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刚亮,端容皇贵太妃就带着一行御前侍卫来到玄微宫。
“叩见太妃。”应天禹急忙蹲身行礼。
“你有身孕,不用多礼了。”
太妃匆匆扶起她,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立刻就转身吩咐宫婢们收拾东西。
“太妃,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应天禹茫然不解,更好奇为什么御前侍卫也一起到她的宫里来了。
“你现在要搬到宫外住一段日子。”太妃勉强笑道。
“为什么?”她大吃一惊。
“因为皇上染上了天行斑疮,而你如今有孕在身,要立刻避一避。”太妃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应天禹脸色骤变,她并不知道什么是天行斑疮,她只知道元狩病了,她应该在一旁照顾他才对,怎么可以要她搬到宫外去避一避?
“我不出宫!我现在就要去看皇上!”
一听到元狩病了,她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飞到他身边去。
“敏妃!”太妃一把拽住正要冲出宫的应天禹。“你要听皇上的话,迁到离宫最多住二十天,二十天后就能回来了。”
“二十天?!”她无法置信地喊出声。
要她两天不见元狩就会食无味、寝不安了,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二十天不见他!
“天行斑疮通常得隔离二十天,硬生生将你们分开,这也是不得已的。”太妃难过得眼圈泛红。
“天行斑疮?!皇上染上了天行斑疮?”
听见吵嚷声而走进来的丑嬷嬷,一听到这个病名便浑身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看到丑嬷嬷惊骇的反应,应天禹开始背脊发寒,有种不祥的预感。“那是什么病?皇上到底会不会有事?”
“公主,你一定要出宫避一避才行……”丑嬷嬷慌张地转过身要去替她打理行李。
应天禹看到丑嬷嬷的神色如此慌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不!我要去看他!”
她甩开太妃的手,撩起裙子就往外跑。
“就算你去也没用,皇上不会让你看他!现在永夜宫除了太医以外,任何人都进不去!”太妃慌忙又去拦阻她。
“不会,太妃不明白元狩的心,他会见我,他一定会见我的!”
她极力想说服太妃,她相信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事可以阻挠他们相见。
太妃一阵心酸难忍,拉住她的手温柔劝慰。
“敏妃,元狩染的病是会传染的,你现在怀着他唯一的子嗣,所以他才不敢见你。他托我过来亲自把送你出宫去,他要你平安,要他的孩子平安,敏妃,你懂吗?你就让他好好养病,不要让他担心好吗?”
应天禹绝望地呆站着,她闭上眼睛,感到头晕目眩,整个人瑟瑟,她害怕这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元狩了。
“嬷嬷,那种病很厉害吗?你告诉我,元狩不会有事,他会好好的……”
她无助地转身寻找丑嬷嬷,像个孩子似地哭了起来。
“那是一种毒疮……不过公主不必担心,只要医治得法,调护适当,皇上就会痊愈的。”
丑嬷嬷不忍心让她知道太多,深恐她过度伤心而影响到胎气。
“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他一定会好的对吗?”
应天禹目光恍惚地从身边每个人的脸上划过去,期待着有人可以给她一个明确的保证。
但是,没有人敢吭气,所有的人都哀愁满面,说不出话来。
应天禹被强迫着迁出了皇宫,由御前侍卫一行人护送,八名宫婢和丑嬷嬷相陪着,迁居到了离皇宫约三十里处的离宫。
☆☆☆☆☆☆
随着应天禹的迁离,整个皇宫内院也在元狩高热不退之下混乱成一团。
永夜宫内的床帐始终深垂着,只有太医进宫请脉诊治时才有办法看见元狩的模样。
为了避免元狩的双手会因忍受不住全身上下如蚂蚁啮咬般的剧痛而抓破身上的斑疮,太医还命海信和明叶用布条将他的双手绑缚住,以免疮破化脓引发恶毒而加重病势。
在元狩全身滚烫,时而昏睡,时而呓语不断,与狰狞的病魔缠斗时,只有海信、明叶和太医几人看见元狩辛苦的挣扎。
元狩觉得自己在作一个好长、好长,似乎醒不过来的噩梦,梦里有梦,梦醒了还是梦。
直到有一天,他神志清醒了,看见熟悉的寝宫,还有熟悉的海信和明叶,好像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改变。
然而,当他看到退掉痂的全身皮肤上残留的疤痕后,他才知道,这个噩梦还没有醒来。
他无法置信,这场病竟在他俊美的脸上烙下痕迹,不只是他的脸,他全身每一寸皮肤都不能幸免!
“啊——”他痛苦地嘶喊,把寝宫内所有的镜子全都砸碎。“从此宫里不准有镜子,也不准点灯!”
“皇上,请忍耐一下,太医院会有办法让这些疤痕淡掉的!”海信不断地哭劝。
“幸亏皇上素日饮食清淡,体质年轻健康,所以斑疮发作时并未引起恶毒,这是万民之福啊!”太医恭劝着。
“皇上,古来多少人皆逃不过天行斑疮的劫难,但是皇上却熬过来了,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呀!”皇太后苦劝着儿子。
皇宫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如此劝慰着他。
然而,这些劝慰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作用。
他是必须天天上朝面对群臣的帝王,他光想到要用此刻这张脸面对百官时就万分痛苦,再想到天禹见到他时会是何种表情?何种目光?
他是一向自信满满的王,人间唯我独尊的王。
然而,一场病竟然毁掉了他的自尊心。
尽管身体已经康复,但元狩依然把自己藏身在永夜宫内,谁都不肯见。
“皇上,林邑国已经攻占龙纪皇朝六个郡了,他们似乎是想趁皇上龙体有恙时一举吞灭龙纪皇朝。”明叶在永夜宫门前低声禀告。
元狩独坐在黑暗中沉思着。
“燕宰相虽然已拟定了诏书,但皇上并未用印,皇太后也诏告群臣,皇上龙体欠安,为维护朝廷和皇上安危,兵马都需驻留在京城。”明叶继续说道。
元狩静默无语。
“皇上,敏妃娘娘避居离宫二十天的期限已到,请皇上旨意,将敏妃娘娘接回宫来。”明叶提醒道。
黑暗中的元狩微微一震,终于开口。
“接敏妃回宫的事,过几日再说。”
明叶错愕地看着黑暗中的人影,默默在心中叹口气。
元狩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厌恶过自己,明明已经相思成狂,但是却因为爱她,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她看他的目光以及她的感受,因为爱她,让他克服不了与她相见时的障碍……
☆☆☆☆☆☆
从离开皇宫之后的那一刻,应天禹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忧惧着元狩的病情,天天数着回宫的日子,二十、十九、十八、十七……
太妃每天都会派人到离宫告诉她元狩的病况,当元狩渐渐脱离险境,病情一天天好转时,她才终于露出微笑,开心地倒数回宫的日子。
……三、二、一!
当二十天期满时,她一大早就将自己打扮好,命宫婢们收拾好东西,满心喜悦地等待元狩派人来接她回去。
但是,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一个御前侍卫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她站在院中沉默地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久久不肯进屋。
“公主,夜深露重,身子要紧,你还是先进屋吧。”
丑嬷嬷轻轻牵起她的手,将她领回屋内。
她木然地坐下,久久不语。
“皇上是不是算错日子了?”一旁的宫婢小小声地说。
“不可能!他不可能算错日子的!”应天禹微微发怒。
“也许今日皇上忙着其它重要的事,或许明日就会有人来接了!”另一个宫婢连忙安慰她。
☆☆☆☆☆☆
但是,到了第二日,过了第三日,宫内依然没有人来。
“皇上忘了我吗?”
应天禹再也无法忍耐,抱着丑嬷嬷哭了出来。
“给皇上一点时间吧!”丑嬷嬷柔声劝她。“公主,再过几日,皇上一定会来接你的。”
她曾见过染了天行斑疮的人痊愈之后的模样,心中大约猜测得到那是皇上此时的一块心病。
“我不信他会忘了我,我是这么想他,他难道不想我吗?”
她饱受相思之苦,每一分的等待都是痛苦的煎熬。
“皇上肯定是想念公主的。”
“如果他还爱我,就肯定会想念我,会迫不及待想见我,但是他若不爱我了呢?”她开始陷入疑神疑鬼的猜测中。
“公主怎会怀疑皇上不爱你?何况你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丑嬷嬷叹口气,轻抚她泪痕斑斑的脸颊。
“难道……”她突然惊恐得脸色发白。“难道元狩的病根本没好?我们根本都被蒙在鼓里?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公主,冷静下来,别胡思乱想!”丑嬷嬷正色地看着她。“如果皇上真的怎么了,你想现在会这么平静吗?这座离宫早就被皇宫派来的人给踏翻了!你别忘记,你如今怀的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呀!”
应天禹冷静想了想,总算平复了心情。
不管怎么样,元狩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元狩从来不会这样冷淡我,嬷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元狩的毫无消息令她害怕,她无法不胡思乱想。
“公主,丑嬷嬷以前也不丑的,那是因为生过一场大病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丑嬷嬷迟疑片刻后,便断然说道:“如今皇上染的是天行斑疮,即使病体痊愈,身上恐怕也会留下烙印,不会是从前你所看见的俊美模样了。所以,我猜皇上迟迟没有接你回宫的原因在此。”
应天禹震愕地瞠大双眸,她从未曾见过什么是天行斑疮这种病症,更无从想象元狩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想这些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因为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模样,她就是爱他呀!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她的双目荧荧欲泪。“元狩真是大傻瓜!”
她扑进丑嬷嬷怀里,眼泪静静地流淌着,但唇边已泛起释然的微笑。
“皇上是大傻瓜,公主是小傻瓜。”丑嬷嬷伸指在她脸颊上羞了一羞。
应天禹终于松了口气,放心地笑起来。
“我会在这里等他,等他准备好见我的那一天。”
☆☆☆☆☆☆
在应天禹说完“会在这里等他”这句话之后的隔日,离宫就来了数名御前侍卫打扮的男子。
“奉皇上旨意,接迎娘娘回宫。”
宫婢们欢喜不已,连忙收拾细软。
应天禹心中的欢快之情抑止不住,她开心地打扮妥当,在宫婢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怎么会只来一辆马车?还有其它八名宫婢怎么办?”
她注意到了只有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前,而当初送她们来时是用了三辆马车。
“皇上有旨,先将敏妃娘娘接回宫,其余宫婢随后会再派人来接。”侍卫恭敬地说道。
应天禹微感疑惑,不过将要见到元狩的喜悦让她无暇思虑太多,只是淡淡吩咐道:“服侍本宫的嬷嬷年纪大了,让她一同上本宫的马车吧。”
侍卫们彼此互望一眼,便点头同意。
宫婢们把丑嬷嬷扶上了马车后,站在宫门前挥手送别,看着侍卫们护送着马车远去。
“嬷嬷,皇上没有让我等太久,我真开心。”
马车内,应天禹欢喜地靠在丑嬷嬷怀里。
“想当年,嬷嬷一场病后像变了个人,嘴巴恶毒点的见到我总是喊我‘骷髅娘’,当时我还为此难过了大半年呢!”丑嬷嬷苦笑道。
“是什么人的嘴这么恶毒!”应天禹气得柳眉横竖。
“在背后喊的、没听见的那些才更恶毒呢。”
应天禹闻言,脸上掠过一片阴云。
她不知道元狩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但他肯定也会遭遇到相同的情况。
那些背地里的议论、恶毒的嘲笑,都将成为可怕的阴影,跟随他一辈子。
这世上的人本来就不是人人善良的,品格卑劣的总是占大多数,面对比自己强的人就嫉妒陷害、见缝插针;比自己弱的就骄傲跋扈、不可一世。
她或许没办法替元狩挡去这些可能的恶毒嘲弄,但是他会拥有她满满的爱,这是她所能给他的。
马车缓缓行了大半日,途经一处美丽的湖畔,那湖面宽阔,平静无波,大大小小的彩船荡进了湖心,湖面上雾气弥漫,美得如诗如画。
“嬷嬷,你看那面湖,好美呀!”应天禹赞叹地说。
丑嬷嬷也远远遥望着那片美景。
蓦地,应天禹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异地问道:“嬷嬷,咱们当初有经过这面湖吗?”
丑嬷嬷怔了一怔,而后脸色骤变,慌忙扯开车帘。
“这是回宫的路吗?”她朝侍卫的背影大喊着。
侍卫们并不理会,一径驾着马车。
“你们不是天凤皇朝的人!你们是谁?”应天禹已察觉到不对劲了。
“我们是太后娘娘派来请公主回宫小聚的。”离马车最近的侍卫笑着回答。
太后娘娘?
回宫小聚?
应天禹惊讶得瞠目结舌。
“你们……是龙纪皇朝的人!”
☆☆☆☆☆☆
当明叶暗暗关心敏妃的处境如何时,特地找了一天到离宫想看一看她,没想到一进离宫,就看见八名宫婢如释重负地朝着他喊——
“怎么现在才来?咱们都等了三天了!”
明叶一脸困惑,一问之下才知道敏妃三天前就被接走了!
“皇上并未下旨接迎敏妃回宫啊!”他大惊失色。
闻言,八名宫婢吓得脸色发白,惊觉大难临头了。
明叶万分惊骇,将八个宫婢火速带回了永夜宫。
☆☆☆☆☆☆
元狩得知消息后,骇异地跳起身来,在黑暗中狂乱地踱步。
“敏妃有可能被谁接走了?”他重声喝问。
“皇上,臣派人去查探了,从离宫离开的马车车痕是朝西南方行去的。”明叶禀道。
“西南方?!”元狩扯住身前的帘幔,惊疑地思索着。“难道是龙纪皇朝?”
“希望是龙纪皇朝,至少是敏妃娘娘的娘家,娘娘的安全无虞,倘若是林邑国……”
明叶不敢再往下说,他知道任何猜测都有可能让元狩发狂。
“立刻派人去查清楚!”元狩大吼。
“是!”明叶快步离去。
元狩的眉眼,神情极度愤怒。
他愤怒的人是他自己,痛恨的人也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崇,早就将应天禹接回来了,怎么会让她被别人接卓
应天禹被接走了整整三天,这三天当中她究竟做了什么?有没有被人欺辱?他完全不敢多想,那些可怕的想象都会使他疯狂。
这三天当中她一定怨极了他,一定!
元狩愤怒地用力扯下身前的重重帘幔,像只困兽般在寝宫内疯狂地打转。
他的愤怒其实只是在掩盖他内心的恐惧,因为他不知道接走应天禹的人究竟是谁?
龙纪皇朝的人有可能,林邑国的人有可能,但山贼盗匪也有可能!
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
元狩焦灼苦等着明叶查探的消息,等了整整一日夜,终于听到了令他较为放心的答案——
“敏妃娘娘在龙纪皇朝的皇宫里。”
“真想不到童太后会这么做,她笃定我会为了敏妃出兵。”他冷笑。
“皇上,难道他们是想以敏妃娘娘当人质吗?”明叶不解地问道。
“现在他们是将敏妃奉为上宾,但我若是迟迟不肯出兵援助,那敏妃就会变成人质了。”
得知应天禹安全无虞后,元狩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这太可怕了,敏妃娘娘怀着皇嗣啊!”明叶忧心忡忡。
元狩心中一紧,平静地问:“你说林邑国已经攻陷了龙纪皇朝六个郡吗?”
“是,再进一步恐怕就要危及皇宫了。”
元狩冷冷一笑。
“童太后这一招很聪明,她把敏妃弄到龙纪皇朝去,朕就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林邑国攻进皇宫。”
“皇上……”明叶小心翼翼地觑着他。
“被人威胁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元狩深深吸口气,仿佛自言自语着。“是我犯下的错,就让我去把她接回来吧!”
尾声
当应天禹一到龙纪皇朝后,就被童太后安置在密安宫里。
密安宫金碧辉煌,是后宫当中除了皇后寝宫外最华丽的宫殿,应天禹一来就被安排住进这座曾是二哥宠妃的寝宫,待遇和从前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天,一道道精致美味的菜肴送进了密安宫里,顿时间香味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可惜那些童太后特地为应天禹做的美食,却因为她严重害喜的缘故,让她一闻就恶心反胃,大失童太后的一番美意。
“天禹妹妹,你多吃一点啊!”童太后频频劝膳。
童太后一口一个“天禹妹妹”,害她反胃更严重。
“是啊,七皇姑回来这几日几乎什么都没吃。”曼武笑着说道。“七皇姑,这些菜是母后特地命御厨做的,请多吃一些。”
应天禹无奈地看了曼武一眼。
“不是我不吃,真的是因为我害喜严重,这些菜的味道太油腻,闻久了就恶心想吐。”
“那可怎么办呢?”曼武很认真地担忧着。
童太后自然听得懂应天禹的讽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娘娘,我看不如把娘娘从前在宫里吃的那些菜色弄一盘过来,说不定娘娘反而不会恶心想吐呢!”丑嬷嬷在一旁故意搭腔。
她一向称应天禹为“公主”,但是回到龙纪皇朝后却总是刻意强调她是“娘娘”。
“嬷嬷真是太懂我了。”应天禹呵呵地笑了两声。“太后,我看这些膳食还是撤下去吧,太丰盛了真教我不习宫我以前在宫里吃些什么,就弄那些来好了,许久没吃,现在一回到宫里还真有点想念呢!”
童太后的脸色倏地阴沈了下来。
“天禹妹妹现在是回来算旧帐的吗?”
应天禹一脸困惑地对着丑嬷嬷说:“嬷嬷,这话听得真怪,我是自个儿回来的吗?是有人硬把咱们给偷弄回来的吧?”
“是啊,大老远跑回来这儿算旧帐,娘娘哪来这等闲功夫。”
一回到龙纪皇朝,应天禹和丑嬷嬷不由自主就穿起了那一身犀牛皮应战。
“以前住在宫里时多难得才能见到太后凤颜,如今太后竟纡尊降贵地坐在这儿陪咱们吃饭,真是受宠若惊极了。”应天禹把从前憋的那一股闷气都在这时候发泄出来。
童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但是为了应天禹此时“敏妃娘娘”的身分,还有她身上怀着天凤皇朝的皇嗣,她硬是把这口气吞了下来。
“天禹妹妹别生气,我若不用这种方法,也没办法把你请回皇宫来。”
那倒是实话!应天禹在心中冷冷地说道。
自从到了天凤皇朝以后,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再回来,她根本一点儿都不想回来。
“林邑国已经攻陷了咱们六个郡,我爹又终年卧病在床,我无计可施了才会请妹妹帮这个忙,妹妹总也不希望看曼武受罪吧?”童太后开始动之以情。
“前线士兵不是都没有粮草了吗?你们怎么还弄得出这桌盛宴款待我?这些菜就算我吃了也于心难安。”
应天禹轻轻叹口气,这对母子都不知道她曾在元狩面前如何为他们求过情呢。
“我只是想弥补从前对妹妹的亏待。”童太后忙解释。
“这种弥补法还是不用了吧,很多事情不是一餐丰盛的菜肴就可以弥补的。”她淡淡地说道。
“如今龙纪皇朝已在存亡之秋,希望妹妹不计前嫌。”
“太后把我弄来这里,是希望我帮什么忙?若要我传话给咸宁帝,只要一封书信来就好了,用不着把我整个人搬来搬去的。”
应天禹并不是不想帮忙,只是不喜欢被利用的感觉。
“不用七皇姑传话了,只要七皇姑人在这儿,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曼武神色一派轻松地说道。
“我在这儿,难道林邑国就会退兵吗?”
应天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暗暗深思他的话。
“不是,姑丈会派兵来救你呀!”曼武喊姑丈喊得挺亲热。
应天禹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童太后打的如意算盘。
她料定元狩一定会发兵前来救她,然后龙纪皇朝会因她而得救。
仰赖他国相助,岂不是可悲又可怜吗?
要是让他们母子知道,元狩曾经动过念头想要吞灭龙纪皇朝,一定会把他们吓坏的,说不定会害怕得立刻把她送赚怎么可能还请她回来奉为上宾?
“要是他不派兵过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她悲哀地望着曼武,苦笑了笑。
曼武略略思索后,浓眉一扬,昂头挺胸地大声说:“那就和林邑国决一死战,没什么好怕的!”
应天禹讶然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曼武有这份志气就足够让人欣慰了。
“好极了,龙纪皇朝有皇侄儿在,一定能扭转乾坤的。”
曼武得到了赞美,整个人神采飞扬了起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没有人知道十万兵马已静悄悄地从东北移到西南来……
☆☆☆☆☆☆
翌日,曼武接获消息,林邑国已经兵临肃州城下。
肃州城距离龙纪皇朝的皇宫非常接近,曼武得知消息后惊慌失措,也对天凤皇朝的援兵开始绝望了。
一旦肃州城被攻陷,皇宫就会立刻被包围,到那时候就是龙纪皇朝灭亡之时了!
就在肃州城被围的消息弄得龙纪皇朝上上下下惶恐不安时,当夜,曼武又接获消息,说有兵马排山倒海般来到肃州城外,反将林邑国的兵马团团包围。
林邑国与龙纪皇朝兵力交战已久,早已疲惫不堪,本想一鼓作气攻下肃州城,然后直接攻进皇宫,没想到竟有浩大的兵马阵仗前来援助龙纪皇朝。
当林邑国将领被刺阵亡后,全军于是阵脚大乱,纷纷溃决,仓卒退兵。
这天一大清早,曼武就飞奔到密安宫来找应天禹,一看见她就兴奋地大喊:“七皇姑,天凤皇朝真的来了十万援兵,帮咱们收复了六个失守的郡,林邑国的军力都渍散了,全逃回去了!”
“真的?!”应天禹吃惊地站起来。
“是真的!”曼武兴奋得满脸通红,紧紧抓住应天禹的手说道:“天凤皇朝一位龙骧将军带来的十万兵马如今都安顿在城内,城内百姓家家户户都悬灯结彩,大摆宴席招待天凤皇朝的援兵,到处都热闹得很呢!”
应天禹的心头暖烘烘的,竟然忍不住掉下泪来。
“七皇姑,你也很开心吧?看来姑丈是真心待你好的,他真的二话不说就调来了十万兵马,救了你也救了我们。”
应天禹听他喊元狩喊得那么亲热,就忍不住破涕为笑。
“现在你们没事了,可以送我回去了吧?”
曼武这才忽然想起来,连忙说:“对了,龙骧将军有提到七皇姑,他说兵马不能在这里停顿太久,所以只能休息一日,明日就要动身回朝了。他说咸宁帝有旨,要将七皇姑一起接走。”
“那正好。”她微微一笑。“我也该回去了。”
对她来说,天凤皇朝那儿才是她如今的家。
☆☆☆☆☆☆
大殿之上,站满了天凤皇朝大大小小的将士,没有一个人低头叩见曼武,不管曼武给予多少赏赐,也都由龙骧将军带领着婉拒。
“陛下,我等是奉我朝君王之命前来相援,不该领取陛下的厚赏,何况战事方息,贵朝需要休养兵力,这些厚赏还请陛下赏给那些苦战许久的士兵吧。”
“这只是朕的一片心意。”
曼武面对大殿上黑压压的将士,心中有些胆怯。
“我朝君王有令,命我等接迎敏妃娘娘回宫。”龙骧将军强调着。
“那当然,朕立刻请敏妃娘娘出来!”
曼武急忙起身,走到殿侧,将等候在一旁的应天禹牵引着走上大殿,丑嬷嬷紧紧跟随在后。
“臣等恭迎敏妃娘娘!”
大殿上的将士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只除了一个人。
那人全身的黑袍盔甲,所有的将士都取下了头盔,唯独他没有。
他的头盔将他的面容全部罩住,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他的目光,仿佛燃烧着炙人的火焰。
应天禹浑身颤栗了一下,立即快步地朝他奔去,愈接近他,她的脚步就愈飞快,她目不转瞬地凝视着他,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元狩,是你!你来了!”
她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颈项,在他的耳畔轻声呼唤着。
元狩抱紧她娇小的身子,深深嗅闻着她身上迷人的熟悉香气。
“我只有露出一双眼睛,你也认得出来?”他低笑。
“你就算只露出一根手指头,我也认得出你!”
她忍不住哽咽,但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他捧高她的脸,仔仔细细看着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半开玩笑地说:“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会把那个小皇帝从龙椅上拖下来。”
“我是敏妃娘娘,你的宠妃,怎么会有事!”她好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笑容渐渐敛去,带着怨意地说:“你终于肯见我了,这些日子你竟舍得不见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也教一教我啊!”
元狩深深吸口气,很想抱紧她,很想亲吻她,很想让她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想念她,可惜这里闲人太多了,所有想说的话都只能留到回天凤皇朝以后再说,而他现在就只想立刻带她回去。
应天禹的举动惊得大殿上的所有将士慌乱失措,似乎突然间才惊觉到原来皇上竟跟着兵马一同来到了龙纪皇朝!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将士全部跪倒一片,敬肃的喊声响遍了大殿。
曼武整个人更是呆傻住了,确定那个全身黑袍盔甲的男人就是天凤皇朝咸宁帝元狩之后,他的眼中顿时放出崇拜的光彩,笔直地朝元狩冲过去,雀跃不已地握住他的手。
“我崇拜你很久了,姑丈!”曼武激动地大喊。
“姑丈?!”元狩错愕地蹙了蹙眉。
“我的皇侄儿喊我七皇姑,你自然就是他的姑丈了。”
应天禹解释完,立即弯腰大笑了起来。
“我真的很高兴可以见到你,你一直都是我学习努力的目标,我很崇拜你!”曼武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他的崇敬之情才好。
“那你可能还要更努力学习才可以。”元狩不太客气地笑道。“你实在把国家搞得很糟糕,这会让我很手痒,很想帮你打理一下朝政。”
曼武呆了呆,茫然不解地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瞳。
“他是开玩笑的。”应天禹哈哈哈地打圆场。
元狩笑着轻拍曼武的肩膀,说道:“好好照顾你的臣民,日后有机会再叙。”
曼武感动地点点头。
“龙骧将军!”元狩回身大喊。
“臣在!”龙骧将军立即上前一步。
“朕命你备妥的马车呢?”
“回皇上,马车早已在皇宫外等候,护送圣驾的将士也已调齐。”
“很好,我们走吧。”
元狩轻轻搂住应天禹的纤腰,带着她往外走。
“等一下,嬷嬷——”应天禹转身要牵丑嬷嬷。
“公主和皇上去吧,你貌乘一辆马车,嬷嬷去碍什么事呢?”
她微笑着,并没有伸出手给应天禹搀扶。
“明叶会负责把嬷嬷带回宫的,你不用担心。”
元狩朝身后一弹指,站在后方的年轻男子便垂首低眸地站了出来。
应天禹这时才知道一直贴身站在元狩后方的年轻男子叫明叶。
“走吧。”
元狩轻扶着她,慢慢走出大殿。
“我终于要回家了——”
她把双手环在他的腰上,幸福地仰起脸瞅着他。
走出大殿时,元狩沉稳地喊出一声——
“回朝!”
“是!恭送圣驾——”
将士的声音响遍大殿。
曼武怔怔地呆站着。
气势,这就是君王的气势啊!
看来,他要先从这一部分开始学起了。
当天凤皇朝国君偷偷地御驾亲征时,金殿的龙椅之前悄悄地悬挂起一层淡金色的轻纱,轻纱后坐着暂代皇上理政的皇太后。
皇太后代理朝政的头一天,就替皇上颁下了一张还未诏告天下的诏书——
应氏天禹秉性纯良,孝顺勤俭,淑仪素着,是朕良配。自此以后,中宫有主,册立为后。
皇上回朝后,这层轻纱并未撤去,一直悬挂着。
自此,百官仅能透过轻纱揣想天王容颜……
【本书完】
编注:
*别错过【王者天下】之一——花蝶1281《臣皇》。
*别错过【王者天下】之二——花蝶1293《密后》。
*敬请期待【王者天下】之四《东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