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刚刚从窗外照进屋子,于啸便醒了过来。随意地穿上衣褂,于啸刚推门出屋,便看到爷爷已经在院子的灶台前忙活着生火做饭了。
瞧着于啸从屋子里出来,于老头笑道:“啸啸你怎么不再多睡会儿,琢磨着你昨天夜里肯定是很晚才睡着的吧。再说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雨,这两天估计是不能进山打猎了,过会儿你把这条烤猪腿送到林先生家吧。”
于啸所在的青岩村只是天元帝国南疆的一处偏僻小村,群山环绕,交通闭塞。村子里的居民也多是靠山吃山,以猎户人家居多。而于啸虽然仅仅十二三岁尚不能独自进山打猎,却早在几年前便跟着镇上的一些成年猎户进山帮忙了。虽然年纪小没有多少气力,做不得那些冲身在前的危险活儿。但胜在能吃苦不怕累,并且于啸总能将大人们布置下来的活计做得一丝不苟尽善尽美,所以很是讨得镇上居民的夸奖。
而于老头所提到的那位林先生却不是青岩村的当地人,他是半年前才来到的青岩镇,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在镇里住了下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名字。林先生不会打猎、不会做饭甚至也不做家务,但他这个外来户却可以说是整个镇子中生活得最滋润的人了。之所以这样,不仅仅是因为他来青岩镇时带了不少银子,更因为他是目前镇子里最有本事的人之一。
以前因为青岩镇内并没有大夫,镇上的猎户如果在进山打猎时受了伤,或者镇上那个人生了病,只能靠一些土药方来硬扛着,实在扛不住了才会选择跋涉几十里的山路,赶去离青岩镇最近的石桥县城里医治。但自从林先生来到镇上以后,受伤或者生病的居民们便再也不用咬牙硬扛伤病了,林先生他便会医治很多疾病。更让镇子上居民感激的是,林先生他帮镇上居民治病的时候是不收多少钱的,只是要一个成本价罢了。于是淳朴的镇上居民便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对林先生的感激,每隔几天便有镇上的居民主动去林先生家中帮忙打扫和整理家务。
至于吃饭问题,林先生的态度更是极其随意,他会在饿的时候很随意地逛到镇上的某处人家吃饭,今天可能是逛到张家吃炖鸡,明天却又可能逛到李家啃窝窝头。而且在吃完饭后,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他都是会付钱的。林先生的生活就是这么地让青岩镇的居民羡慕,也是如此地让当地人无法理解。总而言之,林先生在青岩镇居民的眼中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除了一点!这一点便是林先生喜欢喝酒,而且经常喝醉,喝醉后他便会纵情高歌,更重要的是他的歌声并不好听,或者说是很难听!
镇子里总共才不过百十户人家,自然也就不会经常有人生病或者受伤去劳烦林先生,所以说林先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很清闲。或许正是因为闲极无聊,林先生突然在几个月前对镇上的乡亲们宣布,他要兼职在镇上当一名教书先生,如果说有哪家的孩子想读书识字,可以随时去找他学习,当然前提是别在他喝酒或者唱歌的时候。可惜林先生的这个倡议并没有得到几个人的响应,因为青岩镇里一直没有教书先生,祖祖辈辈的青岩镇居民更不知道学习读书识字有什么用,读书识字能帮助打猎吗?貌似不能、、、更重要的原因却是林先生他虽然不收润资学费,但读书学字总得需要购置一些笔墨纸砚吧,没有几个乡民愿意花这冤枉钱。
但于老头却不是一个平常的乡民,他是一个出去闯荡过的人,年轻时为了挣点银子混口饭吃,于老头甚至去过几百里外的潭州府。他就觉得读书识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也许不用学得太好,能识字就行。于是于老头咬着牙拿出了自己的一些积蓄,更是赶了几十里山路到县城买了些笔墨纸砚,便让于啸在空闲的时候多去林先生家学着读书识字,并且每天晚上都会监督着于啸把林先生布置的作业完成。而于啸本就是一个天资聪颖之人,再加上跟着林先生学字的时候也是十分用心,几个月的时间下来,迄今竟然已经能写出三四千个大字了!
听到爷爷说的话,于啸伸了个懒腰,对着天上的白云呼了一口气,笑道:“我也是打算着去林老师家呢,就是不知道老师他今天喝不喝酒。也许他看今天天气不错,会决定喝几杯的。”
于老头也跟着笑了,说道:“如果林先生想喝酒的话,那也倒好,正巧他可以把这条烤猪腿切了当下酒菜,这猪腿烤得火候正好,肯定有嚼劲!你只要在林先生他准备唱歌前逃回来便是了。”
“爷爷!这条野猪腿可是上次打猎回来王叔特意分给咱们家的,王叔他还说这野猪整天在山上乱窜,腿上的肉绝对筋道,吃了它说不定对你的腿脚有好处。”于啸不同意道。
听了于啸的言语,于老头默不作声,抓了一把柴禾塞到灶台里后,拍了拍手,黑着脸指了指于啸说道:“我看你这几个月跟着林先生学念书认字是白学了!知恩图报这个道理都没学明白?人家林先生教你读书认字,却是分文未取呀!。”
“先生的为人爷爷你也知道,他不会计较这些的。”于啸其实心里也很敬重林先生,但还是不想把这条野猪腿送过去。
“人家林先生可以不计较,但咱们却不能不记着他的恩情!咱们虽说没啥钱给他,但现在既然有了这么点儿好吃的,可一定要给他送上!”于老头拿着烧火棍拨弄了一下灶台里的柴禾,沉着脸对于啸喝道。
“关键是先生肯定也不稀罕这野猪腿呀!”于啸换了个心思,想着能改变爷爷的主意。
“爷爷我就稀罕啦?!我年轻时可是走南闯北的人物,有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我就能稀罕啦!”于老头从灶台前站了起来,拿着烧火棍作势要朝着于啸身上打,哼道:“少给我耍那点儿小心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话毕,等于老头把饭做好,于啸草草地吃了几口,便从爷爷手中接过油纸包的野猪腿,出了家门。林先生住在镇子西边,离于老头家约莫只有一两里路。不用一会儿,于啸便来到了林先生家门前,敲了敲门。
“谁呀?大清早的找我做什么?”林先生明显还没有起床,听到于啸的敲门声后被吵醒了。
“林老师,我是于啸。”
隐约地听到了屋内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后,于啸便看到眼前的房门被拉开了。
出现在于啸眼前的中年人便是林先生了。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着一身青衣,随意地在腰间束着一条松松垮垮的蓝色腰带,更有着六尺左右的挺拔身姿。乍一看来,林先生颇有几分潇洒的风采。但如果再看一下他那无比凌乱的长发、稀疏的胡子茬和惺忪的睡眼。林先生原本的潇洒形象便荡然无存了,只会给人留下一种感觉,那便是这人委实有点儿邋遢、、
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顺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林先生说道:“于啸啊,是来上课吗?今天你不进山打猎吗?”
于啸笑了笑,把提着的烤猪腿递到林先生跟前,说道:“是呀。昨天晚上下大雨,山间路滑土松的,今天自然是没法进山了。我爷爷便让我过来跟着先生您学习,顺便让我把这条野猪腿送过来给您当下酒菜。对了,老师你要洗漱一下吧,我去给您打水。”
说着,于啸便走到院子水井旁边提起了水桶,准备给林先生打水。
“算了算了,今天没有洗脸的心情,你赶紧跟我进屋吧。”林先生伸了伸懒腰,出言制止道。
跟着林先生学习了几个月,于啸对林先生的习性也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先生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看心情二字。吃饭时需要有吃饭的心情,那便是饿的时候,喝酒时需要有喝酒的心情,那便是百无聊赖的时候,洗脸时自然也要有洗脸的心情,那便是林先生他觉着不得不洗的时候、、、
低头笑了笑,于啸便只得放下水桶,跟着林先生走到了房中。林先生屋中的布置倒是十分简单,一张方桌被摆放在屋子正中间,桌子旁边搁了两条长凳,余下的家什便仅是那墙角的床铺和床铺旁边的几个木箱了,所以屋子便显得有点空荡。
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林先生一边喝水一边略显忿忿地说道:“笑什么笑,为师我不就是不爱洗脸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兼职的教书先生,不需要太在意师道仪表吧。”
于啸挠了挠头,自然不敢接林先生这话茬,转而说道:“老师您今天准备教我什么啊?还是认字吗?”。说着,于啸顺便把近几天抄写的功课递到了林先生面前。
低头检查了一下于啸递过来的作业,林先生笑道:“不错不错,你这孩子真有灵性,这才跟着我学了不到三个月吧,便能达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一个可造之材!”
听到林先生的夸奖,于啸没有丝毫的得意之情,平静说道:“主要是先生你教的好,弟子我才能取得这么点儿微末进步。”
林先生是个直爽的脾气,摆了摆手摇头说道:“这镇子上跟着我学字的孩子虽然不多,却也不只是于啸你一个吧,可他们中间还没有谁能写出哪怕五百个字呢!所以说并不是先生我教得好,而是你确实有灵性学得好!”
“先生你过奖了。”于啸谦虚说道。
看到于啸不骄不躁的样子,林先生对面前的这位弟子是愈发地心生喜爱,笑道:“今天就不教你认字了,反正你也已经把常用的字都学得差不多了。”
“不学识字的话,那今天学什么?”于啸问道。
林先生哈哈一笑,答非所问道:“我且问你,知道为师是做什么的吗?”
林先生是做什么的?这个问题不但于啸不知道,整个青岩镇也没人知道。有人说林先生肯定是一名医师,要不然他怎么会给人医病呢?也有人说林先生肯定是一名流落至此的读书人,要不然他怎么会想着教人读书识字呢?至于于啸,他也觉得林先生应该是一名读书人,只不过他做出这种判断的原因比较特别,你想啊,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没事儿还爱喝喝小酒,喝醉了还爱唱一些莫名其妙的歌,除了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还有哪些人能如此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