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妇人说要将卉月送于太子,于如卿忍不住轻呼一声,于若眉也是心中惊奇。
贺正凯和佟影慧互望一眼,神情却十分平静。
诸葛筠淡淡的双眉轻轻挑起,道:“这是我哥的命令?”
沛霜道:“是。”
诸葛筠道:“我和卉儿情同姐妹,太子殿下仁厚宽容,定会善待她的。”
卉月匍匐跪着,颤声道:“奴婢卉月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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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看着卉月也并没有吃惊,彷佛早已知此事,只是他神情凝重,沉思片刻上前俯身拉着卉月的手,轻声道:“姑娘请起。”
卉月的手不象诸葛筠、于如卿的手那般柔软光滑,那是一双粗糙的农家女的瘦弱小手,只是当文牧野握住她的手时,卉月感觉到手中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让她心跳变得更为急促。
她依然不敢抬头看文牧野,也不敢挣脱和抗拒,顺着文牧野站了起来。
文牧野朗声道:“请老夫人放心,牧野当娶卉月姑娘为西院淑娣——也请贺老和佟老,还有世子妃和在场各位夫人共同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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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如卿又发出一声惊呼,她父亲是宫中医官,她也熟知宫中细节,西院淑娣即是太子身边地位仅次于东院太子妃的妃缤,本朝各代虽没有太子登基后淑娣成为皇后的先例,但都得以封为皇贵妃。
卉月只觉得身子阵阵发软,她出来前知道此行要被送去服侍太子,有人告诉她只要小心尽心,日后太子登基说不定会给她一个宫中散职,但她自己想来只怕就此一生将在宫门寂寥度过,却没有想过会成为太子缤妃——她突然觉得身前文牧野的心跳和呼吸声变得异常清晰,觉得自己有些晕眩——文牧野说出了这番话,也就说明文牧野不止是她的主人,也会是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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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大喜过望,挣扎着俯身跪下道:“老身多谢太子恩赐。”
见老妇人跪下,佟影慧、沛霜、绛霜、沉霜、玉霜等连忙跟着跪下,于若眉也拉着于如卿一起跪下,一时间小屋中跪满了人。
诸葛筠轻声道:“卉儿妹妹,姐姐恭喜你了。”
卉月也急着想跪下,却被文牧野轻轻拉住。
文牧野拉着卉月搀扶老妇人起身,触手觉得老妇人的身子已变得僵硬,贺正凯上前将文牧野拦住,佟影慧也含泪起身来到文牧野和老妇人中间——之前老妇人在于若眉施用针灸术后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已是回光返照之态,此刻心愿一了再无任何牵挂,真气就此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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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忍不住失声痛哭,想举手抹去眼泪才感觉到文牧野依然握着自己的手,连忙强自止住哭泣声,喉中发出一阵哽咽。
文牧野轻声道:“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卉月轻轻摇头,呜咽道:“我不哭——老夫人说——我要长大——不能再哭——”
她口中说不哭,双目泪水却不停滚落。
文牧野轻声叹了口气,缓缓将卉月瘦小单薄的身子揽在怀里,他身材比卉月高大许多,卉月将头埋入文牧野胸膛,已然泪如雨下,声如哀啼,娇柔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掩着的哭泣声让人倍觉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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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沛霜、绛霜、沉霜、玉霜和于若眉等都心中极为难过,但看着文牧野安抚卉月又不觉心中感激——诸葛先生将卉月送与文牧野为奴,卉月姿色平平衣着褴褛,但文牧野以太子之尊对却此丝毫不介意,对卉月呵护有加,可见文牧野的确有其过人的胸襟。
沛霜一边落泪一边横抱起老妇人尸体轻轻放在床上,老妇人神情安详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佟影慧道:“老夫人有什么交待?”
沛霜含
泪道:“老夫人说尸骨就埋在这里,不必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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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摇头道:“这不行,一定要送老夫人回去。”
诸葛筠含泪屈身对文牧野道:“朝廷已封老夫人为一等无忧君,今日在此不幸去世,请太子殿下恩准以爵礼送她老人家归乡安葬。”
当朝爵制自德正大帝始只有王侯,两朝后再加入三等公爵在王侯之间,侯爵也由最初三等扩为五等,女子则有五等君爵和五等侯爵对应,汤邑相同,不同的是三等以上侯爵能世袭,而君爵则不能。
文牧野道:“该当如此。”
贺正凯道:“请太子殿下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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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轻轻松开怀中的卉月,胸前衣襟被卉月的眼泪弄湿一大片。
他轻声道:“你再陪下老夫人。”
说完他在老妇人尸体前恭恭敬敬地深深施礼,转身和贺正凯退出小屋。
卉月泪流满面地来到抱着老妇人尸体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她强咬牙关,不让自己再流下眼泪。
绛霜、沉霜、诸葛筠和于若眉这时也纷纷围了上来。
沛霜含泪对卉月道:“卉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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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和贺正凯来到屋门外,小镇有不少人被这里的动静惊醒,也有江湖人在远处观望,但没有人过来,一会于若眉母女和玉霜也一同出来,她们带泪向文牧野躬身行礼,快步走向客栈那头。
卉月也缓缓走出小屋来到文牧野身后。
文牧野回头看着卉月,卉月没有再低头,她满面都是泪痕,单薄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不停地微微颤抖着,虽粗裙污面,但也楚楚可怜。
文牧野轻声道:“别冻着了。”
卉月低声道:“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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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两匹白色高头大马来到小屋前,骑在马上的是一个白发老妇人和一黑发女子,二人同样身穿素白衣裙,背负银剑,丝巾蒙面,她们看到文牧野、贺正凯和卉月都有些吃惊,一起飞身下马。
白发妇人解开蒙面丝巾,向文牧野屈身道福道:“臣妾拜见拜见太子殿下。”
她看上去有六十多岁,身材不高但腰板很直,目光凌锐如鹰。
黑发女子也解开丝巾,她容貌娟秀,和白发妇人有几分相似,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头上和白发妇人都插着竹簪,竹簪上绑有一朵小白花。
她不敢看文牧野,跪倒道:“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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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快点进去吧。”
白发妇人见卉月神情悲伤满面泪痕,心知不妙,但也不敢在牧野面前问话,连忙带着身边少女进了小屋。
文牧野道:“这是车前公家的帅老夫人——长谷君吧?”
贺正凯道:“是。”
文牧野叹道:“不想朝中如此众多的公侯大将之妻都出自紫衣侯门下。”
贺正凯道:“未亡村的人并非紫衣侯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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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沉默片刻,看向卉月,轻声道:“牧野说错话了。”
他说朝中众多公侯大将之妻都出自紫衣侯门下,而贺正凯却说未亡村的女子并非紫衣侯门下,言下之意是为紫衣侯诸葛先生避嫌,免得文牧野以为诸葛先生有什么异心——就算百年前老诸葛先生和德正大帝两无猜忌,但谁也不能保证百年后君臣依然能如此相待。
文牧野又道:“侯爷曾教诲于我,君也是人,也会做错说错,否则这千年史书怎么会记下那么多亡国之君的错言错事——卉月,你要是发现我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卉月神情有些惊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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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淡淡一笑,道:“答应我,会把你的真心话告诉我——好吗?”
卉月迟疑了一下,低声
道:“是。”
文牧野道:“你有心上人吗?”
卉月脸一红,低头道:“没有——真的——真的没有——”
说完她禁不住心里一阵乱跳。
文牧野道:“我不想勉强你,不想委屈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告诉我,对我有什么不满更要告诉我——”
卉月脸更红了,不知该点头说是还是摇头说不是,心中一阵七上八下。
她十八年华,对男女之情懵懂不知,面对文牧野,不由得有几分情窦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