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明日便要开始第二场比武,此刻子时已过大半。
十一月的夜,天气已是很凉。可秋吟素似乎没有睡意,只独坐在别院后亭里弹起她的古琴。
听闻袅袅琴音,归海一刀也没了睡意,便拿着汗血宝刀出了门,循着琴声,在后亭找到了秋吟素。
归海一刀走进了亭子,秋吟素这才停了下。
“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归海一刀淡淡说道。
“你看上去也不错。”这里是杭州府,秋吟素多年未回故乡,如今再回到这里,确实开心。今夜整个人看上去也明朗起来,说话也十分柔和。
听得一阵响声,秋吟素低头望向琴桌,原来方才归海一刀左手拿着两样物件,一样是他的汗血宝刀,另一样便是桌上这东西。
秋吟素诧异的问道:“是什么?”
归海一刀有些羞涩,低首应道:“我想到你会前来,便把你的白翾剑带来了,没想明日比武刚好可以用上。”
秋吟素眉眼一转,打开了包布,包布里的正是她使用了十几年的白翾剑。她虽心中感动,却也不能流露,只是冷冷的问道:“我夺了这位置,到时你要如何交差?”
归海一刀并未答她,只一摆衣袍,看着秋吟素坐下了身子。秋吟素仍旧紧紧盯着,归海一刀侧过身子,冷冷说道:“魔教之所以为魔教,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的野心摆在明处,正派之所以为正派,是因为他们善于伪装,他们打击魔教,是因为魔教打破了他们的潜规则,明着抢他们想得到的。”
听闻这番话,秋吟素心情大好,这男人心中向来有谱,对政治权谋也十分通透。她浅笑一声,低首抚上白翾剑,柔和道:“算你有良心。”
归海一刀扬扬嘴角,只低首抓着脑袋,呆呆坐着。吹来一阵寒风,秋吟素眉眼稍蹙却也未说什么。归海一刀知她坐在风口,定有些寒意,便左手脱下自己风衣,给秋吟素披在身上。
习惯真是个怕人的东西,秋吟素似是早已习惯这男人对自己的关怀,也未拒绝,反而微微笑笑,拉紧了风衣。
半晌,二人都未说话,倒显得一阵尴尬。
秋吟素直道:“归海一刀,你变了。”
归海一刀伸手又抓抓头发,抬首傻乎乎看着秋吟素,问道:“我变了,哪里变了,变老了?”
秋吟素侧首便笑道:“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归海一刀愈发摸不着头脑,追问道:“那你为何而笑?”
秋吟素两手搭向琴上,十指滑动在琴弦,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够如此悠哉的坐在这里抚琴,也是享受。”
继而她便道:“我认识的归海一刀,能够洞察世事,却冷酷,无情,冲动,不冷静,实在像个孩子。只有在海棠面前,才会温和下来。可是几年未见,竟像变了个人。”她悠悠的说着,竟像是别人的故事。
归海一刀勾勾嘴角,道:“天涯也这么说。”
秋吟素继续说着,这些话她早就想问,今夜也算是个契机:“从前你不会这般看重江湖道义,忠孝节义,老实说,那些承诺,我不相信你是哄我,可又想不明白,你因何而变?”她直直望向归海一刀,眼神虽有些困惑,又更是坚毅,她想确定些什么。
归海一刀伸出左手,把玩着桌上的刀,也是淡淡的说道:“因为海棠。”
“我不懂。”秋吟素更加困惑,只有伸手扶了扶搭在身上的风衣。
归海一刀蹙蹙眉头,便起身边走边道:“海棠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是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情,什么是义。一刀原以为自己的生命只会围绕着海棠,可她死了,我也生无可恋。皇上把护民山庄交给了我,这些年我和大哥,帮着百姓一家家一户户的安居乐业,竟没想到可以这么活着,却比从前快活许多。”归海一刀转过身子看向了秋吟素,他说这些,想必她会有所触动的。
“好了我不想听。”可是秋吟素避开了他,那个自己有这么好吗?
归海一刀没有再说话。
秋吟素看着他,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若我真的做出违背忠义之事,你不会站在我这边了?”
归海一刀已是一脸困惑,只背过身子,发愣答道:“我不知道。”
“归海一刀,如果我是海棠,你还会这么说吗?”秋吟素紧紧追问,神色间也十分渴望他的答复。今夜她似乎有了些勇气,不再逃避一些问题。
归海一刀只又坐下,低首说道:“你们本就是一个人。”
本就是同一个人。是,秋吟素,上官海棠,原本就是一个人,只是到了这种田地,她又如何承认。秋吟素执拗气道:“不一样。”
归海一刀只诧异的朝她望去。秋吟素没有再说什么,又是一阵沉默。
“跟我回去吧!”归海一刀沉声说道。
秋吟素冷笑一声,道:“可能吗。”她抬首看向归海一刀,声音里竟有些怨恨,却依旧冷冰冰的:“况且今时今日,你心里只有海棠,没有素素。”
归海一刀已然沉默,面前这女人所说的,他也烦了许久。
秋吟素继续说道:“是我说对了吗?如若此刻,在你面前的是海棠,不论她做什么,你都会帮她,而于我,你却总是犹犹豫豫,婆婆妈妈。”
“瞧,你又这样了。”这声音听着竟有些醋意。
归海一刀伸手附上了秋吟素的手,对她道:“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
她努努嘴巴,便倚靠在了归海一刀胸前,道:“算了,难得看到你,不想跟你吵,我累了,想睡会儿。”聊了许久,秋吟素有些疲惫,只是真正疲惫的是自己的心。
归海一刀扬嘴一笑,伸出左臂紧紧将这女人揽在怀间,好让她更温暖些。自己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竟还欢喜的叫出海棠的名字。
秋吟素苦笑一声,却无奈的没有理会。
就这样僵坐一夜,等到天快亮时二人才尴尬的离去,开始各自准备比武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