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 番外———任是无情也动人 任是无情也动人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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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是无情也动人10

  仁安堂外,风寒而日朗。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两旁店铺林立小摊连绵,各色货物琳琅满目,叫卖的吆喝的还价的,显得热闹非凡,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了风挽华的眼,都如不了她的耳。

  她紧紧抱着瓷罐失魂落魄的走着,垂着头目光直看着怀中的瓷罐,长发自脸颊两旁垂落,扮演了容颜,街上的人都在忙着看货问价做买卖,倒没有引起注目。

  朱雪……

  我对你的一心一意竟然成了夺你性命的利剑吗?

  朱雪……朱雪……

  原来……原来竟然是我害了你吗?

  想至此,顿天地倾覆四野暗沉,她仿不能承受其重,膝下一软,摔倒于地。

  旁边有人经过,看她摔倒在地忙伸手相助,“姑娘,你怎么啦?”

  她茫然抬首,那人看清她的面容,不由一呆,惊唤道:“是……是你!”

  那人身后跟着的随从听得他的惊呼,忙上前,“王爷?”待看清他手中扶着的人,不由也一惊,“是风家!”

  听的声音,风挽华自昏沉中醒神,目光凝聚眼前之人,渐渐看清是一张温文秀雅的面容,这是当朝二皇子宜诚王。

  宜诚王看她如此模样不由心生怜意,柔声问道:“风,你这是怎么啦?”

  “王爷……”风挽华哀哀唤一声。

  宜诚王听在耳中如刺心头,连连追问:“你怎么啦?如何这般模样?是身体不适?还是家中有事?”

  风挽华却只是无言看着他,一脸凄恻满目悲伤,令人见之亦心声哀痛。

  宜诚王看着心中又是怜又是痛,道:“这里离我府邸近,先去那里歇息下。你这般模样回去,太傅定然担心。”说着即吩咐随从去找来一乘软轿,将人抬至王府。

  到了王府,安顿好人,又赶忙命人去唤御医来。

  御医来了,看过后,道:“这位姑娘是近来饮食无节才令得身体虚弱,又伤心过度损了气血,以至一时急痛攻心虚体不堪承受。微臣开个方子为姑娘调养气血,戒优戒劳好生休息便无大碍。”

  宜诚王挥手示意御医退下,房中的侍女见之亦退下,随御医去取方抓药。

  “风,你现在可好些?”宜诚王伸手勾起帘帐,便见帐中风挽华闭目而卧,面色苍白神情暗倦,完全不似当日庆华宫里优雅华美,却令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凄艳之色,不由得心头一跳。

  风挽华闻言缓缓睁眸,然后坐起身来。

  “小心。”宜诚王忙伸手相扶,又端过一旁隔着的碗,“这是刚炖的参汤,你趁热喝了。”

  “挽华谢过王爷。”风挽华接过。

  宜诚王等她喝完又接了碗放在一旁,看她起色稍缓,才柔声问道:“你怎的一人在街上?你这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我说说,我来帮你。”

  风挽华闻言心中一动,抬眸看他,幽深的眸子里隐约一点亮光。

  白被那双眼睛一望,宜诚王只觉得心头有什么涌动,热热的,想着就是百劫千难也愿为她去承受。“你若看得起我,有何难处便与我说,我比为你分忧。”

  风挽华幽潭似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然后垂头看着怀中的锦包。

  宜诚王这刻才发现,她手中一支捧着一个锦包,也不知是什么宝贝令她一刻不离手的。正想着要不要问方不方便问时,耳边却听得她道:“这是朱雪的血。”声音轻轻的仿怕惊动了什么。

  宜诚王一愣,待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檀朱雪的名字他自然知道,而且父皇与皇兄亦都曾经提到过他,赞他行军用兵不守墨规总能别出心裁出奇制胜,只可惜英年早逝。而这檀朱雪……还是她的未婚夫婿,那她这般……是因悲伤所致?这么一想,心中怜悯更甚,婉言劝慰道:“檀将军本事国之栋梁,奈何天妒英才令人憾恨,只是你切莫太过悲伤而损了自己身子,否则檀将军地下有知岂能安心。”

  “天妒英才?”风挽华低低重复一句,然后无意识的嗤笑一声,轻轻的低不可闻地道:“不是天妒英才,是人妒。”

  “嗯?”宜诚王看着她。

  风挽华慢慢地解开青瓷罐外的棉布,手指轻轻地扶着瓷罐边缘,那温柔的手势如同扶着心爱的人。“这是朱雪的血,也是朱雪的冤。”

  宜诚王闻言懵然一惊,目光看向青瓷罐。

  可风挽华却又沉默着,只是轻轻地抚摸着瓷罐,让宜诚王几乎要以为刚才听到的话都是幻觉。忽然“滴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清晰,仿佛是一滴水珠坠落深幽空旷的古潭,荡起丝丝回音。他知道,那是泪珠滴落瓷罐发出的声音,可他觉得那一滴泪是落在了他的心头,冰凉而哀伤。

  “挽华……”他不由自主得在她身前蹲下,伸手去握她的手,那手纤细亦冰凉,令他忍不住加了两分力。他抬手看着她,如同卑微的仆人仰望他的公主那样,“若能换得你不伤心,这世间若有起死回生药,便是有天雷轰顶地火焚身,我也为你去求来。”

  那双一支望着青瓷罐的眼眸终于移向他。许久后,那双眼眸中褪去那蒙蒙的泪光,清澈明亮,倒映着他的身影,她轻轻的清晰地带着满怀的希翼问他:“王爷,你会替朱雪伸冤吗?”

  “伸……冤?”宜诚王疑惑地重复。

  风挽华眼眸不移的静静地看着她,:“王爷,朱雪是被人毒死的,你会为他伸冤吗?”

  这一回,宜诚王听清楚明白了,顿时惊异变色,“你说……檀将军是被人毒死的?”

  风挽华点头,轻轻地揭开瓷盖,将瓷罐捧至他面前,“证据就在这里面。”

  宜诚王闻言移眸看向瓷罐,“这是……”

  “这是朱雪临死前吐出的血。”风挽华目光揉揉的落在瓷罐里,“那支发簪本来是一对,一支在我这,一支在朱雪那,可那天这支因簪偏偏就落在了血泊中,许是朱雪的魂要告诉世人,他是被人毒害的,不是染瘟疫死的。”

  宜诚王全身一震,目光定定看着瓷罐。散发着寒气的瓷罐中,一团黑种带红的冰雪,一支黑色的发簪。银簪变黑,便是说雪中有毒,难道……那个让父皇与皇兄惋叹的青年将军竟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王爷,挽华不求别的,只求王爷能为朱雪伸冤。”风挽华再次移眸看着他。

  宜诚王目光自瓷罐中移开,然后站起身来,整理一下思绪,道:“这……罐中,你是如何得到?檀将军如果真是被人害死的,那是谁人要害他?可还有其他的人证或物证?”他一边说一边想,这事是他亲自去向父皇禀报领了过来,还是移至倒解府请由他们审理。

  风挽华闻言垂下眼眸,抬手将瓷罐盖盖上,又将棉布重新包上,然后才抬首看向他,那眼中的泪光已消,如冰镜透亮。宜诚王触及那样的目光,心中猛地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

  “害死朱雪是,就是当朝三皇子、王爷的亲弟弟————安豫王!”

  那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清清楚楚,确如一声惊雷炸响在宜诚王耳爆他猛地睁大眼睛,全身如被定住般,再不能有其他反应。

  风挽华抱着瓷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王爷,你会为朱雪伸冤吗?”

  “你……”宜诚王的眉头皱起来,似乎是没听清,又似乎是没听懂,万分的费解,他想求证,却不敢。

  “王爷,安豫王害死朱雪,你会为朱雪伸冤吗?风挽华重申了一遍,清晰明了。

  “不……不可能!”宜诚王大声道,这一次听明白了,却是无法置信,“你一定是弄错了。”

  “王爷若不信,可以叫人来验验这血中的毒。”风挽华将瓷罐捧起,眼眸清凉,可其中的希翼却已淡去,“这血中之毒来自宫中!”

  她话音一落,顿时宜诚王如遭巨击,连连后退,“怎……怎么会?”

  “王爷是不敢信吗?”风挽华起身走近他,眼眸雪亮,“当日燕城,除了安豫王还有谁有这宫中之毒?朱雪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忽然猝死,然后便以染瘟疫的原由将他就地埋了。王爷,你觉得这样合情合理吗?”

  每一句话都如一记重锤,击得宜诚王一步一步后退,一直推到椅前,被椅子一拦,他一个踉跄坐倒在椅中,可他依旧不能信,他摇着头。“不会的,怎么可能是三弟!绝不会是三弟!三弟自小被我眠着,他虽然有时候做事任性了点霸道了点,但他不是是非善恶不分之人,决不会做如此糊涂之事!”

  “糊涂?”风挽华尖锐的笑起来,笑里带着冰芒,“他怎么会糊涂,他若呼入,又怎么汤世人都认为朱雪是染看瘟疫而死的。”

  “不……”宜诚王连连摇着头,他不信,他不能信,他努力的为他的弟弟反驳宅“三弟不是那种胡乱杀人的人,他也没有理由对檀将军……”话至此忽止,他心头一震,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原因,抬眸看向她,两人目光相遇,霎那间看清对方心中所想。顿时,他遍体生凉,再无力辩解。

  理由……这可不就是理由吗?

  绝世的美人,痴狂的爱恋!

  以三弟那种想要就一定要到手的性子!

  一时,房中沉入死寂。

  宜诚王脸色灰败的坐在椅上,风挽华静静地罐而立。

  许久之后,轻轻的声打破这一片沉静。“王爷,风的药煎好了。”门外侍女轻声道。

  “进来。”宜诚王起身。

  侍女端药进来,将药放在桌上,然后退下。

  “先用药吧。”宜诚王按下心头纷乱,“刚才御医说你需好好调养……”

  “王爷,你会为朱雪伸冤吗?”风挽华懵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宜诚王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片刻后,他才抬眸看着她,默然无语。

  然后,她眼中最后一点希翼泯灭,唇边弯出一抹冷诮的弧度,,转身抬步,往门外走去。

  “等等。”宜诚王唤住她,“你要去哪?”

  “去解府。”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宜诚王,微带叹息的劝道:“你不要去。”

  “我要为朱雪伸冤。”她背着身头也不回。

  “没有用的。”宜诚王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冷寂如灰,“父皇仅有三个儿子,他那般宠爱三弟,他是绝对不会杀自己的新生儿子!”

  风挽华一震,转身,看着她。

  “而且……”宜诚王转头,不敢看那双眼睛,“这件事你最好到此为止,若真传到父皇耳中,三弟不会有事,只怕……你,及风府的人反要受牵连!”

  风挽华一颤,紧紧地抱着瓷罐,仿佛没有它的支撑,她便会倒下。

  许久后,她才低低的道,“我明白了,是我太天真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就是一句糊弄世人的话。”她抬步离去。

  “风。”宜诚王再次唤住她。

  “王爷还有什么劝告?”风挽华未曾回头。

  宜诚王沉吟了许久,才低声道:“三弟他……他之所以这般,也只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你……”

  风挽华猛然转身,目光变得雪亮锋利,冷冷地盯住他。“王爷,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因他喜欢我,所以叫我原谅他?”不等他答话,她冷冷嗤笑一声,“因为喜欢,所以便可杀人?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他就可以杀朱雪?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他杀了朱雪我也该原谅?喜欢,可以使一切暴行的理由?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宽恕一切暴行?”

  宜诚王胸口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么……”风挽华冷漠而讥诮的看着他,“王爷,他‘喜欢’,那他明日来杀了你与太子,后日去弑君弑母,那时你是否还要说原谅?“

  宜诚王心头一震,无言以对。

  风挽华不再看他一眼,抱着瓷罐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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