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云飞正策马越过一座木桥,木桥下浅浅的河流水势缓慢,河岸四周稀疏树林顺流伸展,笔直的树干在冬天下显得颇为幽静,之前几天阴雨不断,道理泥泞初干布满马蹄印,木桥上也有许多泥土车轮碾压痕迹。过桥跑出数十步,云飞突然听到路边南侧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他连忙止住马,寻着哭声进入林中。
发出哭声的是个七八岁的乡村男孩,穿的是普通农家常见的粗蓝布衫,他跪在一个面朝下趴卧在地的女子身旁,一边哭一边不时用手轻扯女子衣衫,女子穿的也是打着补丁的粗白布裙,背上背着一捆还有些潮湿的细木柴。
小男孩听到马蹄声来到,抬头看到云飞,哭道:“快来救我娘。”
云飞连忙下马扶转女子身子坐起,女子二十五六岁,脸上虽沾满泥土,但相貌颇为秀美,皮肤粗糙有些发黑,却并不完全象是普通农家女子,她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好在心跳气息还算正常。
小男孩渐渐止住哭声,瞪大眼睛看着云飞。
云飞道:“小弟弟,你娘怎么啦?”
小男孩带泪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飞道:“你们住哪?”
小男孩道:“东坡村。”
云飞解下女子身上背着的木柴,横抱起女子起身道:“你家远吗?”
小男孩跟着起身,小手指着西边道:“就在那。”
云飞道:“我先送你们回家。”
小男孩点头道:“好的,谢谢你。”
云飞让女子骑坐在马鞍前,自己也上了马鞍,又伸手提起小男孩坐在自己身后道:“小弟弟,抱紧我,小心别摔下去。”
小男孩双手抱住云飞的腰,应了声道:“噢。”
云飞轻喝一声双腿发力,白马穿过丛林向西边跑去。
感觉到小男孩抱着自己的手指十分用力,云飞道:“第一次骑马吗?”
小男孩道:“是的。”
云飞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我叫公良有恒。”
云飞道:“这名字不错。”
公良有恒道:“这是我外叔公给起的名字,他在城里教书,我爷爷和我爹娘也说这个名字起得好。”
云飞道:“你娘带着你在拣柴吗?”
公良有恒道:“是的,他们把咱们家里的木柴都拿光了。”
云飞道:“他们是谁?”
公良有恒道:“是城里来的官军,我爹和村里的很多叔叔伯伯还有阿姨都被他们带走,说是要他们去运东西和煮饭洗衣。”
云飞心中叹了口气,大军云集齐鲁之地,已给当地百姓带来很大惊扰。
公良有恒恨声道:“有个军官最可恨,老是想欺负我娘。”
云飞道:“你娘不是村里的人吧?”
公良有恒奇道:“你怎么知道?”
云飞道:“你刚才说过你外叔公在城里教书。”
公良有恒道:“是的,我娘来自城里――她没事吧?”
云飞道:“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公良有恒道:“我娘一直身体不好,我爹一直说太辛苦她了。”
云飞淡淡一笑,数年前他带着小雪和小兰离开江南来到泰和村,也一度觉得太辛苦她们,尤其是小兰,但如今想来,大家就这样在一起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他们向往的最大幸福。
公良有恒道:“我还听说我爹救过我娘,不过我爹娘都说没这回事。”
云飞心中一动,道:“你爹会武功吗?”
公良有恒道:“什么是武功?”
云飞一愣,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太清楚。”
公良有恒道:“是不是和人打架的本事?”
云飞道:“也不全是。”
他之前经过的河
流有一条支流在西南边延伸,支流前方出现一片村庄,村庄规模十分大,但此刻望去不见人烟。
云飞策马上了一条村路,道:“那就是东坡村吗?”
公良有恒道:“是的。”
云飞道:“你家里还有谁在?”
公良有恒道:“我爷爷在家。”
村口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他们看到云飞策马来到都觉得有些奇怪,停下玩耍跑了过来,其中一个男孩大声道:“小公良,你娘怎么了?”
云飞看了眼村中,不及出声,一个小女孩从村中跑了过来,道:“小公良,刚才又有一些官军去你家了――”
小女孩话音刚落,前方一间农房门前大树旁传来一声马的嘶鸣,云飞看到大树之处拴有三匹各色的战马,农房中已走出四个人,其中一个衣着粗陋的白发老人拄着一根老树根杖,步履阑珊,还有三人都是身穿甲胄的军人,中间青年头戴玉冠容貌英俊,软甲鲜明衣袍华丽,腰束豹头银扣牛皮带,佩着把银鞘长剑,他身边两个青年军卒相貌一个斯文一个凶悍,都身穿硬甲腰佩腰刀。
云飞帮公良有恒跳下马,自己跟着下马抱下女子。
青年军官看到云飞等人情形,神色一变大步走来,道:“春芳――”
他来到云飞面前伸手想从云飞手中接过女子。
公良有恒抢着来到云飞身前拦住青年军官,大声道:“你别碰我娘。”
青年军官愣了愣,在公良有恒身前停下,尴尬地缩回双手。
公良有恒瞪着青年军官,道:“我娘说不许你碰她一根手指头。”
相貌凶悍的青年军卒喝道:“我们尤大人一番好心,你这小家伙捣什么乱,快让到一边去。”
公良有恒虽年少身小,但此刻却没有丝毫害怕,目光尤为坚定。
老人来到云飞身前,神情有些黯然,看了云飞一眼道:“春芳她怎么啦?”
云飞道:“她昏倒在树林中。”
老人叹了口气,道:“先送她回去躺下吧。”
云飞抱着女子跟着老人进入大树旁屋宅中,屋宅虽然简陋但却整齐干净,里面有三间小房,老人带着云飞进入西边一间,房内除了床坑外就只有一个木箱,云飞将女子轻轻放置在床抗上。
青年军官跟在身后,公良有恒挡在小房门口,大声道:“不许你进来。”
青年军官道:“我看下春芳。”
公良有恒道:“不给看,就是你们抢光了我们家柴米,我娘才会累倒。”
相貌斯文的军卒冷声道:“朝廷圣旨令齐郡全郡戒严,郡中各县村都要为大军提供军需人员,如有怠慢者严惩――你们这些百姓平时受朝廷恩禄,如今要你们出点东西出点力就怨声载道,真是可恶。”
公良有恒道:“什么一点,我们存来过冬的粮食木柴都没了,娘养了几年的猪也给你们抢走,昨晚我娘冻了一晚――是你们害成她这样的――”
相貌凶悍的军卒怒道:“东坡村已被郡府征用,如不是我们尤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上,你娘昨晚就该跟我们去军营服役。”
公良有恒大声道:“我爹已经去了,我不会让你们带我娘去。”
军卒上前一把扯开公良有恒,将他推倒在地。
青年军官沉声道:“许戈,不要为难孩子。”
许戈应了声,恨恨瞪了公良有恒一眼,扭头吐了口唾沫。
公良有恒也狠狠瞪着许戈,咬紧牙关没有哭出声。
老人走出门外,沉声道:“有恒,去给你娘倒碗水来。”
公良有恒爬起身,跑去另一间房间。
老人望着青年军官,道:“尤大人,我儿媳体弱多病,您就放过她吧。”