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逃不掉,有些人,避不开。
武林盟主之位空缺多年,各大门派早已虎视眈眈的盯着此位,只求摘得这武功天下第一。年底将至,武林大会将在杭州府境内举行,各界武林人士都会如期而至。
只是正如秋吟素当日所言,武林与朝廷始终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皇帝朱厚照又岂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皇宫御书房内,朱厚照正在翻看武林大会参赛名册,归海一刀走了进来,跪地行礼道:“一刀拜见皇上。”
朱厚照仍在翻看并未抬头,只对他道:“起来吧。”
归海一刀立起身来,却一直没有说话,也未问朱厚照为何召见,只是冷冷的站着。
半晌,皇帝抬了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淡淡的说道:“你最近愈发冷酷了。”
已知自己失了礼,归海一刀低头说着,却依旧提不来兴趣:“冬日将至,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朱厚照略略抬首,下令让御书房中的太监宫女都出去。
房里只剩下归海一刀和他。
归海一刀朝他走去,道:“皇上支走宫人,是有要事与我相商?”
朱厚照缓缓起身,走到归海一刀左侧,道:“是。”
归海一刀已然察觉这是件十分重要的事,便朝朱厚照看去。
只听朱厚照继续说道:“武林盟主之位已空缺数年,如今将再度选举。朝廷本不该过问,但武林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我们不得不防。”他两手一背,边走边道:“我想派你前去,以护民山庄的名义为选举做个公正人。”
朱厚照正色说道:“一刀,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归海一刀并未马上答应,只问道:“皇上为何不派天涯和成是非前去?”
朱厚照道:“成是非生性顽劣,而天涯又太过柔肠,只有一刀你,可以最公正的对待这个任务,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不可再推脱,归海一刀低头领旨:“皇上放心,一刀定不负所托。”
归海一刀冷冰冰的说着,心下却早已慌乱。秋慕水的身手,当日他们都见过,此次盟主之位她是势在必得,归海一刀为今只盼秋吟素不要前来,他不想与她为敌,却又不能让奸人当道。
已是秋末初冬,转眼十一月已至。各大门派也都陆续赶来杭州,这其中不仅有崆峒派,逍遥派,天山派,丐帮等名门大派,也有铁剑门,金刀门,金龙帮等颇具地位的小门小派,更有云南五毒教,唐门等以毒著称江湖的亦正亦邪之派。连振威镖局的天下第一镖师宋万也来凑热闹。可单单没有少林和峨眉,看来两派并不屑于争夺此位。
今次武林大会是由御剑山庄沈滇白大力支持的,而沈滇白也是公正人之一,因此武林盟主选举的打擂台就在御剑山庄山脚之下,各大派系的竟武之人也都安排在了山脚之下的沈家别院。
十一月初三,离午时还有一刻。御剑山庄山脚之下,擂台已经摆好,各派掌门也都已经就位。而归海一刀也已在三日之前赶到。
只看今日的归海,穿着一身利落的黑棕短袖皮衣,垂于黑色长靴之处,连衣服里衬也是黑的。此刻他正同沈滇白一起,坐在擂台之上,等待开擂。
归海一刀一早朝四下望去,却并未见天阴教人马,心中暗暗欢喜。
这时坐在席中的宋万开口了,因与护民山庄和天下第一庄娴熟,宋万看到归海一刀,仍是大大咧咧嚷道:“丫的这么久了,风还这般大!沈庄主,归海大人,怎么还不开始!”
沈滇白和归海一刀对视一眼,略略点头,便准备开始。
两人同时立起,沈滇白双手抱拳,开口道:“此次竟武为的是空缺多年的武林盟主之位,在座各位都是武林高手,大家都是好武之人,应点到为止。只是为防万一,仍要签下这生死状。”说话间仆人们已把生死状拿到了在座各人的面前。
唐门门主唐峰看了一眼坐在他右侧的夫人,抬头间声音颇为嘲讽,道:“武林大会,即是武林的事,为何这护民山庄归海大人也会前来?”话音刚落,席下众人议论纷纷。
归海一刀上前一步,抬首看向众位,不卑不亢道:“一刀虽是朝廷的人,但此次却与朝廷无关。”
沈滇白双手挥下示意众人安静,看着归海一刀说道:“各位勿要担心,这归海一刀,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此次却是老夫所请,只为更加公平公正。”
归海一刀左手握刀拳于胸前,低首便对沈滇白道:“庄主抬举了!”
宋万已等不及,大手一挥,豪爽道:“别再磨叽了,生死状既已签下,就快些开始吧,老子还想弄个盟主副盟主当当呢!”
沈滇白上前便道:“好好!现在本庄主宣布,武林盟主选举正式开始!”
席下一阵掌声。
“慢着!”正当众人期待开场之时,忽的传来一女声,这声音虽然柔媚,却又十分霸道。
伴着声音,一白衣女子竟从天而降。夹杂着凛冽的冷风,这女子只在空中轻轻旋转,飘然落地。
白衣袅袅,浅色画裙,神态轻盈,彩带随风。女子落地那刻,裙摆翩然飞起,这裙幅共有十幅,腰间每褶也各配用一色,轻描淡绘,色极淡雅,正是风动色如月华的月华裙。
众人看的痴迷之际,女子已然稳稳立在那里,待归海一刀看清女子面容,忽的眉头紧蹙,女子自是秋吟素,终究她还是来了。
席中崆峒派的徒弟举起宝剑便对秋吟素道:“你这丫头是何人,竟这般不知规矩!”
秋吟素瞥他一眼,只轻轻一笑。却看远处飞来一群侍女,抬着一顶白纱空轿,众人朝轿子望去,侍女已然落地。为首的侍女厉声便喝道:“大胆,你这狂徒,竟对天阴圣女如此无礼!”
宋万看向秋吟素便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天阴教的人,你们教主怎么没有亲自前来,却派你个嫩娃子!姑娘还是下去歇息,免得说我们欺负女娃娃!”
秋吟素并未理那宋万,只朝归海一刀瞄去,两人对视一刻,秋吟素转瞬便侧过了身子。秋吟素此番只想着速战速决,竟未想到归海一刀也来掺和。她低头心道:“是朝廷派他来的吗?如若我得了,他会否为难?”
崆峒派掌门李应忽的起身,看那打扮也是一脸正气的老顽固。他双手抱拳,看着擂台上两位公正人说道:“武林盟主选举,本就是正派之间的竞争,这天阴教多造杀戮,许多正派之人都惨死于她们手上,此番又岂能让天阴教参加选举!”李应一语作罢,所有的人都跟着开始起哄。
秋吟素才不理会这些,她似是早已料到,只看了一周,便盯上了崆峒派掌门李应,说道:“天阴虽是小派,却不服李掌门所说。”秋吟素朝四下望去,道:“在座各位,谁不是踏着别人的血走到今天,又有谁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我们天阴教虽造杀戮,但杀的也都是披着名门正派外衣的该死之人,说到此,既然毒教和唐门皆可参加,为何我天阴不可。”她仍是那般柔媚,却霸气又有气势。
毒教,唐门掌门闻言略有不快,唐峰一拍桌子,起身便指着秋吟素道:“我们虽以毒为主,但都是正义之派,你这丫头休要离间!”
崆峒派掌门仍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既然这邪派要参选,我们崆峒派也不屑再争,我们这就离去。”李应起身就要带弟子出席。
秋吟素一个飞身便将他挡下。秋吟素立在自己面前,李应这才朝她看去。为了方便比武,秋吟素便把长发悉数盘起,梳着个朝天发髻,额前是七分大刘海,头发也只是简约撒些珠花吊坠。
李应看这秋吟素美兮媚兮,年纪不大,却有气势。她的满头青丝,头发乌润,着实令人心醉神迷,李应忽的一愣,竟发现朝天髻上插着一紫玉金钗,那是他夫人的钗。
秋吟素见他看到了钗,只右手摸着鬓角,柔和说道:“这钗真是漂亮,说来可巧,素素来的路上,经过沈家别院,与李夫人甚是投缘,夫人更将这钗送给了我。”
秋吟素转身朝各派掌门望去,一脸谦卑道:“素素为表答谢,便邀在座各位的夫人一起去那聚贤楼品茶,方才迟了半刻。”
在座的门派代表一时皆是吃惊,更多的是害怕,俗话说笑里藏刀着实不假,秋吟素这招先礼后兵,恐怕除了唐门夫人在场,唐峰不怕要挟之外,其余门派无一不服。
李应有些激动,指着秋吟素道:“你!”
秋吟素愈发温婉,侧身说道:“掌门勿需激动,这会子,夫人们才刚开始品茶,等到今天这轮比完,想必也喝完了,到时素素自会亲自送各夫人回去。”
“不过这钗,似乎有些显老,素素还是还给掌门吧。”秋吟素取下了紫玉金钗,放在了李应身旁的桌上。
天阴侍女们已然走到秋吟素身旁,便跟着她归了位置。
秋吟素坐在那里,嘬了一口茶,便放下杯子,看向擂台上的沈滇白和归海一刀,柔声说道:“既然大家已无异议,不如尽早开始今日的竟武,素素也好早些与姐姐们切磋茶艺。”秋吟素仍是温婉大方,举手投足也尽是大家风范,若是有不知情的人,断不会认为她是天阴教妖女。
看秋吟素一番妙语连珠,归海一刀表面虽平静,内心早已杂乱,当日一别,将近两月,她还好吗,看样子,她是真的没有怀孕。
归海一刀有些出神,沈滇白便开口说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就尽快开始吧。”
这空当却又来了一个人:“且慢!”
随着声音,从远处走来一男子,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已是十一月,但手里却依然拿着把扇子。男子一身青衣,腰间佩玉,剑眉星目,气宇非凡,身后更是跟了一群美貌年轻侍女。
秋吟素本对此无兴趣,却听这声音熟悉,偏头看去,原来此男子是无痕山庄的张游之,按资排辈是秋吟素的师兄。秋吟素有些吃惊,定睛小声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却被归海一刀看在眼里。
张游之走到了擂台下边,扇子一挥,低头成抱拳状:“路途遥远,游之来晚了,还请沈庄主见谅。”台下又是一阵热议。
沈滇白接他说道:“原来是无痕山庄的人,哪里,游之并未耽误太多,我们正要开始,你且归位吧。”
擂台下安静了起来,张游之十分准确直直朝秋吟素望去,二人面面相觑,倒是秋吟素撇过了头,张游之便慢慢走到了他的位置坐了下来。
紧接着,沈滇白向在座的众人讲了选举的办法,和比武的规则。此次武林盟主选举比赛分三场,隔三天比一次,两两对打,胜者可进入下一轮,最后比出正副盟主。今次比的是内功。
比赛开始,沈滇白和归海一刀一同坐到了台下。转眼已进行一段时间,也决出了一部分高手。
此番轮到秋吟素上场,与她相对的是唐门门主唐峰。两人各立一边,唐峰夫人正坐在下边观望。
这唐峰生的贼眉鼠眼,绝非善类。秋吟素上下一瞟,便知唐峰内功并不怎样,便没有使用阴月圣火诀,只是用了无痕教她的内功心法。
这唐峰虽为唐门门主,武功确实平平,只十招,竟被秋吟素所伤,轻咳两声便憋着一口鲜血,台下的唐夫人已是一脸担忧。
秋吟素退步便道:“点到为止,唐门主,你还不认输吗?”唐峰忽的露出一丝奸笑,道:“少废话!”说话间便又直直朝秋吟素打去。
以退为守,秋吟素给他留足了颜面,可这唐峰却得寸进尺,见仍是打她不过,便要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低眸间唐峰手掌之上已然抹上剧毒,准备朝秋吟素打去。只是唐峰实在低估了秋吟素的本事,要知道,秋吟素的师傅可是无痕公子,用毒对她来说,自是稀松平常,她又岂会看不出这小小伎俩。
狠厉一掌已然发出,秋吟素一个翻身抓住了唐峰的手,那一掌竟打在了他自己身上。忽的唐峰口吐黑血,瘫倒在地。
台下的人看的揪心,归海一刀和张游之则更甚。
“夫君!”唐门夫人忙飞上了擂台,蹲在地上抱起了唐峰。
“解药呢!”唐门夫人晃着唐峰肩头便泣道。只是唐峰已然奄奄一息,说道:“此药无……”这话还未说完,便再也不能说话了。
唐门夫人大叫一声,心中甚是悲痛。哭了许久,她站了起来,指着秋吟素便道:“你这妖女,害死我夫君,我定要为他讨回公道!”唐夫人哽咽说完,又跪倒在唐峰尸体面前。
秋吟素朝那唐门夫人望去,只冷冽说道:“素素并没有做错,是唐峰他害我在先,如若那掌他不是使了全力,也不会这么快断气。素素所做,只是自保。”秋吟素说完,便朝台下的沈滇白看去。
沈滇白连忙起身,赶紧帮忙解围,道:“唐门夫人伤心之至,吾等可以理解,不过唐门主生死状已签,且他害人之心在前,因此并不怪秋姑娘。夫人放心,唐门主因比武而死,我等一定会厚葬唐门主!”
沈滇白说罢,便朝台上唐夫人行了一礼以表哀悼。
归海一刀紧跟起身,道:“生死状已签,这些事情在所难免,来人,帮唐夫人把尸体抬下去厚葬。”说话间已然来了一群奴仆。
唐门夫人晃悠悠起身,她那一脸泪珠实在失魂。随着一行人退下之际,满眼愤恨朝秋吟素便道:“秋吟素,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种话,秋吟素一年要听无数遍,自是不愿同她计较,更不愿理会。只是那张游之十分紧张朝秋吟素望去。归海一刀坐下之余,又恰巧看到张游之那极为复杂的神色,他虽知两人师出同门,定是熟悉不过,却仍是跟着张游之莫名的紧张起来。
今次比赛,张游之,秋吟素,宋万,李应等十几人胜出,只待三日之后比试剑术。待沈滇白做了个总结后,众人便依次离开,都回了沈家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