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倾国是故国 二、暮然回首阑珊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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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暮然回首阑珊处(上)

  第二日。淳于深意并没有去找风辰雪,便是淳于深秀从旁提了句她也没有理会,因为她的心里在跟自己别

  扭着呢。她淳于深意什么人物,怎么会怕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

  淳于深秀见她不理便也罢了,转而去找秋意亭。他们兄妹纵横丹城没有敌手,难得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当

  然要好好讨教。至于这大名鼎鼎的靖晏将军为什么孤身来了丹城,为什么住在他们家,他无意深询。他只

  要知道这秋意亭甚合他的脾性,他们可以喝酒吃肉谈天比武做朋友就行了。

  只不过等他在书房找到秋意亭时,却见他正凝神看着书桌上的什么东西,一旁他爹也在,正指着书桌上的

  东西比比划划的,于是他赶忙退了出来,就怕他爹揪住了他又唠叨起来。于是出门去,寻思着是去赌坊里

  赌一把,还是去看看殷染姑娘?哪知前院里却正碰上了他娘。

  淳于夫人四旬出头,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皮肤白皙红润,眼神明亮,整个人透着一股爽朗劲儿

  ,面貌虽不算顶漂亮,但瞅着就是舒服。此刻,她提着一篮子菜回来,见长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于是

  菜篮子一甩,便当头砸向了淳于深秀。“娘,你这一砸搞不好就要了你儿子的命了。”淳于深秀赶紧接住。

  “唉,人比人啦,就是气死人!”春雨夫人看着儿子摇着头,“那秋将军与你年纪差不多,却是一个在天

  ,一个在地。”

  “娘,你今天怎么也跟爹一样了》你平日看你儿子、女儿不是觉着挺好的么。”淳于深秀不以为然。

  “那是因为你娘以前目光短浅,不曾见识到原来天下间还有秋将军这样的人。”淳于夫人一瞪眼睛一插腰

  道。

  “娘,各人有各人的命。”淳于深秀把菜篮子往他娘怀中一塞,“那秋意亭虽然比你儿子风光,可活得定

  没你儿子这样快活。”

  淳于夫人接过了篮子,低着头,捋了一把篮子里的菜,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娘?”淳于深秀见之反有些忐忑。

  淳于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儿子,那目光不同以往,沉默了片刻,他才正颜道:“这二十年农民兄妹俩是活得

  快活,只是是否后二十年还要这样活着?而今你们兄妹俩已大了,为娘前二十年不管束你们,自然此刻也

  不会来管束,只是往后要如何个活法,你们自己去好好想想。”

  淳于深秀听得母亲这么一段话不由得一怔。

  淳于夫人提着篮子往里赚走路几步又回头,道:“这秋意亭……昨日你们比武时娘也隔着门瞅见了,

  他武艺出自浅碧山,那是一流的上乘武功,比娘教你们的那是研讨高明多了。他在家这段日子不妨多与之

  相处,无论他日是要入朝堂还是要入江湖,能得他指点一二,你们必受益无穷。”

  说完她自提了篮子走了,留下淳于深秀在院子中立了半晌。

  许久后,淳于深秀终是没有出门,而是去了书房。

  而后几天,淳于兄妹多是在家与秋意亭切磋武艺,或者是一坛酒三人轮流喝,趁着酒意无所不谈,几天下

  来,兄妹俩已是一口一个“秋大哥、意亭兄”的唤。

  到了第五天,淳于深意还是忍不住去了那个小院,当然是一个人去的。

  到了巷子前,隔着院墙便见一树桃花伸出头来,粉白娇嫩,春风里簌簌的抖着芳华。

  敲了门,过得片刻,门开了,露出孔昭那张俏脸,看到是她,便绽开一脸的笑,其娇俏明媚堪比院中那树

  桃花。“淳于姑娘。”

  “可不是我么。”淳于深意将捡在手中的一朵桃花插在孔昭鬓角,“来来来,娇花衬美人。”

  孔昭也不阻拦,抬手摸了摸鬓角上的桃花,“我正煮桃露茶呢,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哈哈,这叫有口福。”淳于深意跨步入内。

  入了院子里便听“淙!淙!”两三声单调的琴声。

  “你姐姐在弹琴么?”淳于深意不由问道。

  “昨日买了张琴回来,这刻姐姐正在调弦呢。”孔昭关了门,“我去看看茶好了没,你自己进去找她吧。”

  “恩。”淳于深意顺着琴声进了东厢房,推们便见一道纤雅的背影,素衣如雪,发似墨绸,听得推们声那

  人回过头来,于是淳于深意呆住了。

  时光似乎在此刻停顿,却又似一瞬便从指间溜走千年。

  等到孔昭端着一壶茶过来时,便见淳于深意还呆楞在门口,不由道:“你怎么站在门口?进去呀。”

  淳于深意听得声音呆呆转头,看到孔昭似乎醒转过来,可神色间还是有些怔然。

  “噗嗤!”孔昭看着她那副模样不由笑了,只道她是见到陌生人所以惊愣,解释道:“这是我姐姐,你那

  日见到她时,她脸上戴了面粳我先前忘了跟你说了,难怪你认她不出。”

  “喔。”淳于深意木木的应一声,转回头看向那个白衣女子,这一看便又看呆了。

  孔昭也不管她,抬步入房,在桌上放下茶盘,“姐姐,茶好了。”

  琴案前,风辰雪调好了弦,起身,看到淳于深意的模样,不由莞尔,“你这站了都一刻钟了,脚难道不累

  么?”说着她走至桌前坐下。

  淳于深意听得她说话,才算真正确定,神魂归了位,抬步走至桌前,喃喃道:“原来你长成这样,难怪你

  要戴面具。”

  孔昭一边倒茶一边道:“我们才出来时因为姐姐这张脸惹了不少麻烦事,后来便作男儿打扮,却也

  不大方便,结果姐姐便用眉笔在脸上画了许多的麻点,总算是不再惹事了,可每天为了画那些点可要费不

  少功夫,也是件麻烦事。前年在玉洲时姐姐结识了一位江湖朋友,他送了姐姐一张精致的皮面粳可算是

  一劳永逸了。”

  “喔。”淳于深意点头。

  “尝尝看。”孔昭将茶水推至两人面前。

  风辰雪伸手端起茶杯,淳于深意瞅见那手指比白瓷杯还要白净细腻,暖玉似的。她先闻一闻,然后浅啜一

  口,过得片刻,才道:“还不错,有极淡的桃花香,只是稍微的甜腻了一点。”

  “那我下回再少放一点蜂蜜。”孔昭道,见淳于深意还没有喝,不由道:“淳于姑娘你也尝尝。”

  “喔。”淳于深意忙端起杯,学着风辰雪的样先闻了闻,然后浅浅啜

  一口。

  “怎么样?”孔昭眼巴巴的看着她。

  “好香甜!”淳于深意深深吸气,“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孔昭闻言笑了,“我还留了些桃瓣,姐姐,中午秒年3给你包饺子吃好么?”

  “恩。”风辰雪点头。

  孔昭又问淳于深意,:“你要留在这里吃午饭吗?”

  “恩。”淳于深意连忙点头,桃包的饺子她可没吃过,怎么也要尝尝才是。

  孔昭又端出一样形若桃花的茶点,“这是‘桃蕊酥’,姐姐我知道不喜欢太腻,所以格外做清淡了一点,

  你尝尝如何。“

  风辰雪听了,伸手拈了一小片吃了,然后颔首,”松脆可口,比上回的要清淡。

  孔昭一听顿露出笑容,转头看向淳于深意。

  于是淳于深意又学着风辰雪伸出指尖拈了一小片,一入口,顿桃香沁肺,“好吃,没法形容。”她忍不住

  又伸手去拿,只是目光一望见对面的风辰雪,那五根手指顿缩回了三根,只以两指拈了一小片。

  孔昭看着却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斯文?”

  淳于深意顿时被这句话给噎住了,那嘴边上的桃蕊酥,小口咬下去不是,大口吞下去也不是。僵了片刻

  ,她放下手中的桃蕊酥,悄悄抬眼往对面的风辰雪看去,却见她也正瞅着自己,也不知怎的,脸上顿时热

  了起来。

  这一下,孔昭更是惊奇起来,“淳于姑娘,你与那日可是判若两人啊!”说着,她眼珠子在淳于深意与姐

  姐之间转了转,“难道是因为……”她捂着嘴咯咯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而淳于深意的脸更红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怎么变得这么不象自己了。

  只是……自见到风辰雪后,她这手脚似乎就被什么给绑住了,总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我去包饺子去,你们喝茶。”

  孔昭忍着笑走了。

  房中于是只余两人,风辰雪从容品茶,淳于深意呆坐着看她。

  终于,淳于深意狠着心收回目光,努力正容道:“你能不能再戴上你那面究”

  “不戴。”风辰雪也没有奇怪她为什么这样说,只是答得挺干脆的。

  “可这样子对着你,我会神智不清。”淳于深意道。

  “戴着那东西不舒服。”风辰雪也有她的理由。

  “我那天看你戴了一天,也没见你说不舒服。”淳于深意不信。

  风辰雪啜一口茶,然后才道:“那是因为如果不戴的话,被人盯着会更不舒服。”

  一听这话,淳于深意便道:“这刻我看着你也移不开目光,也等于我在盯着你。”

  “你盯着,我没不舒服。”风辰雪吹了吹水面上的一片桃瓣。

  “可我不舒服,我动都不敢动一下,”淳于深意很沮丧。

  风辰雪抬眸看她一眼,然后绽颜一笑,“那是你的事。”

  这一笑又让淳于深意呆了呆,等返了神,她不由叫道:“‘那是你的事’,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说这样的

  话。”

  “恩?”风辰雪微微一愣。

  “‘那是你的事不关我事’这样任性的话我淳于深意说才对。”淳于深意抚着额头叹着气道。

  风辰雪放下茶杯,沉吟了片刻才道:“只是想说就说了。”

  “姑娘,这其实就是一种任性。”淳于深意一脸正气道,虽然她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性?也许是吧。”风辰雪也不反驳,“我在我娘坟前发过誓,我活一日,便要尽力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要让自己舒舒服服地过一生。”

  “恩?”这回轮到淳于深意发愣。“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这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

  风辰雪起身走至窗前推开窗门,看着院子里烂漫的桃花,道:“我娘为了我的今日舍了她的性命,我若不

  让自己舒服,又怎对得起她。”

  淳于深意一惊,脱口问道:“你娘她……”

  风辰雪回首看她一眼,淡淡一笑道:“那都数去的事了,今日我与孔昭过得极开心。”显然是不欲多言。

  淳于深意见此虽然是十分的好奇,但也没有追问。眼前这个人,总给她一种禀然不可犯的感觉。

  风辰雪抬步走至琴案前,指间一挑琴弦,便随手弹了一曲,然后淳于深意不知不觉中便沉醉在琴曲之中,

  不知不觉的喝完了茶,不知不觉中吃完了桃蕊酥。

  一曲毕,风辰雪轻轻叹息,“这琴到底是不如它。”

  “恩?不如谁?”淳于深意回转神问道。

  “我以前有一张琴极好,这些年我每到一地必买张当地的好琴,只是总不如原来那张琴。”风辰雪抚着琴

  弦道。

  “那你以前的琴呢?干么不带出来?”淳于深意不解。

  风辰雪却没有回答,微垂首,只看到半张完美的侧面,过得片刻后,她忽然问道:“丹城的灵灯会快到了

  吧?”

  “恩。”淳于深意点头,“三月十七日,还有两天。”说到这她忽然想起,道:“难道说你们来丹城就专

  门为了看这灵灯会吗?”

  风辰雪点头,“丹城离久罗山不远,我还想去久罗山看看。”

  “久罗山啊。”淳于深意一听这话倒有些意外,“山的深处住着久罗族的人,传说是得上天宠爱的有灵力

  的一族,极其神秘,而且一点也不喜欢外人进山。据老人们说,曾经有许多的人都想入山里去,但从来没

  有人真的进到了,都是转来转去的便转回来了。”

  “哦?”风辰雪转头看她。

  “我也没去看过,具体怎样也不知道。”淳于深意耸耸肩,“不过灵灯会我从小看到大,到时候我陪你们

  一块去看。”

  “恩。”风辰雪道。

  “你再弹一曲给我听吧。”淳于深意又道,“我是不知道琴好不好,不过刚才你弹的琴曲可是极好听的。”

  风辰雪一笑,指间划下,便琴声淙淙,如流水倾泻,泻了一室的清爽,泻了满院的春光。

  那一日,淳于深意又在那小院里呆了大半天,吃完了晚饭才离去,对孔昭的手艺赞不绝口,只说比凝香居

  的大师傅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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