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聚会在欢乐喜庆的气氛中结束了。
唐大山回到宿舍,刚装满了一壶水,正要放到电热器底座上加热,手机就响了起来。
刚一接通,就传来了一阵银玲般的声音:“您好,唐总指挥,我是下午在我哥哥办公室和您见面的次仁边珍。我很希望您能够在百忙之中见我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请教您。您有空吗?”
次仁边珍、董事长的妹妹、公司财务部的小女生?向我请教?唐大山听了,心中十分纳闷。
要说是请教一些关于地质方面的问题,对他来说可是装满了一大箩筐,至于财务方面的知识,他可是只懂得一些皮毛。看来,次仁边珍的确是找错人了。
但是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孩子非常好学,也许是在自学地质学科方面的知识,碰到了问题,想到了向自己请教,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一想,唐大山心中高兴,便爽快地答道:“好啊,有问题只管问。”
“太好了,太好了!”次仁边珍在电话中显得十分高兴和激动,“那好,唐总,我在椰岛风情咖啡等您,23号桌位。”
接着,次仁边珍把行走的路线十分详细地告诉了他。详细到走哪一个路口、过几个红绿灯、往左拐还是往右走、直走几百米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次仁边真的声音中气十足,唐大山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只好把手机话筒离自己耳朵远些。
听她终于把话说完,唐大山摇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女人怎么总是这么啰啰嗦嗦的?我的耳朵还是好使得很哪。”然后又自言自语说:“以后可千万不要安排到和她一起开会。”
今天下午,唐大山到格桑顿珠的办公室汇报工作,说起了美郎多吉的种种怪异表现,只言片字说得轻松,但在次仁边珍听起来,却像一记记重锤,无情地敲砸在她柔弱的心坎上,让她吃惊恐惧得快要窒息。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次仁边珍对美郎多吉的深切担忧和牵挂总是挥之不去,斩不断,理还乱。
后来和美郎多吉打了电话,知道他的思维还算敏捷,表达还算清晰,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晚宴期间,次仁边珍和全家人欢聚一堂,由于阿爸这个天生的喜剧演员的天才表演,加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于都成,气氛渐渐的热烈和轻松起来,一时便分散了注意力,也就没有停滞在对美郎多吉的惦念上。
宴会一结束,大家酒足饭饱,各奔东西。次仁边珍突然觉得寂寞无边,空虚剧增,徒然生出伤感,便自然而然地又担心起美郎多吉起来。
她决定不管是冒昧也好,唐突也好,一定要找到唐大山,当着他的面问个清清楚楚。
于是,次仁边珍鼓起了勇气,无暇念及唐大山对自己会有何种态度和想法,便不顾一切地挂出了电话。
想不到唐大山却如此爽快地答应了。
唐大山甩开臂膀,迈开大步,到达咖啡店的时间要比次仁边珍想象的早许多。
当他在桌位旁坐下时,次仁边真正背对着他,一边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一边和谁在电话中聊得热火朝天。
当她转身,发现唐大山正坐在座位上,用斜斜的眼神,像个老顽童似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次仁边珍真的吓了一大跳。
“哎呀,唐总,您来得真快,我真的没有想到。”次仁边真粉红的双颊浮现些许慌乱。她把那份装帧得十分精致华美的菜单捧到唐大山的面前,“我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辛苦您自己点点。您千万不客气!”
唐大山淡淡地说道:“刚吃过,别浪费,来杯水。大杯的!”
一杯咖啡一杯清水,一老一少,在咖啡店悠扬舒缓的音乐中,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聊了聊关于公司的一些话题。
“唐总,多亏了您的领导,战略1号项目的进展才有今天的喜人局面。”沉默了少倾,次仁边真作为晚辈,向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表达自己的尊敬,“唐总,我的哥哥十分满意战略1号指挥部的领导班子,他说你们做出了令中国矿业界吃惊的事情,让国内同行佩服得不行。”
这句话让唐大山心里暖暖的,他长长地抒出一口气,眼睛眯眯,形成一条缝,望着窗外,好像沉浸在执行战略1号那段风雨如磐披荆斩棘的悠长岁月。
唐大山缓缓地说:“小丫头,这可是我人生中最为光辉的岁月。过几年我就退休了,在我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莫过于能够亲自指挥战略1号的推进。”想了一想,意识到这个话题好像是扯远了,回过神来,扫了次仁边珍一眼,问:“你有什么问题?请只管说。”
想不到唐大山这么快就直奔主题,看来他的确是一个风风火火、绝对不磨磨蹭蹭、浪费时间的人。
次仁边珍眨动着她那细长的睫毛,目光闪过一丝迷离和淡淡的惆怅,说:“下午我听见您说,副总指挥美郎多吉的脸上有时候会突然长出像眼镜蛇一样的鳞片,还有一些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我很好奇,这是真的吗?”
唐大山狐疑地盯着次仁边珍好一阵,半响不说话。
次仁边珍接视着唐大山的这种眼神,心里直发慌。
唐大山拉下脸色,冷冷地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还有其它问题吗?比如和我们工作有关的问题?”
想不到次仁边珍提出的话题如此敏感,瞬间就触动了唐大山心中那根弦节最敏感的部位。
唐大山当初给班子成员定下了规矩:这个问题涉及到美郎多吉个人的**,知道的就那么极少数的几个人,这几个极少数的人都必须为此守口如瓶,把紧牙关,再不能让这个消息四处扩散。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我就要回去了。”唐大山喝了一口水,然后站了起来,拖开椅子,往外迈出了一步。
“唐总,请留步,我……”看唐大山作势要走,次仁边珍一阵紧张,心跳聚然加快,急急忙忙站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请您告诉我真相好吗?我……我真的很担心、很害怕,希望您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唐大山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了看次仁边珍。
次仁边珍咬着嘴唇,憋得满脸通红,就像是一个置身迷途中的孩子,既着急万分,又茫然失措。
一种发自内心的深切忧虑毫无保留地写在次仁边珍的脸上,让唐大山心中一个咯噔,瞬间之下,不由得对她怜惜起来。
“说真的,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而且,我听到的也很少,”唐大山重新坐下,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正要点燃,才意识到有女士在旁,于是放在鼻孔前深深地闻吸了几口。
想不到次仁边珍眼疾手快,已经抓起了他刚放在桌上的打火机,以很不熟练的动作,“吧嗒、吧嗒”几声响过,接着就把摇曳的火苗送了过来。
这个先人一步的简单动作,表明在这里吸烟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
“谢谢!”唐大山点燃了那根烟,轻吸了一口,别转头,斜斜地把烟雾喷到右侧,“我只是听矿里的医务人员说了一些事,我并没有亲眼看到。”
次仁边珍定定地看着唐大山,竖起耳朵,聆听着从他大山嘴中迸出的每一个字,心跳加快,呼吸吃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