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霜和于若眉知道老夫人有重要的话要和卉月单独说,便带着于如卿和余从嫣出了门,余从嫣走在最后,轻轻将门掩上。
冬天的深夜寒风吹过,于如卿连连打了几个冷战,之前起床匆忙,她只穿了外衣裙,里面并没有穿厚袄。
沛霜道:“冷吗?”
于如卿运峨嵋六阴内功心法内息暖住身体道:“不冷。”
见沛霜又望向自己,余从嫣道:“我也不冷。”
于若眉道:“如卿是太娇生惯养了。”
沛霜道:“这何尝不好——只望她们能嫁个好人家,做个贤妻良母,平平安安过一生,永远是我们的客人——老祖宗时常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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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道:“卉儿是你女儿吗?”
沛霜道:“不,她是紫霜的女儿,卉儿三岁那年紫霜的丈夫战死战场,紫霜带着卉儿回到老村,卉儿七岁时紫霜病故,是我把她带大——”
余从嫣问道:“沛霜阿姨,你有没有自己的女儿?”
沛霜道:“我没嫁过人,怎么会有女儿?”
于若眉心头微微一震,感到一阵心酸,道:“沛霜姐姐,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朝廷剿灭日月教之事?”
沛霜神情有些沉重,默然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怀霜,容花阿姨想必没有告诉过你关于我们的事,你如今是峨嵋弟子,有丈夫有女儿,和我们没有关连——你就不要管我们的事了。”
于若眉神色有些黯然,知道沛霜是怕牵连自己,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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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神俊异常的高头白马飞奔进小镇,骑在马上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布衣裙的蒙面女子,身后背着一口银鞘长剑,策马来到镇中,看进沛霜立刻纵马来到沛霜身前停下,于如卿和余从嫣只看到眼前白影闪动女子已下马站在她们身前。
女子扯下蒙面丝巾,她年龄四十多岁,柳眉杏眼,容貌还有几分娇丽,但目光凛然,神情惊喜地道:“沛霜姐,你们终于到了,老夫人呢?”
余从嫣见中年女子虽穿素布衣裙,腰带却用银丝金线缝制,右手戴着一个碧绿色翡翠玉镯,以余从嫣的目光看来也是贵重之物,只是她盘起的长发赫然也和沛霜一般插着枝带小白花的竹簪,不由得暗自心中吃惊。
沛霜看到中年女子出现,神情也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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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子道:“沛霜姐,出什么事了?”
沛霜轻叹道:“你们果然来了。”
中年女子道:“是筠儿写信让我们来的。”
沛霜道:“来了多少人?”
中年女子道:“我不知道,我已经见到冷霜、沉霜、云霜,还有长谷君,听说长盛君、长丰君也来了。”
沛霜变色道:“怡花阿姨、芳花阿姨、琼花阿姨她们也来了?”
中年女子道:“是的。”
她见沛霜有些发呆,中年女子心中奇怪,道:“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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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霜沉默片刻,轻声道:“老夫人她——她快不行了——”
中年女子勃然变色,全身一颤,后退半步,惊呼道:“你说什么?”
她大步走向沛霜身后木门。
沛霜含泪拦住中年女子,道:“等下,老夫人在和卉儿说话。”
中年女子神情又是惊恐又是伤感,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手指轻轻捅开竹筒的一头,听到一声暴响,手中竹筒已带着道淡紫色火焰冲向云霄,夜幕高处已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紫白色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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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看向天空闪烁的绚丽火花,清楚这是江湖门派招集同门信号,小镇也发出一阵骚动。
林婕溪双手提着一个装满碳的大火盆走过来,仰头看到天上升起的火花却不动声色,于若眉和余从嫣连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火盆。
林婕溪道:“老夫人好些了吗?”
沛霜不及出声,身后木门缓缓打开。
卉月站在门后泣声道:“老夫人——老夫人让大家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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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之前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妇人已在床上坐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也没有之前那么难看。
白衣女子抢先进屋,眼圈一红在老妇人身前跪下,道:“老夫人,绛霜来迟了。”
老妇人道:“是绛霜啊,起来吧。”
她说话声音不象之前那般气若游丝,竟然有几分中气。
绛霜起身含泪道:“老夫人,你真的没事吧?”
老妇人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道:“没事,骨头老了,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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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和余从嫣进屋将火盆放在床边,余从嫣看到老妇人情形心中奇怪,又见于若眉双目大颗泪珠不停滚落。
林婕溪轻轻拉了拉余从嫣的手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老妇人和白衣女子等人来历蹊跷,林婕溪老于江湖,知道自己和余从嫣应该尽量回避。
看到余家母女退出,于若眉心中有些犹豫,她不忍心就此离开老妇人,只是她虽和老妇人一族有渊源,但自己母女毕竟都是峨嵋弟子,正当她想让于如卿跟余家母女一起离开,却看到老妇人笑着冲于如卿招了招手,连忙牵着于如卿的手来到老妇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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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伸出枯瘦的手拉住于如卿有些冰凉的手,道:“冻坏了吧?”
于如卿轻轻摇头道:“没有。”
老妇人轻轻扯下自己颈上一根发白的红线,红线上系着块很小的翠绿色八角古玉牌,玉牌一面正中刻着个圆圈,她将古玉牌放入于如卿手中,道:“我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不算贵重,你收下——”
于如卿之前睡意早已消散,她看向于若眉,于若眉踌躇一下轻轻点头,于如卿跪下道:“谢谢老夫人。”
老妇人笑道:“起来吧——卉儿——”
卉月哽咽着应了一声,拉着于如卿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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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霜焦虑地道:“筠儿——世子妃已到军营——老夫人——”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沛霜。
老夫人微笑道:“绛霜,你几年没回来,听说你长子前年娶妻,可有子女?”
绛霜道:“生了个儿子。”
老夫人道:“你也是做了奶奶的人,平家一门父子双侯一榜眼,你何苦还要涉足江湖?不要连累了他们才好——”
绛霜连忙跪下,含泪道:“绛霜知错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筠儿既然叫到你们,你们不会不来——你们都嫁了人家,也早已不再是老村的人,老村的规矩是管不了你们的,只是你该知道只要一天还是老村的人,就一天不得踏入军营半步。”
她声音苍老之极,说出这番话却如斩钉截铁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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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霜跪在地上用力点头,早已落下泪,沛霜一旁扶起她。
于若眉也是心中吃惊,虽然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叫绛霜的中年女子,但也猜到她就是京师龙骑营十二军之一的龙行军统军二品后将军平景的妻子,平景因为战功卓绝世袭三等南平亭侯,他长子平靖中过榜眼,在御书房任职,次子平远因跟太子西征的战功被封为五等西远列侯,如今和他父亲一样,统领京师龙骑营十二军之一的龙翱军。平家虽家门颇为清寒,但在京城也是无人不知,双侯一榜眼更不时被人引为教子美谈。
这时于若眉才知平景侯爷的妻子也是来自那个自己小时去过的村庄。
沛霜道:“筠儿也写信给了老夫人,老夫人这才动身来这里——”
她嘴角颤抖了一下,一时说不下去。
老妇人毕竟
年事已高,出门又不喜欢坐马车,赶路时得了病,结果身体越来越糟糕,她执意赶路,来到青石镇时再也支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