,被他吻过,他说:“性感极了。”

  哎哟,这回忆着还没完了…

  陆眠低沉地发泄着叫了一声。

  他这三年,人间蒸发,突然一露面,什么鸡毛事都从她刻意尘封的回忆里涌了出来。

  “陆眠。”浴室外面,叶蓝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倚在门口:“三月初的省考,去试试吧,你这代练总不能打一辈子吧,我们部门到时候也招人,以你的资质,过了笔试,面试肯定能进。”

  “再说吧,三月还早呢。”陆眠一边搓泡泡一边回应道。

  “哎哟你真当自己考神啊,有些人早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你要拿定了主意,现在就得看书。”叶蓝一番苦口婆心絮絮念叨。

  “总觉得公务员朝九晚五的工作,不适合我。”陆眠闷闷地说道。

  “你这昼伏夜出的,拿自己当夜店女招待使啊?”

  呸,人家女招待比她混得好多了。

  “我再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软件公司…”

  叶蓝泄了一口气:“还不死心,你说说你都换了多少工作了,除非考进国企或者事业单位,不然那位大祖宗,放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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